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乱战杀阵（五·终）

李北横双手举起真武太虚剑，双肘微微曲起，目光盯着严埕虎，前后脚跨开。

        “让他们见识一下吧，斩魔之剑。”那涟漪中的人物，也站了起来。

        涛音，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海涛的声音。

        狂风，

        涌动的暴躁能量携带着巨量的空气。

        狂风和怒涛，就这样出现在了两个不同的时空中，浓郁的水汽，在鼻间涌现，没个人都闻到了那湿润的海潮。震动的表情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举起长剑的男人。

        那柄长剑也展露出耀眼的莹白光芒。

        是诛邪的光芒。

        严埕虎身影已经飞了出去，他原来站立的地面上，爆开一大团泥土，短短三丈的距离，原本不过三四「丝」的时间，便可跨过。那利爪快要触碰到李北横的衣物，距离那在他眼中细弱的脖颈不过尺余。

        这半尺不到的距离，就是生死。

        「引势·山岚海涛」！

        不像是一个人的气势，像是千军万马携带着无可匹敌的怒火，倾泻到一人的身体之上。那道剑光迎着严埕虎的面目斩下，所有的筋骨、血肉、皮毛，都在这道剑光之下被轻而易举地切开、斩断，无论几大宗师施展何等绝技，都无法彻底破坏的黑红烟气，俱都被斩开。

        是那样的轻易，那般自然。

        仿佛这等剑光之下，所有阻挡在剑刃前方的阻碍，都要让开。

        已分做两片的严埕虎，面目中似有不甘，又像得到解脱。那躯体正要倒下，李北横的第二招，已然使出。

        「绝技·百斩」！

        于开先礼上出现的耀眼光团，再次绽放，将严埕虎的躯体全然包裹，被剑光带动到达严埕虎身后三丈的李北横，无须回头，就知道他已化作一片黑红色的雾气。

        涌动的雾气，被剑光斩碎，消散在了这片空间之中，仿佛无有存在的痕迹。可李北横知道，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无论是人，还是这个世界。

        他把散发着光芒的长剑入鞘，吐出一口污血，阖上了一直开启‘望气’的双目，昏沉的头脑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动作了，想要勉强支撑，身体却无力的倒下。

        倒在了一个柔软的身躯里，带着淡雅的香气。

        ‘是师姐吧。’他这样想着，陷入了昏迷。

        鸣石长老费力的撑起自己的躯体，艰难的喘气，看着倚靠在真武剑宗牌匾门柱之下的张蓬溟，长舒一口气。那边何诠圣也气力松歇，兀自瘫坐在地上，双手却仍不肯放下双剑，对于武人来说，哪怕是放松下来，也决不能完全松懈。

        喘了老大一口气，张蓬溟环顾四周，山岚海涛的气势所携带的水汽与狂风，在场地上留下了些许水迹，和周边倒塌的几棵树木。

        “我这弟子，也真是太过强横了吧。”张蓬溟仿佛第一次认识到，李北横究竟是怎样一块瑰宝，他真武剑宗的无上瑰宝。

        各派弟子都靠近自家宗师，帮忙打扫战场，顺便把那些黄泉生死宗门人的财物清出，至于尸身，也要做些处理，要真武剑宗弟子去邻近的盛泉镇上，请专门的丧葬收尸人处理。

        留下没有受伤的弟子在阙山暂待，张蓬溟带着几位宗师、弟子、师兄妹，前往炼山修养，医治伤势。他现在伤势甚重，只得由四徒余则成搀扶，大徒弟徐闵闻带着众师弟在阙山处理剩下的事情。

        那道无论是常人还是武人，都未能察觉到的涟漪，在李北横斩出山岚海涛的剑光后，仔细瞧了瞧当代真武剑宗门人的状况，略微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嘛。”而后缓缓消散。

        当李北横重新恢复意识时，已经是三天过后了。

        睁眼所见，是一块青色的帷幔，他躺在一张床上，四肢沉重。

        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压在了四肢之上。自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的虚弱过，连头脑中的精神、意志，都如溺水般无力，唯有呼吸中还有些微的辣痛，让他感受到些许的真实。

        很奇怪，他竟然还需要疼痛的刺激，来确认自己的存活。

        没有试图移动身体的想法，李北横怔怔地望着虚空，像是在看着某处，斩杀严埕虎的时刻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历历在目，习武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斩杀过谁，如今他已经斩杀了两个人，这让他有些异样。

        剥夺人的生命，原是这样的感受。

        他心里升起一阵豪气，继而又是怜悯与无力，自豪的是他有胜于他人的武力，又在生死搏杀中活了下来，怜悯的是生命的流逝，哪怕是恶者生命的流逝。他当时确实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恢复冷静后，他竟还有难得的怜悯。

        这很好。

        李北横在平和安宁的环境中成长，有着二十多年现代道德观念熏陶过来的良善，不像久经江湖的人那般，视搏杀人命为寻常，这正是他还是人的证明。

        现在的他，不像是那时凶厉冷酷的杀神、修罗。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他虽然早有预感，将会走上斩杀他人的道路，哪怕再是拖延，只要是习武，获得了超人的力量，总有一天，一定会基于某些理由去斩杀什么的。可他希望晚一点，所以一直在推迟下山「试剑」。

        ‘李北横，不要沉迷在武力（暴力）之上，你习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获得成熟，得到圆满。’他这样想着，如果要剥夺人命，不唯有武力，还有更高效的方式。

        他修炼真武剑宗的武技，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那种在他原先的世界中不存在的力量，那对他有着绝命般的吸引力，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想见识到未曾领略的风景。

        李北横早就有这样的觉悟。

        他又想到斩杀严埕虎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那个人’的。没错，是涟漪中的那道人影，借用给李北横的力量，仅仅只是凭借精神力量，就足以干涉到现实，超越时空投送力量。

        单凭李北横的自身锻炼所得，哪怕是用上真武太虚剑，也决计无法将严埕虎斩杀，而那个人，从涟漪中就能配合李北横的精神，引动了海啸般的力量，才能那样干脆利落的诛杀严埕虎，这样他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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