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情锏下布留情
与其说那一身是破衣还不如说是乞丐装,黑色的长衫不知被什么利器戳了好多个漏洞,一双长袖也被撕烂,尚有残存的布条可怜的耷拉在肩头的两侧,两只古铜色的臂膀就这么显露在外面,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可言,现在他可是连头发都不想管的懒货,方才揉揉也只是想让自己从昏睡中清醒一些罢了。
“好几天都没活动筋骨了,今天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挑事了?”那男子从角落的桌腿旁艰难的站起身,兴许是长时间的不活动,腿一时间被压得酸痛,顺势就向后躺了去,刚好倚靠在一把长凳上,手里把弄着那柄小掌柜的不认识的兵器,眼神微眯,愈发犀利的盯着远处的几人。
“我说一进屋的时候怎么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这屋子里游荡呢。”一名黑衣侍卫瞥了这个邋遢男子一眼,小声嘀咕道。
“这位客官的感觉真准啊,他离得那么远又趴在桌子底下,都让你感觉到了?”梁论语这耳朵在梁州城偷鸡摸狗,东躲西藏的这些年中早就练出来了,即便声音再细微一些,也能被他感知一二。
那被忽然拍马屁的黑衣侍卫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后才解释道:“我意思是,一进屋就觉得这屋里有点臭味……原来是有个人啊。”
“合着你说的气息是这么个游荡啊。”梁论语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笑意。
“李朗。”
锦衣男子微微瞥了瞥头,示意那名侍卫不要多嘴,接着饶有兴趣的看向那放浪不羁的年轻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阁下手里的兵器应该是称作锏。”
“一把兵器而已,管他叫什么,你说他是棒子也无妨,照样能打的你满地找牙。”那年轻人对锦衣男的话语不感兴趣,甚至隐约替小掌柜的下了逐客令。
“不必紧张,我们只是单纯的路过此地讨上一杯酒喝而已,或者,你看我们的穿着,像是以前来闹事的那些人吗?”
提着金锏的年轻人稍稍抬起眼眉,这锦衣男子卧眉凤目,气宇轩昂,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所以身上的戒备丝毫未减,嗤笑一声道:“怎么不像?都是人模狗样,识相的滚远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
“要不一起来喝一杯?江湖上就没有什么事不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杯。”锦衣男开口笑道,打断了年轻人的狠话。
“哎呀,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哈。”原本蓄势待发的年轻浪客,突然画风一转,腿脚也不酸痛了,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了锦衣男子身前,随便挑了杯酒一饮而尽。
“我是该说你实在呢,还是说你烂泥扶不上墙呢?”梁论语狠狠一巴掌拍在这年轻人身上,那年请浪客沉浸在美酒之中无法自拔,反观梁论语手掌被反震的通红,火辣辣的灼烧痛感。
“外家功夫的路子。”锦衣男子眼眸一闪,从当下判断出这个年轻人的外家横练劲道的确是有些火候。
年轻男子不以为意,品完了一杯酒之后,作势就要再拿一杯,这下锦衣男可得拦下了,这要是让他再喝一杯,外边马车上那人就得喝西北风了。
年轻浪客单手直入探取酒杯,锦衣男子双脚一横,绣着蛟龙的靴尖往后一拉,整张桌子往后挪了一尺,刚好让那已然掌化爪探了一个空。
“飞龙探云手?”
“放肆!”
二人堪堪也就过了这么一个照面,后方八名侍卫一同反映过来,脚步齐齐一踏,飞身上前,八柄长刀鱼贯而出,直指浪客咽喉处。
那浪客一击未得手,身躯一震,后背悬挂的金锏如游龙般护住周身,挡下迎面而来的上四刀,单手成双,握住锏柄,一记毫无花俏的大开大合,又将下四刀震退,兵器相接火星四散,足以见证他们这一击之下的力道如何。
“手下留情!”梁论语大喝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我说祖宗哎,好不容易来了几位真正的客人,别让您老再给我打跑了,再说了,我让你动手你再动,我啥都没说你冲过来干啥!”
锦衣男子挥了挥手,八名侍卫转身走出了房屋,他也随之站起,对面前二人拱了拱手:“老酒馆,我记住这家酒馆了,也记住咱这位小掌柜的了,的确是好酒,比起长安城的千红一窟也就差了两三分,二十二两不贵。”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放荡不羁的浪客,又对梁论语笑道:“小掌柜的有这样的护卫,在这条街上几乎可以无需忧虑有人再来捣乱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忍忍他的味道。”然后胳膊肘捅了捅那打了个嗝的浪客,说道:“嘶,客人夸你呢,耳朵聋啊。”
“多谢赠酒之情。”金锏重新挂在背后,装装样子的拱了拱手,不过谢上一杯酒还是真心谢谢的。
醒酒醒酒,睡醒了不得喝杯酒吗?就是这个意思吧。
锦衣男笑了笑,出了酒馆,上了马车,车夫扬鞭策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那浪客似乎心有所感,破天荒的走出了门口驻足远望。
“怎么滴?给你一杯酒喝就想跟人家一起走啊?我告诉你奥,做梦,你都喝了我好几坛子酒了,你得干活还钱还干净了再走。”梁论语拍了拍他,这回可不敢用力拍。
“我感觉到他那马车里不止他一个人,在我的感知里还有一个若隐若无的气息。”浪客认真的说到。
“废话,他刚才都在酒桌上说了,他要带一杯酒回去给马车里的人喝,若隐若无个屁,快干活。”梁论语不耐烦的道。
浪客收回目光,看着收拾酒桌上杯盏的少年,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我的来历了?”
“啥?”
正忙前忙后的小掌柜的听到他这一句有的没的,满头雾水。
“我说你是不是看穿了我的锏法,知道了我的来历。”浪客一本正经的问道。
梁论语迷惑不解:“减法?我会加法行吗?你又没跟我说过你的来历,这江山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你的来历啊?”
“那你为什么知道手下留情?”年请浪客皱了皱眉,一副心事被人猜透了一般。
“这四个字,我就是不念书,行走江湖也应该知道吧这?”梁论语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浪客指了指身后的金锏,说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兵器,教了我两套锏法,一套我还不能跟你说,这是绝招,但是另外一套锏法叫做留情……”
“留情?留情锏?”梁论语挠了挠后脑勺。
“对,这就是我的名字和招式”
“名字?你叫留情?”
“嗯,说对一半,恰恰跟它相反。”
“不留情啊?哪个不?”
“这个布。”浪客抻了抻身上绝无仅有的几块黑色粗布。
“留情锏下布留情,怎么样,我自己想的招牌,拉风不?”
“我决定了,允许你当我手下,这样我就可以叫你,手下留情。”梁论语又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个金锏。
“你这武器棒子不像棒子,棍子不像棍子的到底是个啥啊?好像棍子和棒子也没啥区别。”梁论语好奇的看着这个金色的兵器,用的时候也没见到有啥特别的,就是用力往下拍嘛。
“这种武器叫做锏,锏名金蛟。”
“金蛟锏?这名怎么这么耳熟呢……”
梁论语心中腹诽:“娘亲之前在什么故事里给我讲过来着,我记得是剪刀的剪吧。”
“驾!”
那辆马车离开酒馆很远的路程,车驾之内二人对面而坐。
一名是方才的锦衣男子,另一名是一位脸垂面纱的女子。
“那个少年,不是广陵道本土的人吧?”那女子轻轻的喝了一小口他带上来的酒。
“的确不是,但是究竟从哪里来的我没有探出来。”
“无妨,我们此行本就是来杀人的,隐蔽点总归是好的,没有必要多惹事端。”女子闭上眼睛轻轻回味嘴里的醇香,酒水下肚竟然让她一路紧绷着的心弦有了一丝的放松,毕竟杀人这种事,你没有戒备那么被杀的就有可能是你,也许此刻酒香尚在的时光才是这几天来最闲适的时光吧……
“你们在里边动手了?”
“是,出了那个小掌柜的之外还有一个人,很奇怪,他的兵器不是常见的刀剑,而是一柄金锏。”锦衣男子思忖道:“只有一柄。”
“嗯。”女子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在江湖上使用重锏成名的,也就只有巴蜀盗侠李寒空的杀手锏了,他是不是还会……”
“飞龙探云手。”锦衣男子立刻会意,紧接着说道。
“方才没有想起来,小姐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明朗了,在这个地方地方还能遇到杀手锏的传人。”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女子的声音很是动听,只是愈发低沉:“如果此间事了,我也宁愿和那个人隐居山野,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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