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承诺

女子走后，杜凡青在原地呆坐了许久，他看着洞内成片的尸骸深深地自责着，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竖洞，现在却安静的犹如虚无一般。

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起身，摇了摇头，振作精神。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件艰难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要完成并不难，难的是内心。

他跟着一跃，跳到竖洞之上，向着药山国城中踏去。

不过一会儿，便回到了先前王宫的大门前，他缓缓顺着阶梯走下，一路上不停地和自己内心的良善做着斗争，他也很迷茫，不知道他此刻的良善，是不是真的良善，是大义还是狭义，是良善还是软弱。

他甚至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就不该接下这事，或许就该让那黑衣女子动手，自己则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就是软弱。

于是把心一横，重新调整了心境，或许只有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再去想才能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此刻这通往城中的阶梯就仿佛他的内心一般，一路向下。

到了城中一块空地，杜凡青看到了先前的几个兵士，他们正在放火焚烧那城中异兽的尸骸，成堆成堆的残尸断臂，堆得像小山一般，火光冲天，照得周围仿佛白昼。还有那刺鼻的焦臭，令人隐隐作呕。

兵士看到他来，急忙上前招呼，杜凡青故作镇定地询问：

“魏将军何在？还有，你们一共还有多少人在这城中？”

一名士兵毫无隐瞒地说道：

“魏将军大概在制药监那里的广场处。我一共来了二十四队人，每队十八人。”

杜凡青此时内心微微打颤，要对付他们并不难，难的是要战胜自己的内心，他此时想的是要是只有几人就好了，哪怕几十人也好啊，可这也是好几百人啊。

正在他又要想得出神时，另一名年轻士兵突然上前问道：

“仙人，现在竖洞那边怎么样？我老婆他们还好吧？”

“你小子就知道想老婆。”听到问话几名兵士打趣地搂住了他，眼神也不由得都看向了杜凡青，或许他们此刻都有亲人在那竖洞避难，也都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已然无恙。

杜凡青回过神，看向那青年，也和自己一般大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不然他那脆弱的心防就再也撑不下去了，于是把头一沉，微微地说：

“他们都死了，你们也。。。”

他话还没说完，那些兵士先是一惊，脸上瞬间变得惊愕无比，几人一涌上前围住了杜凡青，急切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死了？”

杜凡青本想解释，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路上想了许多的话语，此刻却都说不出口，众人一阵一阵的逼问，他只觉脑中思绪翻涌，乱做一团。

接着周身一缕缕青色的真气升腾而起。

他向后一跃，跳脱出来，随手抽出了佩剑，低着嗓门说道：

“这便是天数，天数也！”

说完他紧闭双眼，不再多言，向前急刺而出，几名兵士应声倒地，其他众人还未反应，杜凡青也毫不迟疑，跟着便杀了过去。

解决这队人马之后，他打定了主意，也明白了自己先前是有多么天真幼稚，还想着要怎么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要怎么怎么做才能让这些兵士死时安详一些，现在他明白了，只有像那黑衣女子一般，干净利落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杜凡青一路跟着火光杀了过去，现在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人数，他便不再多言，只是不停的，机械的重复着杀戮，兵士们原本对他也没有防备，所以他很快的解决了城中四处的人马，最后赶到魏起蒙所在的制药监广场。

到了地方，魏起蒙看到杜凡青正要起身招呼，可杜凡青却不管这许多，提剑纵身，几下就解决了一众的兵士。

魏起蒙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倒下的士兵，惊半天说不出话，直到杜凡青杀到面前时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拿起长矛对峙而向。

此时杜凡青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他没有急着杀向魏起蒙，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魏将军，今日药山国遭此大难，实属天数，我等草芥无与抗拒。”

魏起蒙还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先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什么天数，什么无与抗拒？这妖祸之乱不是已经平息吗？为什么你却在此刻突然出手，残杀我国将士？这就是天数？”

杜凡青思绪杂乱，于是重新整理思路说道：

“现在药山国里的人，已全被那妖气侵蚀，不多日也会变为之前那些毫无理智，屠戮一方的异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变异之前将其除去，这便是天数。”

看到杜凡青还能正常的交流，魏起蒙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是说城中之人已被侵蚀？可有证据？”

杜凡青随手挑开一名兵士的衣襟，果然有淡淡的黑色纹路，于是招呼魏起蒙来看。

看到后，魏起蒙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虽然很少，但是也微微出现了些许的黑色纹路，看来杜凡青所言不假，短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一旁。

想了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甘地问道：

“那王宫和竖洞里的人是不是也都。。。”

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一滴一滴的泪水从他脸颊落下。

杜凡青的内心再次挣扎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是的，他们都死了。”

此时城中已再无声息，只有魏起蒙惨烈的哭声，他不光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守城将领的尊严，甚至失去了忠心守护的家园。

等哭够了，魏起蒙抹了抹脸，心中愤慨，虽说国人都已被侵蚀，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数千条人命啊。

他站起身来，重新拿起武器，对向杜凡青：

“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有你们的考虑和理由的。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既然你们已经屠杀了我国百姓，那么我们就不可能站在一起了。”

杜凡青并未着急起身，他只是缓缓地说：

“魏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吗？”

“我之所以来这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今日药山国一事，我杜凡青日后必要查清源头所在，为药山国一国百姓报此血仇。还有就是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送你这最后一程。”

听到杜凡青愿意风险，为药山国复仇，魏起蒙心中感动，但是他虽然不愿，可还是没有放下敌意，说道：

“谢仙人大义，有您这句话，我魏起蒙感谢不已。我也并非那贪生怕死之人，可是今天，你要让我在此束手就擒，那也是不可能的，为了我国国民，我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不过你大可安心，就算我侥幸能胜一手，之后也定会自我了断，绝不会成为那妖祸。”

杜凡青这才起身说道：

“是。那就请将军赐教吧！”

说完，他也抽出了佩剑。

魏起蒙则是率先发难，双手紧握长枪，一招银龙出海，直刺杜凡青面门，力道速度也都算得上高手了。

可杜凡青却不是凡人，这一套动作在他眼中，就像慢动作一般，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矛头，魏起蒙还想变招再攻，直觉胸口一凉，那精钢的剑身，却已经刺入他的胸口了。

虽已中剑，可魏起蒙却没有哼一声，而是如释重负一般，扔掉了兵器，缓缓瘫倒下去。

他踌躇着解下腰上的腰牌，仰面悲鸣，接着又对杜凡青说道：

“我魏起蒙已然尽力了，怎奈我能力低微，有愧于国家，也有憾于家人，无法报效，只能将此托付于你了。希望仙人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替我国人报仇雪恨，你拿了我这腰牌，也算做个念想吧！”

说完拉开了衣襟说道：

“仙人动手吧，也让我早点上路，赶上我那先走的国人！”

杜凡青接过腰牌收入怀中：

“将军放心，我自会履行承诺！”

接着举起佩剑，闭上双眼，一咬牙，干净利落地就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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