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闻中的新同学
晚上九点，空旷的教室里风扇呼呼的转。教室外是高大的梧桐，墨黑的树叶在晚风中哗哗作响。
“叶哥，明天年级第一就要来了。哥，听说那年级第一是文科班的男神啊！”
说着他挠了挠头，转过身看着叶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咱们班。”
教室后门被猛的一把推开，“duang――”的一声撞在墙壁上，接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侯飞缓了口气，警惕的在门口看了看，确认没有老师后，轻轻关上后门反锁。
“猴子，你在干嘛？傻不傻！”
“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叫猴哥！！”他身影一窜便来到叶珩桌前，“哥，明天年级第一就要来了。”
“年级第一转来就转来呗，还用得着你通知？”小胖插嘴说。
“你这头猪当然不懂！”
侯飞没再搭理傻不拉几的小胖，只有些心疼的看着叶哥。
高一的时候分为文科预备班和理科预备班，但其实学习的内容是一样的。全年级考试，叶哥回回排年级第二，处处被那年级第一压一头。
叶珩私下不止一次说，高二就好了。高二分科了，他就能坐稳年级第一的宝座了。可没有想到那文科的年级第一居然要学理！更气人的是，他还要转入叶哥这个班！
身为发小，侯飞可知道叶哥家是个什么情况。想到叶哥以后不仅拿不到年级第一，甚至连班级第一也没有了，他忍不住替叶珩难过。
“叶哥，你可不知道。那年级第一死活要转入咱们班，别的地儿都不去。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和你对着干啊！”说着，他掏出一瓶502来：“哥，我刚才特地为你翻墙买的，差点还被逮！够仗义吧！”
叶珩看了看眼前的小瓶子，又抬眼望了望侯飞得意的脸，“算了，收着吧。”
侯飞：“？”
“哥，你不要了？”猴子疑惑的看着叶珩，“就这么算了？不整他了？”
叶珩：“……”我倒是想啊。
他把手放在侯飞肩上，用一种严肃的语调说：“年级第一明天到我们班，我们一定要热烈的欢迎他，要用友好的姿态与新同学相处。”
侯飞露出“我懂”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看向手里的502，又朝对方一挑眉：“这个绝对热情！”
猴子显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叶珩尴尬的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咱们字面意义上的热烈欢迎。”
侯飞惊的眉毛拧成v型，受到了背叛一般：“叶哥，你之前不是说要整一整年级第一，起码得让他抱头痛哭吗！”
叶珩眼睛不自觉的瞟向窗外，仿佛突然之间对窗外的老梧桐树产生巨大的兴趣，但声音却降了半个调，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就是昨天啊。”
叶珩脸上挂不住了，手不自在的揣进兜里：“总之，不要在这里谈论新同学了！我们要对新同学友好一点，听到没有！”
侯飞满头黑线的打量他，心想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替换了？他迟疑地看着手上的胶水，不时还瞅一眼叶珩，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叶珩把他手上的东西夺过来，放在自己桌上，转头对他说：“这东西，哥就先替你保管。”末了，他还不忘再叮嘱一句：“记得要对新同学友好。”
晚自习的下课铃欢快地响起。叶珩和侯飞四目相对。一阵绝望的沉默后，他拎着书包往教室外走。
教室里的灯光熄灭了，他叹了口气。
年级第一，顾璟煦！
高一整整一年，他都活在这个残忍的固定搭配之下。
他突然想起考试时坐在他前排的那个人。头发微微卷着，校服遮挡后只露出脖子的白晳皮肤，桌子上还搁着一块橡皮。
可恶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二天，叶珩脸上挂着黑眼圈，对着眼前的作业无可奈何。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为补作业愁秃头！
昨天他沉浸于难过之中。刷完奥数题他就不想再写家庭作业了。他原本打算按照惯例，早点到教室补完，可他没想到作业多的压根写不完！
叶珩心如死灰，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办公室里，班主任笑容格外和蔼，只不过他后背一阵发凉。
“叶珩，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学生。可我最近怎么听说……”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一紧。
不！
我可以！！
我能行！！！
教室后的钟面上，分针滴滴答答走了一大圈。
他现在还剩该死的英语。
在疲倦和困乏的双重袭击下，他实在是不想再动他已经一团浆糊的脑袋了。
看来没有办法了——
虽然他也不想这样，但是这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去抄作业了！
唉——真是难过，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谴责自己的所作所为，憎恶着这种懒惰而又不知上进的心理，身子却诚实的做出反应。
手在桌肚里摸来摸去，他记得答案就在最桌子里。
嘿，找到了！
他眯着眼睛瞟了答案一眼，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快点写完，留点时间还可以补觉。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顺利逆天改命。趴在桌子上，他脑袋里还是闹哄哄。各种公式和单词扭在一团，铅块般塞满了脑袋。
在混乱的梦中，又是那个熟悉的场景，他又看见了那个人。行李箱划过地面，发出尖叫的声音，玻璃被打碎，东西被踢翻，连光线都忽暗忽明。
那天晚上——有灯吗？
他深陷梦里，想抽身却无法逃离。
他听到了新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被现实里的声音吵醒，他抬了抬眼皮，带着一点儿起床气和不开心。抬起头，眼前出现一个逆着光的人影。
顾璟煦站在窗边，想拉开窗帘。见他醒了，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动作这么轻，居然还是把睡觉的人给吵醒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又找不出该说什么话，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你来了。”
“嗯——”
“来的这么早？”
“嗯！”
“你要坐哪里？”
“嗯……”
眼前这个人拘谨地扫视了教室一圈，又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问道：“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叶珩瞟了一眼他乖孩子的模样，校服穿戴的整整齐齐，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扣上了。
“没人，你坐吧。”叶珩说完便转过头去，没再看他。
“我能把窗帘拉开吗？”顾璟煦说话顿了顿，怕得罪他似的，小心翼翼补充到，“因为拉开，这里会亮些。”
叶珩又瞟了他一眼说：“随便。”
听了这话，顾璟煦才走到窗边。叶珩不自觉的抬头看对方一眼。
唔，头发带着点儿卷。因为光线的原因，顾璟煦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点儿棕色。校服罩着，他整个人显得清瘦而又挺拔，又长得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嘁！小白脸而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老家那只萨摩耶。那只冲着他摇尾巴的大狗狗也是这种乖乖的感觉，让人想摸一摸它毛绒绒的脑袋。
叶珩在他身后恶作剧似的扮了个鬼脸。见对方要回头了，他瞬间装作若无其事，漫不经心扒拉着笔。
年级第一乖巧的打开书包，把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然后，对方停下动作望着他。
叶珩侧过脸去，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这个是你的吗？”眼睛的主人说话轻声细语。
边上的空桌被他征用，上面有他的练习册和书，那瓶502胶水异常显眼。
想到它的用途，叶珩有些心虚。他想找个理由掩盖，但转念一想，我给他解释干嘛呀？
“是我的。”叶珩面无表情的回答。
对方点点头，并未多言。
叶珩闻着他身上有一股橘子汽水的味道，但又不是很像。清清爽爽的，还挺好闻。
“哎，你身上怎么有香味？”
顾璟煦在书包里摸了摸，掏出来一个小香囊，上面印着朵咧嘴笑的太阳花。
“应该是这个——”顾璟煦说话犹豫了会儿，不自觉地把东西放在抽屉最里。萨摩耶看了他一眼说：“文科班的人都有。”
“哦。”叶珩别过了头，没再说话。
切——果然是文科班的小娘炮！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女生啊？”新同学垂下眼眸，情绪有点失落。
被戳中心思的叶珩矢口否认，“不，没有。”他看着香囊上的花，抬头与顾璟煦对视着：“挺好看的。嗯——我水杯上就是这花。”
萨摩耶听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鉴于两人初次见面，叶珩确实找不到什么话说。两个人的视线交集于他而言只是尴尬，叶珩又收回视线低头做题。
顾璟煦望着叶珩的侧脸，正想要说些什么。没成想，对方居然又转过头，直勾勾看着他。
“哎！知道我的名字吗？”叶珩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萨摩耶咬了咬下唇，声音弱弱的：“不知道。”
“我和你就坐在同一间考室。”叶珩换了个坐姿，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顾璟煦。
他真不知道我叫什么吗？这太侮辱人了吧！
另外，他刚才是在撒娇吗？！
“我知道，我见过你。”一双桃花眼又与叶珩对视着，但叶珩却别过了头。
——气氛怪怪的。
“学校考试，我就坐你后排，你回头就能看见我。”他进而补充。
“我知道，但是我没留意过你的名字。”顾璟煦声音里带着点儿歉意。
见对方一副可怜巴巴的傻样，叶珩觉得自己有点儿咄咄逼人了。
“没事，反正我们之前也没说过话。文科班不清楚理科班，很正常。”他把身子转了回去。为了掩饰尴尬，他继续扒拉着那些笔，
叶珩看着桌上的笔，状似漫不经心。突然，他开口说：“那你现在听好，我的名字叫叶珩。”说完嘴巴一闭，他又不搭理人了。
顾璟煦一直在专注的看他。听完对方这带着孩子气的话，他嘴角隐约露出笑意。
布偶猫又使小脾气了。
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个小瓶子，顾璟煦有些惆怅。
唔——难过。猫咪似乎很讨厌自己。
墙上的指针不停的走着。后门被人猛的推开。
duang——
“叶哥！”猴子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哥，我的亲哥，你写完作业了吗？”侯飞定睛一看，一下子就见了坐在旁边的顾璟煦。
！？
“哎呦，新同学这就来了？”
他飞快的扫视了一眼这传说中的年级第一，脸上顿时挂着虚伪的笑容，“新同学来的这么早啊！不愧是年级第一！太厉害了！”
叶珩听出他言语中揶揄的意味，忍不住出声阻止，“猴子，你不要作业了。”
“哎呦喂，我去，差点儿把这茬给忘了。”侯飞一拍脑门儿，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处于生死未卜，作业待续的状态，顿时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上来。
“叶哥，快！救命，救救孩子吧！”
“去！拿去。”叶珩为了避免和顾璟煦对视，还故意昂着脑袋，眼睛漫无目的地在教室周围巡视。
侯飞抢过作业，往自己腋下一夹，溜回自己的座位。窗户这边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顾璟煦歪着头看他。叶珩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忍不住心想：这小子可把我整不会了。
他坐直身子，想要试图找点儿话题。刚张嘴，门外又传来一阵声响。
“猴哥，叶哥！你们谁写完作业了？借我抄抄！”小胖的将军肚比他身子先进门。他往叶珩方向一看，“年纪第一？哟喂！我看看。”
小胖也不觉得自己像抢了良家妇女的官老爷。待走近了，他甚至还想摸一摸顾璟煦的脸。
见娇滴滴的新同学下意识躲避，为表友好，叶珩识趣的把咸猪手一拍，“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哎呀，凶什么！”小胖在和叶珩说话，眼睛却往顾璟煦的方向打量。
叶珩回头看着顾璟煦微微眯着的桃花眼，没来由的有些窘迫。
难怪是文科班的，看起来一副姑娘样！
教室里，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叶珩偷偷摸摸瞥了他新同桌好几眼。一会儿觉得顾璟煦坐姿笔直，一看就觉得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着，觉得怎么会有男生衣服穿的干干净净，还带有香味？还有他说话的模样，那是个男生该有的样子吗？
难怪来自文科班。——就是娘兮兮！
这小娘炮一看就是菜鸡。指不定戳他一下，对方就哭了。
叶珩脑补了顾璟煦哭的场景。水汪汪的桃花眼，手上捏着个小手绢，独自躲在墙角偷偷摸摸的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
咦——
想想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和新同学尴尬的相处一个上午，终于到了放松时间。
“叶哥，走呀，愣着干嘛？”侯飞兴致冲冲地招呼叶珩。
“哥，走了！下节体育课，咱们打乒乓球去。”小胖摸着肚子乐呵呵地说。
“走！”他把笔一搁，爽快的离开。
快出教室了，回头一瞥，叶珩发现顾璟煦还坐在位子上写作业。
“新同学性格内向，你身为副班，一定要帮顾同学更快融入集体。老师相信你，你们一定能友好相处……”他耳边又响起班主任的絮叨。想到这，他就觉得头疼。
算了，谁叫你小子有老师撑腰！
走到对方面前，叶珩却反悔了。我/干嘛要管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身子一绕，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璟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叶珩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
对上那双无辜的桃花眼，他心里又动摇起来了。
这小娘炮确实有点可怜。看！他都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叶珩故弄玄虚的把上节课的书整理好，最后他漫不经心地说：“年级第一，要不然体育课一起打乒乓。”
顾璟煦听完微微一笑，露出犬牙说：“谢谢你。”他垂下眼眸，情绪有些低落，“我还以为没有人找我玩。”
叶珩：“……”听起来，你好可怜。
一路上，操场上的女生齐刷刷的往叶珩这个方向看去。她们捂着嘴，连说带笑。
奇怪了，在看什么？
叶珩左看，侯飞打着哈欠；右看，小胖拿着薯片。有什么好看的？
该不会……
她们该不会在看我吧？
叶珩顿时有点飘飘然，背不自觉的挺了挺。越来越近了，前面的女生还是朝着他连说带笑。叶珩觉得有点羞耻，但没办法，还是要路过她们。
他潇洒地大步向前。一回头，那群女生压根没有留意他，而是冲着他身后的顾璟煦一脸羞涩。
叶珩停下脚步，无语地看着顾璟煦被女生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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