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安岁在附近逗留许久,寻思着既然无事发生,准备沿着原路回去。蓦然间,听到“噗通”的落水声。
安岁瑶循声走去,终于假山后的湖边,看见水面上晃悠悠地飘出一条船,道道如蛇舞动水波往外晕开。只见一名少女在水中央激烈挣扎扑腾,溅出凌凌水花。
来不及多思考,也不管那人是谁,安岁瑶放声大呼:“来人,有人溺水啦!”
“青禾,你快去找人来帮忙!”
安岁瑶以前常到小溪里摸鱼,她只恨自己是个旱鸭子,畏惧道深水去,所以没有好好学过泅水,她此刻竟有些后悔。
眼见水里那人将要沉没,青禾也十分焦急,便主动道:“奴婢会水,让奴婢去吧。”
安岁瑶面露犹豫,虽然她想救人,但明显她更不希望青禾会因此发生任何意外,道:“你当真可行?”
“姑娘放心,奴从前在水边长大的,精通水性。”
又听见一阵水声,只见青禾脱去鞋履,跳入水中慢慢游到落水者身后,暗用巧劲将她拖住往岸边拉,安岁瑶上前搭了把手拉她们上来。
落水的少女伏在地上吐了几口污水,嘴唇有些发紫。
幸好有惊无险,这边的动静太大,听到有人落水,四周的人都逐渐围了过来。有眼尖的一眼认出那名少女赫然是怀昭公主,惊呼出声。
忠勇伯夫人脸色骤变,“公主!”
赶忙让人备香汤和姜茶,带怀昭公主萧敏卿她们去就近的楼阁换掉湿衣衫。
萧敏卿是已故先皇后之女,算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里宠大的,皇帝在乾清宫东暖阁批奏折,她能无所顾忌地坐在一旁玩耍,是以连继后都给她几分薄面。
公主嫌宫中烦闷,听闻外祖父家办赏花宴,遂来凑热闹,顺道看看从小跟自己一同长大的小表兄要选的妻子是何模样。之后,她发现都城的名门闺秀大多数是木头美人,渐渐失了兴致,转而来湖边泛舟,不料失足落水去了。
天之骄女长成至今,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她连呛了好几口湖水。
萧敏卿裹着锦衾,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茶,才缓过神,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未感谢,于是遣人带她们过来。
喝过姜茶后,萧敏卿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她只比安岁瑶半岁,长相明艳大气,顾盼神飞,通身上下尽显天家贵胄的气势,叫人不敢逼视,隐约能窥见日后的威仪万方。
说起怀昭公主,也算是个人物。上一世,她是萧行简后宫的宠妃时,和这位公主交集并不多。只知怀昭公主手握部分兵权,萧行简对她颇为忌惮。
怀昭公主出降新科探花郎,夫妻也算恩爱不过一年,驸马居然传出养外室的丑闻。要知,多数情况下,皇帝出面斥责驸马,往后公主夫妻二人还要继续过日子的。
许多人都认为,男人嘛,难免会犯错。
可怀昭公主岂是忍气吞声之辈?
不久,驸马从马背摔下来不能人道,公主不仅不愿舍弃驸马,还将怀孕的外室接到公主府里好好伺候,公主一时贤名远播。
怎知驸马身患残缺后,性情大变,某日夜里发疯举剑将外室给杀了不说,还伤了公主玉体。事关皇家颜面,皇帝做主让公主夫妇和离,为了弥补,想给公主另择良婿。可公主借词推脱,道看破红尘,不愿再嫁人,身为皇帝的萧行简也不好再干预。
百姓看不破,上头的人还不知道么?偏生公主言行无可指摘,驸马一家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怀昭公主而今就在她的眼前,安岁瑶喜悦之余,更多的是兴奋。可她现在只能藏好所有野心,以谦恭的姿态徐徐图之。
“是你救了本公主?”萧敏卿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皮影,望向安岁瑶,对这位新晋贵女多了些好奇和端详。
安岁瑶低垂眉眼,面色从容地接受萧敏卿的审视,如实回答:“是,更准确地说,是臣女的婢女青禾下水救的公主。”
倘若没有安岁瑶的授意,身为侍婢的青禾也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救人。
既没有急着邀功阿谀,也没有在见到公主后就胆怯畏缩,她倒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疯傻不堪。
萧敏卿眉眼一弯,神情轻松了些,从桌子上水晶碟中随手捡了几个白玉枇杷扔给她,笑道:“这儿也没有旁人,倒也不必拘束。”
安岁瑶双手往前一伸捧住,“多谢公主赏赐。”
就见安岁瑶就先剥开一个白玉枇杷呈递给公主,再剥一个给自己。如玉般洁白的果肉送入口中,丰盈的汁水在口中流淌,酸甜可口,安岁瑶享受得微眯起眼。
萧敏卿被她送果的动作愣了愣,头一回见到如此不注重规矩的名门闺秀,并未觉得冒犯,反而觉着她亲近而不谄媚,比那些木板美人儿强多了。
见她颇为喜爱,仿佛在吃什么琼脂玉露,萧敏卿干脆将整碟子白玉枇杷都赏给她。
萧敏卿枇杷味道偏酸,用起来麻烦,故不喜多食,只捏着个枇杷把玩,似无意道:“真是好巧的缘分。要不是你刚好在湖边,本公主就得遭殃了。”
皇宫禁内贵人们的行踪是不能随意打探的,弄不好要杀头。假山后的翠波湖景致一般,树木高深幽森,不常有人路过,到赏花宴的闺秀小姐若是无人指路走不到那里去。
安岁瑶道:“说来惭愧,臣女才从乡里回府,什么都不懂,旁的姐妹都不爱同我玩,我也懒得讨人嫌,便到湖边躲懒偷闲,赶巧碰见了公主。”
“原来如此。”定远侯府四小姐的事萧敏卿略知一二,姑且信了她的说辞。
“公主喜欢皮影戏?臣女对此物略懂一些。”
安岁瑶见萧敏卿蹙眉,显然正苦恼着。怀昭公主痴迷皮影,早已经不是稀奇事。
萧敏卿来了兴致,道:“你上来,叫本公主瞧瞧你的手艺。”
安岁瑶也不谦让,接过刻刀镂刻起来。
皮影此物的制作很耗功夫和精力,从选皮、制皮,到后头的画稿、镂刻、配色、敷彩、发汗熨平到缀结完成足足有八道工序【1】。
跟刘大娘一起生活的时候,隔壁住着一个以皮影为生的瘸腿鳏寡大伯,他的儿子从军死了,儿媳也改嫁他人。
大伯脾气古怪,但人还不错。她帮大伯的菜园子浇水,大伯教她怎么做皮影。后来冬日严寒,大伯被冻死了,她也没再碰过皮影。
所幸她现在还记得,做起来初时手生,后头愈发熟练。
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跃然于眼前,只待上色。
萧敏卿接过细细瞧了,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情,夸赞道:“想不到安四姑娘深藏不露啊。”
“小把戏而已,公主过奖了。”
闲来无事学的东西,想不到竟在这个时候排上了用场,安岁瑶头一回觉得,上苍是眷顾她的。
而后感觉头顶发髻一动,公主居然把自己的攒珠金钗插|入她的鬓发,她受宠若惊地婉拒:“公主,这可使不得!”
萧敏卿不以为意,“我说你使得就使得。”
她向来随性,迄今还没有谁能治得了她的。皇帝是她老子,难不成还有不要脑袋的,越过她老子来管她,活腻了不成?
等安岁瑶乘马车回到侯府,已是傍晚。
定远侯府的人救了公主之事早就传开了,安岁瑶和青禾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众人暗叹安岁瑶主仆走了运,竟得到公主另眼相待,除了艳羡也不敢在此时寻她们的不痛快。
她一回府,就被人管事带到禧宁堂,安博通和秦氏仔细问了她赏花宴时救公主的前因后果,见安岁瑶处理得很好,二人放下了心。
“父亲母亲放心,儿自然不会做有损我们侯府的事。”安岁瑶哪里看不出来父亲和母亲急吼吼让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安博通身为家主,要考虑得更多,闻言他欣慰道:“四娘能体谅府中的难处,当真长大了。”
作为安岁瑶的生身母亲,秦氏想的更多,“虽是如此,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危。”
二人又叮嘱她一些事,才放她回去。
思及没几年怀昭公主就要选伴读,安博通想得长远,不由得多嘱咐秦氏几句,让安岁瑶加紧学礼仪,免得到时候给人留笑柄。
到了夜里,安岁瑶坐在罗汉床上,翻看从小叔那里借来的史书游记,初看时只觉晦涩难懂,越往后看,便欲罢不能。
“姑娘也不好好学学女红,待到将来嫁到婆家,也不怕惹婆母嫌。看书识字那是男人们该干的事,您又不用考状元,夜里看书忒费眼睛……”陈嬷嬷絮絮叨叨起来,兀自说个没完,“先前老奴给您准备的玉肤膏也不用着,往后得夫君宠爱,您才能明白老奴的苦心。”
安岁瑶也等她说够了,递去一杯茶,“嬷嬷说的我都懂,您也不嫌口干,喝点茶润润。”
随后安岁瑶找借口将屋里其他丫头支走,献宝似的给她送上一枚金钗,做工精巧,陈嬷嬷眼睛都看直了。
“姑娘姑娘,这是……”陈嬷嬷装不明白。
“我知嬷嬷多劳苦,一心向着我,嬷嬷也休要推辞,就收下吧。”安岁瑶眼眸被火光映得明亮,惹人怜爱。
小东西也学会收买人心了,也不算笨。
“都是老奴该做的,让姑娘如此破费,老奴于心不安。”陈嬷嬷嘴上这般说道,手却不由自主地拿过金钗对着烛光细细看了起来,嘴角的笑纹压都压不下。“姑娘是哪里得来的宝物?好生养眼。”
“嬷嬷你也知道,我得了公主赏识,特地挑来送给你的,可别让青禾她们瞧见了,免得说我这个主子偏心。”
话音未落,正巧青禾用铜盆端着洗脸水进来,陈嬷嬷连忙侧过身,将金钗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揣进怀里,应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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