第223章 仅此而已

胥北大捷，是整个大燕都为之欢呼的事。

        太子还没有回到京都城，城中已是一片和乐的氛围，预想着太子回城当日，要奔走相告，举家出门相迎。

        他们心中的太子，又重新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天神。

        与平民百姓的拥护不同，皇帝的案头已经出现了多本弹劾太子的奏折，皆出自广平王之手。皇帝看罢，将其压了下去，奏折还是一本一本的从凛西传递过来，叠在一起，快能遮住皇帝的视线了。

        这奏折让皇帝头痛不已。

        胥北之战，广平王也是出了大力的，他的独子死在胥北，对于太子的怀恨，便是来源于此。

        可太子功在千秋万代，作为皇帝他又怎么舍得怪罪？

        广平王那边也不能得罪，索性，皇帝就使了拖字诀，至少，等太子回来再说。

        春日已到，京都城一片喜气洋洋。

        皇帝与百官亲自等临城门迎接太子，这是何等的荣耀。

        宇文怀都一行，远远能望到身影时，城楼上就放起了礼炮。城楼下，军礼队列队相迎，两路军礼队身后，是飞燕亲卫军。

        大喜之日，皇帝是不吝与民同乐的。所以，在飞燕军出动，将前来参与相迎的百姓，挡在身后，以护圣上安全。

        “好大的阵势啊。”顾小蝶激动道。

        “小蝶，圣上面前，可不得无礼。”萧梓硕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那没头脑的兔子，偏往树桩上撞，去找死。”顾小蝶回道。

        萧梓硕会心一笑。

        重返京都，宇文怀都也是欣喜异常，伴着礼炮声一路行来，他的心中也扬起了自豪。

        只是，战瑶并没有那么开心。

        这个地方，曾经伤透了她的心。

        她看看前方熙熙攘攘的，怕是整个京都的人，都出门相迎了吧。

        太子的车队临近，皇帝率领百官，从城楼处走了下来。

        宇文怀都来到京都城门的时候，皇帝正威严的立在前方，等着他。

        “儿臣宇文怀都，拜见皇帝陛下。”宇文怀都恭敬参拜道。

        “吾儿英勇，朕心甚慰，快快请起。”皇帝亲切的将宇文怀都搀扶了起来。

        “罪臣，萧梓硕，拜见皇帝陛下。”萧梓硕恭敬道。

        皇帝一眼就看见了萧梓硕断了一臂，本是欢喜的日子，他的头上也笼了一层阴云。

        “你这右臂？”皇帝问道。

        “断了，陛下。”萧梓硕道。

        “哎，起来吧，胥北战事，确实难为你们了。”皇帝又将萧梓硕搀了起来。

        转脸，他又看到了脸色阴沉的战瑶。武王及其儿子战胜，战死沙场，他是十分清楚的。

        “也难为你了。”皇帝拍了拍战瑶的肩头。

        战瑶却不为所动。

        “阿桃，父皇跟你说话呢。”宇文怀都在一旁提醒道。

        “我听见了。”战瑶淡淡的说道，说罢，扭脸又上了车辇，从中取出三个牌位来。分别是战康、战胜以及欢儿的牌位。

        皇帝见状，脸上掠过一丝怒气。

        “战家为胥北，为大燕舍命奋战，居功甚伟，陛下以及整个大燕，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前日早朝，陛下还提起追封战家英烈的事来，只是，此事关乎大燕礼节，马虎不得。今日乃太子和太子妃凯旋的好日子，英烈之事，稍往后放放，想必太子妃也不会介意。”丞相关佩山在一旁解围道。

        “是啊，朕必不会亏待战家。荣耀、谥号、富贵，朕不吝相赐。”皇帝信誓旦旦道。

        “阿桃，追封岳父大人的事，不急于这一刻，我早向父皇上书，解释过了之前传信有误的事。”宇文怀都道。

        “泰和十三年，我的爷爷，奉命率队引敌军东去，换得主力军全身而退，而他最终寡不敌众，死于温阳城外。泰和十八年，我的大伯，带军征胥北，不幸陷入敌军的围困，被乱刀砍杀，死于荒漠。泰和二十三年，我的小叔，身负敌军四十三刀，右臂，双腿尽皆折断，被人抬回胥北，最终伤重不治，死于军帐。”战瑶将这过往，一字一字的咬了出来，讲给皇帝听，讲给百官听，讲给所有京都人听。

        “顺安十一年，我的父兄，驻守胥北边境，敌军扰境，便率军迎敌，不料陷入敌方陷阱，奋力厮杀突出重围之后，却被掩埋在黄沙之下，死于管腊。”战瑶声音颤抖了起来，“我战家一门忠烈，其忠心可昭日月，对得起胥北，对得起大燕，更对得起陛下，还是曾被人怀疑通敌。陛下，荣耀、谥号、富贵，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一个道歉，仅此而已。”

        战家一门，忠心耿耿，战管腊守边疆从不言退，对战家来说，连怀疑都是侮辱。战瑶不能忍受，战家遭受如此侮辱。

        白日昭昭，大庭广众，战瑶向皇帝讨一个说法，讨一个道歉，无疑是在挑衅皇家威权。胥北战事没有要了她的命，战瑶此刻，为家族雪冤，却可能让她尸骨无全。

        但是，战家的人，无所畏惧。

        空气凝滞了起来，战瑶此番话说出口，就连一向聪慧的丞相，关佩山也不敢接言了。

        战家的人，真的是硬骨头，劝也劝不下来，可皇帝这边，说错一字，就是杀头之罪，关佩山索性闭了嘴，静看皇帝自己处理与自家儿媳的矛盾。

        宇文怀都也头脑纷乱，该帮谁说话，该说什么，他脑中没有一点主意。战瑶这对皇帝的冒犯，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一向沉着的太子，此刻也心惊肉跳。

        皇帝面容肃穆，良久，不置一言。

        只是见证这番对峙，就已有官员忍不住双腿发抖，皇帝若是震怒，千万不要牵扯到他们才好。

        战瑶依旧直挺，目光坚定，三块牌位捧于胸前，不收到歉意，她誓不罢休。

        就在百官人人绞尽脑汁，该如何收场才能让战瑶满意，又不损皇帝的颜面之时，皇帝开口了。

        “战家确实是满门忠良，不容怀疑，朕，为曾经怀疑过战家忠心，而真诚道歉，望战家英灵，能体恤朕在大敌当前的犹疑，接受朕的歉意。”说罢，皇帝冲着三个牌位，躬身作揖。

        万众震惊！

        由关佩山起头，百官统统跪在了皇帝身后，向英灵叩首。

        两行泪水，从战瑶的眼中涌出，她终于，为父兄，为欢儿，讨回了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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