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凝香的苦心

赵宸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御书房，抬头望向天空，刺眼的阳光令他眼睛有些发痛，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辽国会用这种方式*他就范，更没有想到皇上已经向辽国妥协，进宫前心存的那一丝侥幸，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无力的手伸向天空，挡住眼前的阳光，赵宸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连巡逻过来的一队禁卫向他行礼也是视而不见。

禁卫面面相觑，忽然感觉到赵宸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气息，以为他又想着什么方式“训练”他们，吓得齐齐地向旁边的走廊撤退，等他回过神时，禁卫已经消失无踪了。

赵宸茫然地扫视一眼四周，没有查觉到什么，忽然很想去逍遥居看看，出了皇宫走在南门大街上，脑海中浮现出和雨妍一起走过的日子。

“王爷！”一个天籁般动人的声音，把赵宸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赵宸回过神来，站在他面前的是怡香园的凝香，旁边还跟着她的丫鬟翠儿，右手挽着一只篮子，里面装着水果和胭脂水粉，显然刚刚赶市集回来。

赵宸极力掩饰心事，露出风流不羁的笑容：“原来是凝香，几日不见，变得更加美艳动人了！”

凝香微微一愣，欠身说道：“上次王爷到怡香园，凝香没能好好地伺候王爷，反而惹恼了王爷，今日巧遇，是上天给凝香一个赔罪的机会，还望王爷赏脸！”

赵宸迟疑了一下，在大庭广众前，难以拒绝这位惹人怜爱的红粉佳人，与其在逍遥居触景伤情，倒不如放松心情，好好地享受醇酒美人。

拿定主意后，赵宸故作色眯眯的样子盯着凝香，调笑道：“佳人有约，恭敬不如从命！”

进入怡香园凝香的厢房，屋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宁神静气。赵宸舒心地深吸了几口气，微笑着说道：“每次进入你的房间，闻到这股迷人的味道，都会令本王留连忘返。”

凝香含笑不语，吩咐翠儿准备古琴，请赵宸坐在桌前，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桌上放着一套古朴秀雅的茶具，凝香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些极细的茶粉，放入茶碗中，提起执壶在茶碗中注入烧好的山泉水，然后用茶筅快速搅拌击打茶汤，使之发泡，直到鲜白的泡沫浮于汤面，香气四溢。

“请王爷喝茶！”凝香恭敬地把茶碗送到赵宸面前。

赵宸捧起茶碗，轻轻一嗅，清香扑鼻，再浅啜一口，齿颊留香，泌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嘴角溢出一丝浅笑，赞道：“凝香泡的茶永远都那么醉人！”

凝香起身道：“王爷过奖了。”说完，走到古琴前坐下，屏退了翠儿，抚琴轻唱道：“长相思，久离别，两心同忆不相彻。悲风凄，愁云结。柳叶眉上销，菱花镜中灭。雁封归飞断，鲤素还流绝。”

琴声幽怨凄凉，带着难以排遣的相思之苦，歌词更是令人黯然神伤。

赵宸静静地听着，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阵彻骨的痛楚，好像产生了共鸣一样，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不自觉地溢于言表，眼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一曲终了，凝香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爷已经不再是凝香所认识的那个风流洒脱的王爷。”

赵宸蓦地一惊，笑着掩饰道：“哦？！你是怪本王这两年冷落了你吗？今晚本王就留在这里，好好地补偿你。”

凝香轻轻摇了摇头，在与赵宸视线相交的时候，垂下了眼睛，叹道：“王爷心中早已另有所属，又怎会在乎奴家的感受呢？奴家只是不想看着王爷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王爷若是真心爱她，就不要放开她！”

赵宸终于明白到凝香的用心良苦，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对方钟情于他，却一再辜负。在没有遇到雨妍之前，凝香是他唯一的红粉知己，常常来怡香园，与她品茶煮酒，吟诗作画。她的倾国倾城，善解人意，多才从艺，令无数王孙公子神魂颠倒，不惜用尽家财只为博红颜一笑，然而在她的心中却只有赵宸一人，为他痴，为他伤。

沉默了一会儿，赵宸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她，嘴角隐隐浮起一丝苦笑，悠悠说道：“下个月，本王就要奉旨迎娶辽国公主耶律娉婷，本王与她缘分已尽……”

凝香不禁大吃一惊，两国和亲古而有之，只是没想到足智多谋的赵宸，也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一时难以接受，情急下截断他道：“难道这样王爷就要抛弃自己心爱之人？全京城都知道雨妍公主有多么爱你，难道你真忍心看她为你肝肠寸断吗？”

赵宸浑身剧震，望着凝香隐隐有泪光的眼睛，明明最伤心的人是她自己，却还在劝他不要放弃雨妍，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泄气似地说道：“雨妍的感情并不是放在我一人身上，她的身边还有其他人爱着她，保护她，我在她心中是属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

“王爷何必妄自菲薄？”凝香深深地凝望着赵宸：“在奴家心目中，王爷永远都是个充满自信，智勇双全，名震天下的超卓人物，又岂会向几个追求雨妍公主的人认输？王爷应该要让雨妍公主知道，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爱她！”

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赵宸立刻精神大震，内心亦对她充满了感激，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告辞！”

凝香脸上浮现出妩媚动人的笑容，深情地说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奴家祝福王爷，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赵宸欣然而去，凝香望着他的背影，笑容瞬间僵硬了，心中涌起说不尽的凄凉和无奈。

翠儿进来看见凝香伤心痛苦的样子，亦感到很难过，柔声劝道：“小姐，不要再伤心了，小心保重身体啊！”

凝香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王爷，永远不会再来了吧！”

赵宸出了怡香园，直奔开封府，找到了展昭：“展护卫，本王想请你喝一杯。”

赵宸的突然到访让展昭有些不知所措，两人都深爱着雨妍，面对情敌而显得尴尬，却又因为对方是王爷，所以不敢拒绝，勉强答应道：“好。”

两人来到会仙楼，赵宸包下一间厢房，并点了酒菜，亲自斟酒：“今天在这里没有安逸王爷，也没有展护卫，就当是江湖朋友相聚，喝酒聊天。过来坐下吧。”

展昭站在旁边没有动，恭敬地拱手道：“属下不敢。王爷有何吩咐，属下……”

赵宸脸色一沉，不悦地打断道：“展昭，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是不是要我再重复一遍？”

“属下……我……”展昭无奈地坐下，神情极不自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赵宸把一杯酒送到展昭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豪爽地说道：“来，先陪我喝几杯！”说完，强行塞到对方手中，碰杯之后一饮而尽，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展昭一头雾水，隐约觉得赵宸似有满心情绪无处发泄，只好陪着他喝酒。当他把手中这杯酒喝完时，赵宸已经有五杯酒下肚，急忙按住他手中的酒壶，劝道：“王爷，酒喝多了伤身，不要再喝了！”

赵宸斜着眼睛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展昭，下个月我就要迎娶辽国的公主了，你应该祝贺我才对，怎么能扫我的酒兴呢？”

展昭浑身一震，不由松开了手，错愕道：“王爷为何这么做？”

“今日辽国使臣已向皇上提亲，不日便会诏告天下。”赵宸似喜又似悲地说完，拿起酒壶又自斟自饮起来。

展昭的脑子顿时乱作一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退出，成全他和雨妍，没想到他却要娶辽国公主，先一步退出了，难道这就是他想要告诉自己的事吗？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雨妍心里爱着的人是他，这件事要是让雨妍知道了，那该有多伤心。

就在展昭胡思乱想的时候，赵宸已经将桌上的两壶酒都喝光了，脸色微红，隐约有了几分醉意，微眯着眼睛看着展昭，不禁好笑道：“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豪气干云地说道：“宋辽和亲，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展昭猛然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扶住失去平衡的赵宸：“王爷，小心！”

赵宸毫不领情地推开他，勉强站稳了身子，似醉非醉地讪笑道：“我没喝醉！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展昭扶着赵宸坐下，刚一松手，反被他抓住手臂，郑重地说道：“展昭，帮我做件事！”

展昭道：“请王爷吩咐。”

赵宸眼中闪烁着森寒的光，隐含杀气，沉声道：“刺杀辽国公主！”

展昭满脸震骇的神色，呆若木鸡。

看到展昭这样的表情，赵宸突然大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干吗这么认真？”

展昭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被他愚弄了，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无奈地说道：“王爷，这种玩笑开不得。”

赵宸大感无趣，按住他的肩膀，露出凝重的神色：“展昭，替我照顾雨妍一段时间。”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转身走出了厢房。

展昭想了一会儿，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正要追问，却发现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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