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新的挑战

星期四晚上九点十五，下了晚自习的游小糖坐在他们学院学生会办公室里，开纳新后的第一次学生会大例会。

        游小糖被录取了，正式成为了宣传部的一名小干事。

        依然躲不过例行的一波新成员自我介绍，大家都好厉害，一个比一个口才好，尤其游小糖以后的同事，郝建，短短几句自我介绍，梗与段子起飞，赢得一片热烈掌声。

        游小糖羡慕地鼓掌，心想他要学的东西可真多啊。

        他这几天一直在偷偷学习，接连几场例会下来，他学会了说不少话，别人介绍的时候他都有认真听，跟做英语听力似的，边听边在心里鹦鹉学舌，这样到了他说的时候就不至于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了。

        第一次大例会新人主要是旁听，旁听各部门部长们汇报过去一周的工作，旁听学生会主席和书记点评询问以及分配接下来一周的工作，从旁观摩学习。

        游小糖发现，并不是每一位部长都口才好，说话干脆利落，体育部部长汇报起工作来就有点拖泥带水，他长得高黑壮，但性格有些温吞。然后主席批评他时毫不留情，不止一次打断他，游小糖忍不住暗暗为高黑壮部长捏一把汗。

        也没有一个部长能躲过做汇报。

        生活部副部长是一位长相温婉一看就文文静静的学姐，她果真性格内向文静，跟游小糖一样不太爱说话，企图靠笑一笑蒙混过关。其实她的正部长已经汇报完毕，她这次不汇报也行，但主席没有放过她，依然把她拎起来发言了，并再次强调所有部长必须参与发言，这是最基本的职责。

        游小糖坐在后面捏了捏手手，手心里都是汗。

        四十多分钟全程高能严肃的大例会开完，接下来就是各部门小例会。

        “这学期我们宣传部会非常忙，”女部长王琼单刀直入，“每年校园文化艺术月都是宣传部忙飞的时候，活动一个接一个，宣传板要紧锣密鼓跟上，没有歇气儿的时间。”

        “文化艺术月结束，紧接着就是运动会、毕业生晚会两大重头戏，别的部门有偷闲的工夫，我们没有，我们宣传部要马不停蹄从头忙到尾。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请假。”

        “别搬出跟你们社团活动时间相撞的理由，如果撞了，退社团，别指望来我这儿磨叽卖惨。”

        “你们既然选择了最忙最累的部门，”女部长犀利的目光扫视两名小干事，“谁也不许给我偷懒耍滑迟到早退。”

        游小糖后脖颈一紧，仿佛回到了军训时。

        “好的学姐！”郝建说。

        “说一下工作分配，郝键书法绘画都可以，游小糖两样都不行，今后郝健负责写艺术大字和画画，你，”女部长下巴一点游小糖，“给他打下手。”

        “游小糖。”

        游小糖条件反射一挺背，险些要喊“到”。

        “你要努力，”女部长严肃冷然地盯着他，“按我的标准你进不来，矬子里拔大个你才补上这个缺儿。你态度也不认真，做事不够用心，你自己很清楚我在指什么。你要努力，让我看到留下你的价值。”

        游小糖忙不迭点头。

        “你们两个填表，把没课时间报上来。”女部长眼睛一扫旁边，男部长高源忙发给他俩一人一张excel表。

        “今天没有具体工作。”女部长看了一眼他俩填的表，“明天下午三四节课你俩来办公室，跟着我和高源打宣传板。这次是文化艺术月的第一站，女生节，咱们学院有水果拼盘、插花系列活动。你俩这次可以轻松点，我们宣传板已经进入尾声，你们只需要熟悉了解工作流程，听从指挥干活儿。”

        “用心点，带你们两次后尽快上手，部长不可能一直带你们。两次之后，宣传板你们独立完成。”

        “当然你们现在不是没有任务，接下来会迎来我们院主办的外文歌曲大赛，回去想宣传板创意，怎么写怎么画，下周一给我汇报设计方案。”

        “好的学姐！外文歌曲大赛……”郝建笑了一下，“这么早就要开始了吗？”

        “正常是没这么早的，”男部长高源接过话头，“这里有个特殊缘故。外文歌曲大赛原本每年都是由外语学院主办的，但年年前几名奖项都被她们外语学院包揽了，其他学院参加都是陪跑。我们院书记呢就发话，从今年开始，我们物机学院也举办外文歌曲大赛，主要面向全校的理工类学院，当然金融类和艺术类学院什么的也都在内。”

        男部长扶了下眼镜，风趣一笑，“有点儿跟她们打擂台的意思。”

        “为了错开她们外语学院歌曲大赛的时间，先声夺人，”男部长说，“所以我们学院决定，将初赛提前到这个月中下旬，宣传板当然也要提前亮出来，打造声势嘛。”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女部长合上资料夹，“你俩记得明晚晚自习也过来，加入宣传部后你们要翘掉所有晚自习，记得跟导员报备。”

        回去的路上，游小糖赶紧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信息，今晚一股脑塞进来的信息量有点大。

        “哎你为什么起名叫小糖啊？”和他一起走的郝建问他，“我头回听男的起名叫糖，肉麻不肉麻啊。”

        游小糖一愣，有些不高兴：“我很喜欢我的名字，是我妈妈给我取的。”

        不止一次有人调侃他的名字，也不止一次游小糖认认真真地向对方解释，他的名字是有寓意的——渣爹姓游，他妈妈姓唐，妈妈给他起名时想把夫妻两个的姓都嵌进去，那会儿妈妈和渣爹还相爱。

        也考虑过好几个选项，比如慕唐、慕棠、晓棠、晓唐等等，他妈妈斟酌来斟酌去都不太满意，最后用了个谐音“糖”，并接受家里长辈的建议，给儿子取了简简单单的“小糖”二字，老一辈有迷信，认为小辈取名“小x”会比较有福气，这是一层，然后名字里的“糖”还蕴含着他妈妈对儿子的美好祝愿——

        糖果是甜的，吃一口就会令人开心起来，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食物。“糖”这个字会让人联想到诸如美好、幸福、甜蜜、开心等等正面积极的意象和心理暗示，她希望儿子今后人生中遇到磨难和挫折时，他的名字能够时刻提醒他，让他努力去化苦为甘，苦尽甘来。

        但并不是每次解释，对方都有耐心听完，就像现在，游小糖刚说了两句，郝建已经扭过头，突然挥手跟一位别部门的部长打招呼，然后热情地跑了过去，将游小糖一个人丢下了。

        游小糖还在半空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闭上了嘴，捏了捏书包带，看了看那边一起走着谈笑风生的几个身影，自己一个人拐了弯儿朝宿舍走。

        打宣传板是桩苦差事，宣传板面积大，比门板还宽还长，要先在一张巨幅大白纸上完成写和画的所有步骤，待水彩墨水晾干，然后将纸用双面胶粘贴在木制的宣传板上面，整个过程工作量巨大，且全程都是要跪在地上弯腰弓背低着脑袋完成的。

        尽管这次的宣传板已经由两位部长完成了大半，但晚上十点半多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游小糖还是累得腰酸背痛。

        “人家别的学校宣传部都开始用绘图软件了，管什么活动出个海报就完事儿。再不济也有彩绘喷绘，就咱们学校还这么原始，还手写手画打大板呢!这要累死谁啊！”郝建跟他抱怨。

        是啊，在小轿车时代还坚持人力吭哧吭哧拉牛车，能不累吗。

        可是没办法，谁叫手打宣传板是他们学校的优良传统，每学期还搞评比。

        周末两天，紧张学习的间隙，游小糖一直在思索外文歌曲大赛宣传板的构思。

        这个题材不难，难的是，歌曲大赛类的宣传插画无非那几种模式，很难出新。

        “我的方案是，像这张电视剧剧照的布局，”开会时游小糖给两位部长看他手机里的一张青春剧剧照，“在宣传板下半部分错落有致地排布几个手拿各种乐器嗨唱的男生女生，衣着造型潮范儿一点，传递出热烈和青春的氛围。”

        “画要占掉一半儿？上面都是字下面画画，你这什么傻瓜布局？”女部长将他手机一扔，“拿乐器嗨唱不行，我们这是歌曲比赛，不是乐队比赛。”

        “两个重点搞清楚，一，是外文，外文歌曲比赛。”女部长手指敲了两下桌面，“二，要体现我们物机学院，理工科学生的精神风貌，青春可以，潮范儿的元素不搭。郝建，说你的方案。”

        “我的初步设想是，”郝建朝两位部长一笑，“在宣传板左侧画一个戴眼镜穿格子衫的典型理工男，拿着麦克风唱歌，头顶飘出一行外文歌词，最好有三种以上外语单词出现，这样‘外文’和‘理工’都扣题了。”

        “就一个理工男，拿着麦克风唱歌？”男部长笑了笑，“会不会有些呆板？”

        “大家再想一想怎么活泼一点，但郝建这个思路方向是对的。”女部长说。

        “那游小糖的版本修改一下是不是也可以，”男部长说，“一群男生女生上方飘一行外文歌词，也扣题了。”

        “插画为辅，文字内容才是主，”女部长瞥了他一眼，“你搞那么大一张图，画那么多人，偏题了先不说，你不觉得本末倒置了吗？”

        “我们这是宣传板，给团委老师看的，不是海报，别一味追求吸引眼球，扣题才是首要的。”

        大家经过讨论，最终决定在宣传板左侧画一男一女两个人。

        “注意看我们怎么打草稿的。”女部长拿着铅笔尺子在大白纸上比划，“下次开始这个活儿就由你们两个来。”

        “好的学姐！”郝建一屁股挤开游小糖，夺过他手里正固定着纸的三角尺，“你怎么干活的？都挡着学姐了。”

        “游小糖，铅笔头再削削。”女部长吩咐，“太粗了，记住现在不是在画素描。”

        “喔喔好的。”游小糖忙去削铅笔。

        “多削几根备用。”

        “好的。”

        整体布局草稿完成后，板头的艺术大字部分这次仍由男部长负责，同时示范讲解，郝建在旁学习。

        “我撤了。”女部长说，“写完大字游小糖上色，高源你盯着他上色，别毛手毛脚地把颜料涂出框。大字全部搞定后短信我，我过来带着郝建画图。”

        “放心吧您嘞。”男部长说。

        女部长一走，游小糖悄悄松了一口气，面对随和幽默的男部长，他心理压力陡轻，边打下手边从旁偷师。

        给大字涂色时，男部长稍微嘱咐了两句，就放游小糖自己干活儿了。

        游小糖心里对男部长感恩了两句，他最怕干活儿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眼珠不错地盯着，容易紧张，一紧张简单的活儿也干不好。

        “郝建别闲着啊，”男部长拿起颜料笔在调色盘里蘸了蘸，“一起涂。”

        “不会妨碍到他吗？”郝建探头瞅了瞅，“哎呀我最干不好这种细致活儿。”

        “那你完了，”男部长看了他一眼，“咱们全是细致活儿。”

        涂了没几笔，下课铃响了。

        “先去吃饭，都先去吃饭。”男部长放下颜料笔，“晚上再接着上色。东西不用收，”他喊住收东西的游小糖，“咱们仨把画纸铺到桌上，其余东西放这儿就行。晚上时间都是咱们的，没人来开会。”

        “人多就是力量大啊，”男部长拍了拍游小糖和郝建肩膀，笑眯眯的，“咱们今天速度很快嘛！”

        “这还快？”晚自习的铃声打响后，女部长过来了，看他们还在上色，皱了皱眉，“你们仨一起干都没上完色？”

        “就快了。”男部长笑呵呵的，“你看咱们两节课加一个中午时间完成了选题、布局和大字初稿，这已经多快了。游小糖吃完饭就第一个赶回来上色了。”

        “速度太慢。这次题材简单，没用花多久讨论时间就定题了，还在这两个部分耗时这么久，要提速，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技术含量的地方。”女部长盯了一眼游小糖正涂色的部分，“手别抖！毛手毛脚的。等会儿涂完擦铅笔痕的时候轻点儿！郝建你不用涂了，过来讨论一下插画的细节。”

        到了画图步骤，游小糖又削了一波铅笔。

        画图是最耗时的，中间又进行了来回讨论和调整，几个人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半多，铅笔线稿才堪堪出来。

        女部长来回看了几遍，不满意。

        “游小糖去洗笔洗调色盘，郝建收拾工具，”女部长边跟男部长将画纸卷起边吩咐，“明天继续调整线稿，然后把上色搞定，写小字部分就快了。游小糖明天下午满课？”

        捧着调色盘一堆颜料笔已经冲出门口的游小糖急忙回头，“嗯！”

        “晚上早点过来。”女部长说。

        水龙头的水哗哗冲洗着调色盘，游小糖用手指急急抠着顽固不肯掉色的部分，抽空瞥了眼手表。

        十点五十了！离关寝只有十分钟了！

        嘶！游小糖一个寸劲儿，把手指头抠疼了，赶忙凑近嘴巴吹了吹。

        调色盘里的颜料干掉凝固了很久了，还有颜料笔上的，就很难洗。

        下回用完就得马上洗，即时洗会洗的快些，就是关键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完，以为晚上插画可以开始上色了，洗早了费颜料。

        “我来吧。”手里忽然一空，游小糖抬头一看，调色盘到了男部长手里。

        “我洗这个有经验，比你快。”男部长冲他一笑，“洗洗手快回寝吧。”

        “不用这么感激地看我，”男部长被游小糖的表情逗乐了，“快走吧！”

        “谢谢学长！”游小糖背起书包狂奔回寝了。

        洗漱完终于躺倒在床上，拿起手机才发现，半小时前他诺哥给他发球球消息了，问他今天工作怎么样。

        游小糖赶紧打字，“挺好的，一切顺利！”

        没有细说，也实在没有可细说的部分。

        游小糖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工作，他没干啥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全程就负责把着三角尺从旁固定纸、削铅笔、递笔递橡皮、调颜料、洗调色盘、找工具等跑来跑去的琐碎打下手工作了。

        喔，还有给大字上色。

        就干了些杂七杂八零碎的边角活儿。

        得努力了。不知道明天的写小字部分，女部长会不会分给他一些。

        他的字真的比郝建的差那么多吗？

        明天要悄悄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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