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柿川白秋望向近在咫尺的大厦外门, 似乎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安室透的神情这么严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波洛咖啡厅。
虽说少部分人有着阴雨天出门闲逛的习惯, 但今天这样大的雨显然营造不出什么“浪漫”的氛围。
受此影响, 波洛咖啡厅今天从早上开业起就没能迎来几个客人。
榎本梓坐在店内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了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欢迎光临——”
榎本梓站起身, 原本想要去接待新进店的客人, 但抬起头时, 却彻底惊讶了“安室君、还有柿川君？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不提安室透早就请过假说今天不回来, 柿川白秋昨天可是刚受了伤, 这两个人忽然一起来到波洛，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室透关好店门，点点头，带着几分歉意“我和柿川有些事要谈，正好路过波洛，就带他进来坐坐。”
“原来是这样。”榎本梓仍旧有点不太放心，看着他们两个, 担忧,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你们两个都快湿透了, 柿川君手上的伤还好吗？”
“嗯，不用担心，只是出了点意外。”安室透替柿川白秋做了回答，然后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柿川白秋, 顿了顿, “对了, 梓小姐，能帮他拿一杯热牛奶吗？”
榎本梓自然同意。
她去准备热牛奶之后，安室透去休息室取了条干毛巾，出来时，看到柿川白秋坐在窗边发呆。
难怪榎本梓刚刚会那么担心。他们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实在有点狼狈。在雨里找了大半天人的安室透自不必说，柿川白秋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的作家有些拘谨地坐在座位上，微微低着头，被雨水打湿的金发贴在耳侧，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安室透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了他。
柿川白秋接过毛巾，慢吞吞地擦拭着自己头发上的雨水。
安室透去柜台处找榎本梓拿到两杯热牛奶，而后在柿川白秋的对面坐下，将牛奶推到对方面前。
柿川白秋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安室透不得不承认，柿川白秋在感知他人的情绪方面确实异常敏锐。
安室透在哈法大厦门口把人拦下来，柿川白秋即使不清楚原因，也还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路上，柿川白秋有开口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安室透并没有给出回应，那之后，柿川白秋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是察觉到他生气了吗？
不过，总得来说，近在眼前的危机已经解决了。
柿川白秋双手抱着那杯牛奶，并没有喝。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发问“安室前辈，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吧？”
如果忽略柿川白秋此时动作间隐约透出的一点不安，他看上去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见安室透没有回答，作家摊开手，开玩笑似的“我可是直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呢……而且，我也很好奇前辈为什么会知道我要去科技展。我当时真是太惊讶了。”
安室透决定先回答后面的问题“昨天帮你捡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了哈法大厦这个地址。”
闻言，柿川白秋像是松了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不少“原来是这样啊——嗯，我对哈法大厦要举办的科技展有些感兴趣，就决定去参加了。”
他看向安室透“那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呢，按现在的时间算，早点解决我还有机会赶在结束前过去。”
直到现在，柿川白秋也依旧没有任何坦白实情的意思。
他的演技确实相当高明，假如安室透对内情毫不知晓，恐怕现在也不会觉得柿川白秋这番话有什么不对。
先是试探安室透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调查组织的事，然后迅速地找好理由。
如果换一个场合，安室透或许还会对柿川白秋面对意外事故的这份心理素质表达赞赏。但现在，他必要要阻止对方。
安室透平静道“楠田优一郎并不会出席这次活动。即使你去参加展览，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什么楠田优一郎？研究者吗？我只是对展出的成果有兴趣而已。”柿川白秋表现得十分不解，像是完全没听懂安室透在说什么。如果他在听到楠田优一郎这个名字时没有展露出那一瞬的惊诧，这番说辞就更有说服力了。
察觉到柿川白秋的神情，安室透心里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不要再调查继续下去了。”
安室透目光的落点，柿川白秋的神色从错愕到迷茫最后变成了惊讶疑惑。
作家一开始似乎还想要装傻掩饰过去，然而安室透这副笃定的样子让他把那番话收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后，柿川白秋才放弃一般，带着几分警惕问“安室前辈知道我在调查什么？”
安室透没有回答，只是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天气预报，然后才对柿川白秋道“等雨停了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放缓了语调，补充“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特别关照你吗？到时候我会把原因都告诉你的。”
柿川白秋注视着他，似乎在衡量是否应该接受这份充满未知的邀请。
以他的立场考虑，安室透似乎掌握着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并且一直以来都对他非常友善。退一万步讲，如果对方想要伤害自己，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些事。
柿川白秋没理由拒绝。
良久，作家点了点头。
虽说柿川白秋已经清楚安室透特意要带他来的地方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公园亦或商场，但在停下车，看到远处那个被欧式的金属围栏包围的、栽满了矮杉的山坡后，他还是难免有些意外。
柿川白秋关上车门，远远望着远处的风景，并没有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情。
安室透走过来，带着柿川白秋向园区的入口走去“你应该知道这里吧？”
刚下过一场雨，整个园区都在雨水的冲刷下焕然一新，葱绿色的树木上还挂着透明的水珠，嫩黄色的新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富有生机。连空气中都透着股湿润的凉意。
柿川白秋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处山坡上的一个个低矮石碑。
他当然知道这里，毕竟，这个地方可是——
“我父母的墓地就在这里。”
安室透“嗯”了一声。
这里是座公墓，当年柿川白秋父母所在的研究所发生“事故”，这些死在事故中的人大都没有亲属，最终无人认领的死者遗体就都由警方负责，一起葬在了这座公墓里。
柿川白秋的父母也在其列。
墓园建在一座倾斜的山坡上，入口处即是一条长长的石阶。
柿川白秋跟在安室透身后一起沿着石阶向上，到尽头后右转，来到了两座爬满牵牛花的墓碑旁。
这两座墓碑看上去已经经历了些岁月，仔细看上面的文字，能看到“柿川汋”和“eloise（伊洛斯）”的字样。
停下来后，柿川白秋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安室前辈认识我的父母吗？”
安室透转身看他，讲出了预定的说辞。
“我在很多年前有遇到过你的母亲，那是段很艰难的日子，你母亲给了我很多帮助。那场意外发生之前……她在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我照顾你。”
如果是以劝说柿川白秋不要调查黑衣组织为目的，用“公安”的身份似乎更为便捷。但身为卧底，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的秘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安室透也要对这一身份完全保密。
所以，安室透就只能从柿川白秋的父母这边入手，原本的“临死前的嘱托”也被安室透说成了故人的遗愿。希望有这层关系在，柿川白秋会将他当做更亲近的对象，也更方便他加以劝说。
柿川白秋愣了一瞬“安室前辈……认识我的母亲？”
安室透道“那次事情后，我本来想去你母亲的朋友家里找你，但你当时已经不在国内了。”
柿川白秋似乎还在为安室透和自己目前认识的消息而震惊，只是无意识回“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而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迫不及待“那，安室前辈知道我父母的死究竟是——”
“柿川，”在柿川白秋说完这句话之前，安室透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和柿川白秋对视，认真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父母的死抱有疑问，但是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我不清楚你已经知道了多少，但那个组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已经发现你了，如果你今天去参加了那个科技展，那他们现在就能够锁定你的身份了。”
“我……”
柿川白秋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搞得有点理不清思路，本能地想反驳，但最后还是止住了。
估计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安室透之前为什么会那么焦急，也由安室透现在这番话想到了他参加科技展、继而被黑衣组织发现的可能性，心中涌出一些后知后觉的恐慌。
柿川白秋讷讷闭嘴，过了一会儿才问“安室前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如果柿川白秋用目前所知的线索推断，能知道他在调查黑衣组织、同时又知道黑衣组织已经察觉到他的调查，不难推理出安室透的身份与黑衣组织关系密切，甚至很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但安室透同样没有坦白这件事的想法，而是答“我因为一些事跟这个组织有接触，刚好得知了这件事。”
他不希望柿川白秋再和黑衣组织有任何一点接触，承认自己与黑衣组织有关也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安室透顿了顿，正色道“我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但答应我，从现在起，不要再继续调查梅斯卡尔，也不要去接触任何和那个组织有关的事了。”
柿川白秋与安室透对视，似乎在考量安室透那句“跟这个组织有接触”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他或许已经看出来这句话有不少敷衍的意味，但安室透已经这么回答了，就证明他不想再透露其他任何事。
柿川白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安室透不怎么轻松地放开手。
他不知道柿川白秋这番保证是不是有用，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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