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辞官归隐

盛轩道：“此处无旁人，你尽管禀来。”

惊雷向东方村夫施礼，又低声问道：“相邦大人，贵府中是不是有一养马人，名叫祖海？”

东方村夫回礼，答道：“正是，不过此人三日前，也就是出事那日，突然失踪了，我本想找他问问情况，可派人多方搜寻，尚未找到。”

惊雷道：“奉陛下旨意，乘风昨晚已将祖海捕获，经审讯，他已招认，是受人指使，那日故意与令弟饮酒，又在马的饲料中掺入了大量淫羊藿，最后怂恿令弟醉酒骑马上街。”

“这是祖海供状，还有他收到佣金银票，以及药铺伙计的证词，人证物证俱在。”惊雷从怀中取出几张写满字的纸。

“那指使之人是谁？”东方村夫脱口问道，却立即指了指殿外，道：“若我猜的没错，该是......”

“相邦高明，”惊雷道，“祖海供称，他在赌场欠债，有一人帮他还清，还给他一万两银票指使做此事，那人自称六叔，经查实际是陆谦益府中管家陆安，已将其归案，也已招供。”

“好一帮自诩清流的读书人，这是读书人该做的事吗？”盛轩听完，冷冷说道，他面色如水，怒意并未形于色，但身边熟悉之人都知道，他已然是愤怒至极。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陆谦益不幸撞到了枪口上，当他看到惊雷手中的证据时，立即昏死过去。

盛轩今日大夏九郡得其七，不是靠清谈辩经，坐而论道得来，而是全凭在马背上冲锋陷阵，尸山血海中拼命得来的，在他看来，这些人犹如韭菜，割完自然又会长出来，只是稍等些时日罢了。

三日后，圣旨下达，陆谦益斩首弃市，全家流放，其他参与结党的相关官员皆撤职查办，按罪论处，绝不姑息养奸。

盛轩又亲拟旨下诏，张贴于各郡各县，说明陆谦益一案原委，劝告天下读书人当明辨是非，存光明磊落之心，葆不折之风骨，忠于天子，摒弃党争，不弄权术，为百姓请命，开万世太平。

陆谦益一案传遍天下，版本多样，别有用心之人说是天子与相邦捏造证据反杀清流领袖，本来有些读书人听信谣言，心怀不满，看了天子之诏，坦荡凛然，方才如梦初醒。

盛轩又连续开了几场恩科，为避免读书人攀比虚荣之心，裁去状元、榜眼、探花之点，取前十之数，按姓氏笔画排名，了断状元南北多少之争，读书人们也都忙着去准备科考，此事影响逐渐淡去。

一月后，东方村夫上奏折，意欲辞去相邦之位，回乡归隐，盛轩苦留不住，只得同意。

盛轩考虑再三，决定撤销相邦一职，设立理政处，天子自行挑选朝中贤能官员，不论资历品级，入此机构供天子咨询，并传达执行监督，又扩大地方和有司权力，天子仅决断重大疑难之事，提高效率。

帝都北门外，十里长亭。

秋风瑟瑟，官道上，铺满枯黄落叶，偶有马车经过，不时发出咔嚓声响，有两辆马车停在亭边，一辆拉着轿厢，一辆上面则载着几口破箱子。

郭飞熊、容洪与东方村夫在亭中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盏清茶，两碟糕点。

郭飞熊举起茶盏，恭敬道：“相邦，知道你不喜饮酒，我和容兄特备清茶一盏，前来为你送行。”

容洪阴沉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也捧起茶盏道：“村夫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东方村夫微微一笑，举起茶盏，道：“多谢两位拨冗相送，村夫感激不尽，请。”

三人各自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

“村夫兄，我反复思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辞官归隐，令弟之事不都水落石出了吗，何须再计较？”容洪按捺不住，问道。

东方村夫顿了一下，道：“在下出身微末，幸得遇陛下，方可施展胸中抱负，为这天下百姓谋福祉。乱世重典，以铁腕雷霆手段推行新政，得罪不少旧勋新贵，已成为众矢之的。此次樵夫之事对我触动极大，不可因我连累了他。名利于我如浮云，做完自己该做、能做的，拂袖而去，方是我辈读书人的君子之风。”

东方村夫捧起茶杯，站起身来，慨然道：“郭大将军能征善战，容兄新任吏部尚书，两位均入理政处，往后就请代我多为陛下排忧解难，衷忱辅弼，早日成就中兴大业，村夫敬两位。”

两人也举杯站起，正欲搭话，却听到帝都方向官道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三人看去，见一支十几人的马队正疾驰而来，奔最前面的正是当今天子正光帝轩辕晟。

盛轩驾马来到亭前，飞身下马，三人也从亭中出来，以臣子之礼参拜。

盛轩叫三人免礼，亲自俯身扶起东方村夫。

郭飞熊和容洪知道他们两人有话要说，各自告退而去。

盛轩不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看到那几口破箱子，心中悲凉，道：“村夫，你为何将朕赐予你的赏金和府邸都全数封还，朕知道你平时的俸禄大部分都给樵夫买马了，积蓄不多，回乡后该如何生活？”

东方村夫一笑，拱手道：“陛下不必为我多虑，家中还有几亩薄田，读书耕田是我的本行，勤可持家，俭以修身，何需那么多身外之物。眼下七郡初定，南方两郡孤悬，赈民征伐都离不开钱粮，这钱还是请陛下花到急需的地方吧。”

盛轩看着眼前的东方村夫，他多年呕心沥血处理政务，两鬓染霜，面色苍白，显然已透支了不少寿数，老态已现，记忆中那个睿智机敏少年却又浮现出来，两相比较，不禁黯然神伤。

“村夫，朕有负于你啊。”盛轩愧道。

东方村夫躬身道：“陛下言重，陛下知遇之恩，村夫百死莫报，此时天下未定，村夫却抽身而去，是村夫有负陛下。”

盛轩眼眶中泪水涌动，东方村夫离去，只觉朝堂为之一空，再也没有人能如此不计名利，关键时挺身而出，为他去扫除障碍，遮风挡雨。

“村夫，你仇家太多，一路上务必注意安全，朕也会派乘风暗中保护你。”盛轩道。

“谢陛下，村夫不能再辅佐陛下了，愿陛下能不被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迷乱心智，长怀一颗赤子之心，早日成就中兴大业，成为一代明君圣主，”东方村夫俯首，长揖到地，泣道：“陛下保重，我去了。”

东方村夫说完，转身招呼东方樵夫牵过马车，登上车中。

车夫催动马儿，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车轮转动如飞，不断碾着枯叶，越行越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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