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X】—肉
姜清禾愣了愣，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她怎么感觉欢欢比几分钟前大了一圈。
陆龙虎觉察出事情的端倪，默默将姜清禾拽到自己身后。
欢欢痛苦地在地板上翻转打滚，浑身的毛发笔直地立起来，皮肉如同吹胀的气球一般缓缓膨胀，最终变成和成年藏獒那样的体型。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贵宾犬。
陆龙虎惊得一时语塞，密切注视欢欢的一举一动。硕大的欢欢盯着客厅角落里的那只火盆，摇曳的橘色火光把在它漆黑的眼眸里闪烁。
陆龙虎拉着姜清禾，缓缓离开那只火盆。
欢欢走到火光之前，似乎在发呆。
“回房间。”陆龙虎压低声音对姜清禾说，姜清禾已经吓得抖如筛糠。
忽然，沉默的欢欢忽然呜咽一声，随后转身朝他们俩身上扑去，陆龙虎眼疾手快，对着它的脑袋着力一踢，抓住它松懈的那一刻把姜清禾推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陆霖看见姜清禾摔了进来，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门就从外面锁上了。
“陆师傅！陆师傅！”
姜清禾哭着拍打卧室门，可门始终无法打开。她能清晰地听到变异后欢欢呜咽的吼叫，与客厅里的东西撞击发出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陆霖心急如焚。
姜清禾拼命拧着门把手，绝望地哭喊：“欢欢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异了，和那些丧尸一样……陆师傅还在客厅里……”
“爸！爸！”陆霖用尽全身力气反复拧着门把手，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响如雷鸣，一阵头晕目眩，“你把门打开啊！爸！”
2022-1-318：20
陆霖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上一次还是自己初三那年。
在她妈妈的葬礼上。
从那年起，之后的七年，他从来没有哭过。
“爸，你把门打开啊！你逞什么能啊！”
陆霖反反复复踹着门锁，嗓音沙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姜清禾从没见过他如此情绪激动的样子，躲在墙角不敢出声。
她内心十分自责，那一瞬间，陆师傅把她推进了房间将门反锁，自己和客厅里发狂的畜牲搏斗，她这是欠了陆师傅一条命。
如果陆师傅有什么闪失，姜清禾真的无法再面对陆霖了。
十分钟后，渐渐地，客厅里不再有任何响动。
陆霖颓然地坐在门前，身体一抽一抽，哽咽不止。
姜清禾也不知如何安慰。
房间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清禾斟酌了很久，轻声问询。
“我们现在去哪儿。”
陆霖忽然笑了笑。
“我们？”
他声音陡然变大。
“你着急什么？你睡觉去啊！”
姜清禾脑袋空白一片，望着忽然情绪失控的陆霖。
他声音嘶哑，红着眼睛质问：“你是怎么睡得着的啊姜清禾……我想不明白，世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死你是怎么能安心睡着啊……你如果实在是累了、不愿意活下去了，那你尽管睡好吗？”
姜清禾喉咙哽咽，任凭自己暴露在他言语的攻击之下，没为自己辩护。
“他曾经做过警察，他就是职业病！他什么人都想救！可你想想你自己你值得吗？”
姜清禾感觉自己的心被挖了一块。这些话就好像硫酸一样往她身上泼，烂得体无完肤。
“你之前不是说你只要睡一觉就能回到那个没有丧尸的世界里过自己普通的生活吗？你倒是赶紧睡觉啊！”
陆霖仰首望着天花板，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他反手抹了把脸颊，对姜清禾说：“如果我爸真的牺牲了自己让你活着，请你，不要再做一个局外人。”
姜清禾感到浑身无力，她嗫嚅了一会儿，原本想和他说自己真的能够回到没有丧尸的平行世界，甚至还见到了他女朋友……现在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提了。
“对不起……”
姜清禾小声啜泣起来，她感觉自己很没用，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缓了十来分钟，陆霖最终收敛了情绪。他站在门边，紧紧盯着那扇门，陡然之间使出最后所有的力气一脚踹去。
姜清禾只听见砰的一声。
门居然被他踹开了。
陆霖颤抖着身体，走出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客厅的空气里，有浓烈的血腥气。
墙角的火盆被倒扣在地面上，窗帘也紧紧拉着，因此漆黑一片。
陆霖举着蜡烛，走进客厅。客厅里狼藉一片，皮质沙发和木质储物柜上都有很深的划痕。但是不见野兽的踪迹，也没有看见陆龙虎。
“爸。”
陆霖喊了一声。
客厅里死寂一片。姜清禾跟在他身后，检查了客厅里的每一处，余下的一个卧室以及厨房卫生间，都没有看见欢欢和陆龙虎。
陆霖拉开窗帘，也没有发现窗户被打开的痕迹。
明明是封闭的环境，姜清禾总觉得脚下有微微流动的风。
她走到客厅的大门处，轻轻伸手碰了碰，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门开了。”她指了指门。
陆霖走过去，缓缓将客厅的门打开。
门口赫然躺着一团沾染血渍的白色动物，那是变异后的贵宾犬，欢欢。它倒在门口一动不动，身体下有暗红的血液汩汩流出，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流淌。
与其说是贵宾犬，更像是只丑陋狰狞的藏獒。
陆霖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欢欢？”
姜清禾点点头。
既然它已经死了，并且客厅的门是开的。那么陆龙虎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可如果他真的把欢欢成功杀死，危险解除，为什么不回到卧室给他们俩开门呢。
“爸。”
陆霖站在楼道内，回音在狭小空荡的楼道里旋转漂浮。
可是并没有人应答。
上楼，还是，下楼。
陆霖望着眼前的两个选择，陷入难题。
“嗨。”
楼上忽然传来打招呼的人声。
“在这儿。”
那人挥了挥手。
姜清禾和陆霖仰头望去，看见8楼栏杆处站着一个人。
2022-1-320：08
真没想到，801室居然还有幸存者。
白天陆霖和陆龙虎去小区里寻找幸存者，遇到开着的门就进去找人，如果门是关的，就贴上字条：
【如果您也是幸存者，可来c栋1单元602室一同避难。】
此刻的801住户，一个年轻的黑色卫衣男生，正拿着这张a4纸裁成的字条，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和陆霖以及姜清禾年纪相仿。黑色卫衣灰色牛仔裤，黑色球鞋灰色袜子，黑色刘海被灰色鸭舌帽压着，看不见眼里的神色。整个人的气质神秘清冷，似乎很难相处。
“那个叔叔在我房间里休息。”他忽然对陆霖说。
陆霖过于紧张而表现得十分木讷，没来得及道谢，赶紧打开房间的门。
“你谁啊！”
卧室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他被吓一跳。
一个穿着棕色毛衣裙的女生，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伸手推了一把陆霖，眼里满是惊恐与愤怒：“你是谁！滚出去！”
姜清禾站在客厅沙发边望去，就只是晃了那一眼，便被那女生的美貌所惊艳到。她皮肤白皙如雪，一头长发齐腰，身上干干净净，毛绒拖鞋里露出雪白的脚踝，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和什么丧尸什么末世没有任何的关联。
女生看向沙发上的黑色卫衣男，指着陆霖，又指了指姜清禾，声音冷冷的：“他们是谁？”
黑色卫衣男似乎不愿意搭理这个女生，他望着陆霖，目光示意是对面那个卧室。
陆霖赶紧去开另一个卧室的门。
陆龙虎此刻正靠在床头边休息，断断续续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冒出豆大的汗珠。
“爸！你还好吗？”
陆龙虎煞白着脸，勉强点点头。
黑色卫衣男不知何时走到了卧室门边，倚在门框上：“我已经给他止血了。休息几天就好。”
陆霖紧紧握着陆龙虎的手，回头感激地看了黑色卫衣男一眼：“谢谢。”
对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顺带把刚刚那个吵嚷的女生推回她自己的卧室，然后把门关上。
陆霖不再打扰陆龙虎休息，轻轻关上了卧室门，退出去。
黑色卫衣男手里仍旧把玩着那张白色字条，最后放在茶几上。
“你们都是702的住户。”
陆霖点点头，“我和我爸是。”然后看了眼姜清禾。
姜清禾赶紧主动解释：“我是洪州师范的，我、我一开始是待在自己寝室里，然后和他一起来到这里。”
“洪师？”黑色卫衣男生突然抬眸，望了姜清禾一眼，“好巧。”
姜清禾愣了愣，“你也是吗？”
男生摇了摇头，看向先前那个女生的卧室，“她是。”
“你女朋友？”陆霖问。
“不，我妹妹。”
男生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取出两瓶矿泉水，分别递给他们俩。
“我叫，叶明途。明亮的明，途径的途。”
他主动自我介绍，只是始终低垂眼眸，目光落在鞋尖，“你们呢。”
“陆霖。”
“姜清禾。”
姜清禾说话的时候，叶明途忽然抬头看她，“你是洪州师范的？”
她有些拘束地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揪着自己的学校不放。
“其实不止是我，他也是。”姜清禾目光望向陆霖，“我是英语专业，大三。他是研一的化学。”
叶明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妹妹，叶明敏，是舞蹈专业，也大三。”
“你呢，”陆霖喝了口水，“你多大年纪了，哪个学校。”
叶明途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姜清禾心里猜测或许他有难言之隐，支开话题：
“你和你的妹妹，是如何、呃，避开这些，这些丧尸的。”姜清禾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奇道，“你们从31号晚上开始的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吗？”
“31号？”叶明途望着姜清禾，眼里闪过些许疑惑，重复一遍，“晚上？”
陆霖解释：“我们俩第一次看见这些丧尸，都是在31号的晚上八点至九点间。”
叶明途忽然轻笑，摇了摇头。
“早就有了。”
姜清禾和陆霖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所说的丧尸，是指楼下那些？”
陆霖点点头。“难道还有其他的品种？”
叶明途淡淡地望着茶几，漫不经心：“准确来说，我从上个月中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气氛不禁紧张起来。
“12月13号，我隔壁的邻居，忽然敲了我的门。”叶明途说，“他问我家有没有肉，我说没有，他不信，去我冰箱里翻找很久，没找到肉，就回去了。”
“14号的凌晨，他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
“17号到20号，又有人陆陆续续来问我，家里有没有肉。”
这些话让姜清禾心里发毛：“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叶明途感到好笑，“他们违法了吗。”
姜清禾闭上嘴巴。
“我感觉，那时候的他们，精神已经开始出现问题。”叶明途说，“我猜测，或许出现某种传染病，此后十多天的时间，我都将门反锁不再出去。”
“你妹妹呢，她也一直在家？”陆霖问。
“她？学校15号结课后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兄妹二人几乎没有出过门。
“他们为什么都想吃肉？”姜清禾喃喃，“那只贵宾犬，好像就是吃了肉才变成丧尸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骤然想起了什么，如坠冰窟。
“我、我好像，”姜清禾目光呆滞，“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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