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东汉的洛阳城北抵邙山,南临落水,共有12座城门,城东西长约6里,南北宽为9里,故被称为“九六城”。而西晋国都所处的洛阳城则在东汉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沿袭东汉的供水系统,从18里外的涧谷引水入城,有护城、日常生活、航运三种用途;其宫城分为南北两宫坐落在洛阳城一南一北,中有复道连接。
城中有三市,分别为城中金市、城东马市和城南南市;礼制区位于城南,从左至右设有灵台、明堂、辟雍及太学,分别掌管天文、祭祀、礼乐及教育。居住区根据地位大致划分为两个区域,大多平民官吏聚居在城东、城西及城南近郊,而贵族则居住在城东靠近上东门的步广里、永和里,而作为西晋的开国功臣自是得到城东这片贵族住宅区中的一套府邸。
我与阿宸计划乘坐马车从城东的永和里赶去城中金市。西晋由于种植业落后,所以作为农耕劳动力的牛在这个年代显得弥足珍贵,奢靡的风气致使牛车成为一种炫富方式。贾府内便养有牛车,阿宸原想给我叫一辆牛车,幸得我及时制止。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冬日的阳光让人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马车四面无遮,仅上方有顶幔布用以避阳,我坐在马车中看向车外,哒哒马蹄在红砂岩土压实的大路上驰行着,卷起些许红尘,团状柳絮在空气中螺旋飘舞。
车座随着骏马的前行而晃动,我被晃的有些难受,反观阿宸小姑娘却是一脸镇定。半个时辰后,到达金市,我便立马跳下马车,而后靠在车边深吸几口气,压抑住反胃感。缓和后,我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世界。
朝代更迭,百废俱兴,此时的金市熙熙攘攘,商铺相间,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上来来往往,大多人穿着繁而飘逸,富贵人家会穿着精细锦缎裙襦,佩戴金玉配饰;贫穷人家虽无财力购买名贵布料、珠宝配饰,但也会穿着五彩间色裙,佩戴珠石香囊;男男女女大多素粉扑面,身材纤细,腰肢一握,木屐踩地,轻盈走来,异香扑鼻。
之前在府内,我虽知是何朝何代,但只是意识上知道自己穿越了,但却没有实感。如今我看着眼前这街市,这个与我所在的21世纪相隔近两千年的的世界,我突然感觉历史的厚重力量压在我的身上,带给我的不是窒息感,而是深深的感动。
“郎君郎君”阿宸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回过神后便冲她点点头,而后抬步往街市深处走去。
金市里这里有卖布的、卖发饰的、卖胭脂水粉的、卖书画的,还有酒馆、茶馆、听曲的,虽说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西晋后期八王之乱,五胡入华,格局动荡,货币贬值极其严重,如若让我选择的话,我必然会选择柴米油盐这类生活必需品。在战火硝烟的年代,人人食不果腹,当温饱成为问题后,谁又会有那个闲情雅致花大笔钱用于穿衣用度。但西晋社会生产力不足,经济发展落后,农耕作为国家支柱型产业,其中各种势力交错纵横,我若想在其中分一杯羹,所要付出的金钱成本要远比做其他行业付出的多。如今我才刚创业,直接从农业做起,失败的几率很大,所以这次我索性将这块放一放,先从较为简单的做起。
西晋初年浮夸风严重,世家大族相互攀比,奢靡无度,而金银珠宝、穿衣用度、居住出行等等自然成为拿来攀比的事物。但衣服珠宝总归是价格偏贵的商品,除非极其显赫人家,大部分人购置的频率较低。西晋以肤白体纤为美,不论男女老少均好化妆,而且胭脂水粉作为快消品,需求量也比衣服珠宝要多。
胭脂水粉店的人流量要比其他店铺的要多,我刚入店中,便立刻有位店员迎了上来,我原以为是自己这身不俗打扮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优质客户,故而如此热情,哪知他下一句话便让我如鲠在喉:“郎主肤色较黑,我们这新入了一款香粉很适合您?”
我尴尬的笑了笑,敢情这人是觉得自己黑才来给自己推荐的。今早珠娘要给我敷粉,我想说平日里女儿家打扮要化妆便算了,如今自己穿男装还要受那敷粉的折磨吗,我断然拒绝了珠娘。如今在脂粉店环顾一周,店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大多人都面上扑粉、这对比下,我确实黑的那个。
我不禁叹了口气,西晋社会外貌焦虑好像比现代还严重,我羡慕的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阿宸,院里的女婢都爱美,即使如珠娘般漂亮,也会天天擦粉,而阿宸算是其中奇葩的那个,她从来不用胭脂水粉,而她不用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没必要。举个例子,阿宸不涂粉比涂了粉的珠娘还要白,那她还擦个什么粉。
店员见我不为所动,继续道:\"这款香粉名为桃花朱颜粉,不仅桃花香味十足,而且出汗也不会晕开\"
店员愈加重点放在持妆效果上,我嫌弃的表情愈甚,我不知这款香粉加了什么香料,只知道能持妆这么久的香粉必然是添加了铅这类重金属。我边走,店员边紧跟在后,那样子比起屈臣氏的导购,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敷衍说她自己看看,谁知店里往来熙攘,我不慎旁边经过的人相撞,我这小身板又怎经得起对撞,而后便仰身倒去,在阿宸的惊呼声下,我没跌落地板摔成脑震荡,反而砸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不同于街道上令人窒息的各种香料味,在这个人身上,我嗅到了墨水混合着阳光的气息。
看到的、听到的、尝到的在所有能挥唤起记忆的事物中,气味唤起的记忆不是场景,而是一份感觉,这份感觉带来的触动,即使时过境迁,仍能触及内心柔软。
闻到这股味道后,一个场景在我脑中闪现,我能感觉到这个场景给我带来的温暖,却是记不清究竟是何事。我愣了片刻,努力回忆那个场景,最后才想起这是发生在六岁那场车祸前的事。
六岁时,因为一场车祸,我的父母双亡,而我和路谧二人则被安排住在姑姑的家里。对啊,我还记得那时爸爸最喜欢在午后在院子里练书法,那时他身上便是这味道。
那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想起自己还赖在他的身上,我有些尴尬,赶忙从他身上起来,而后有些好奇抬眼向那人看去。
那人估摸着30岁上下,面庞干净不施粉黛,姣好眼眸透净清澈却透着倦意,下眼睑处有些许色素沉淀,许是熬夜缘故导致,不知为何我脑海中生出了月亮的模样,或许那人也如同月光一般皎洁恬静。那人见我手还不松开反而一直盯着他瞧,不由的笑了起来,我瞧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逐渐弯成了弦月状的笑眼,似乎感觉到一阵春风向自己吹来,拂过成冰湖水,而后融化了冰面,再荡漾起一摊春水。我也不由嘴角扬起,感觉世界都对自己温柔了起来。
我对那人抱手行了一礼,对那人说道:“谢谢。”方才抱着他这么久,现在着实有些羞耻心上身,我低着头,看着鞋尖,今日月摘给我穿的一双黛螺色的鞋履,鞋面上还修有几只瑞兽。
那人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说道:“没事。”而后便听到那人对店员说:“这位小郎君肤色不黑,你也不用给他推荐这些玩意了,你刚才说的那款桃花粉颜粉给我拿一盒。”
店员见有生意上门,便也无暇顾及我,屁颠屁颠的去给那人取香粉了。
店员取香粉之余,那人步履缓缓的看着店中其他的胭脂水粉,鬼使神差下,我也跟在那人的身后亦步亦趋。
许是发现了我的跟着他,那人转过身来,低下身子问道:“阿奴,你跟着我作甚。”
阿奴翻译到现代就是“小家伙”的意思,我想反驳说自己已经二十五了,但我看了眼自己这小身板,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便也放弃了解释。
“阿父阿母曾教育过,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郎君方才救了我,我定然是要报恩的。”
那人想了会,而后笑了笑:“我叫张华”
我表面上恭恭敬敬的道:“张公好,”心里却嘀咕这是啥名字,估计是个假名,秉承桃之以李,报之以桃,我也报上我自己的名字,“在下路南风。”
身旁的阿宸听到我自报的姓名后看了我一眼,我侧过头朝她挑了挑眉,甚是得意。
长华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方才刚去取货的店员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裹精致的盒子:“郎君,你的香粉。”我的目光看向那香粉,脑子里想着这东西用久后不会伤脸吧,毕竟这东西估计重金属超标,但眼下我和这张公是初识,若是贸然前去阻止他买,倒显得唐突,几番纠结后我灵光乍现,而后道:“张公,正巧我家也是做胭脂水粉的,不如您将您的住址告知我,等过段时间我便差人给你送几盒胭脂!”
张华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再者可能也是觉着我俩第一次见面便送礼给他实在有些唐突,于是摆了摆手拒绝道:“这样未免不妥,我方才也是顺手扶了一把,也算不上你的恩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胭脂便算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霎时不知说什么好,而后又听到他说:“在下有事有事便先行一步,有缘再见。”说完后便扬长而去,最终消失在人群中。
“郎君,张公已经走远了。”阿宸用他不咸不淡的声音说着。
听到阿宸这话我不禁转头看向她,虽说平日里阿宸便是这般不咸不淡,但今日这话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意味,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顿后我道:“阿宸,你方才不会在嘲笑我吧。”
但我说完后,这阿宸面无表情也不作回答,好家伙,这人心思可真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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