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作

林瑶似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等看清了，忙要下床行礼请安。

        胤禛见到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和没有血色的唇瓣，怜惜道：“你身子柔弱，只管躺着就是，爷不会计较这些。”

        林瑶知道自己的身子，见胤禛都这般说了，也不强求，顺从的重新躺下。

        “方才你在念什么？”胤禛坐在林瑶身旁，好奇的问道。

        “是一些药方，多是妇人调养、安胎的方子。都是妾还未出阁时，在书上见过的。这几日闲着无事，索性当个乐子背出来，让身边丫头记下。”林瑶解释道。

        胤禛点头，随手拿起她放在枕边的纸张细看，见上面果然是些药理医方，“桂圆、枸杞配之煮汤，气血双补，助眠养身；木耳、野鸭性寒之物，配之大寒；………”

        “这些药方都是你背过的？”胤禛有些惊奇的问道。

        “是啊，妾在闺中时和兄长们一起念书，每每背书都比他们快。妾可是有过目成诵之能呢。”林瑶得意道。

        “过目成诵？”胤禛惊讶不已，“我确实听说过世间有记忆绝佳之人。你过目成诵，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林瑶噗嗤一笑，好像在为骗到人高兴。

        一旁的苏培盛看得心惊肉跳，从未有人敢这样戏耍主子爷。就在他以为胤禛下一秒就要发怒时，胤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爽朗。

        胤禛确实也没有因为林瑶的小玩笑而生气，反而看着她眼里的俏皮和面上的笑靥有些欣慰。

        方才他进来时，小李氏虽面上微笑，但周身却有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沉闷感。这会子她笑起来，好似一下子注入了一股活力一般，让他看到了她身上的生机勃勃。

        而这些变化，都是自己带来的。

        胤禛笑着，亲昵的捏了捏林瑶的鼻尖，“小促狭！”

        他这一动作，好似一下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生疏感。林瑶也没了往日那股子在他跟前的拘谨，笑着道：“爷也不想想，过目成诵，多么强大的能力，天底下这么多聪明人，上天怎么会把它送给我这样既不聪明又无用的人。”

        “你可是连爷都能哄骗了的，还不算聪明人？”胤禛笑着道。

        林瑶听着就笑吟吟道：“还不是爷不与妾计较，纵着妾作弄，不然哪里能哄得了您呢？”

        这样一副殷勤奉承的模样。胤禛看着她，既有闺中少女的天真憨然，又有女子对着夫君撒娇耍赖的天然媚态。真是又娇又媚的一个可人儿。

        胤禛没想到真实的小李氏还有这样一面，却一时又记不起她先前的模样来。毕竟他之前来清辉院的次数还不足一手之数。

        他轻咳一声，压下心里的悸动，柔声问道：“你的闺名是什么？”

        林瑶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才道：“灵瑶，阿爹为妾取名灵瑶。”

        不知为何，这一眼让胤禛有些心虚。又问道：“小字呢？”

        胤禛记得李家是汉臣，小李氏该是有小字的。

        “妾选秀时年纪还小，阿爹还未来得及为妾取小字。”林瑶摇头道，“不过在家时阿娘常唤妾的乳名，阿鸾。”

        “阿鸾，鸾儿。”胤禛轻轻唤着这两个字，想象着林瑶小时候的样子。想必是十分玉雪可爱，娇俏灵动。

        “爷日后就唤你阿鸾，好不好？”胤禛轻拉着林瑶的手，笑问道。

        “好。”林瑶垂眸点头。

        见她害羞了，胤禛才转移了话题，“阿鸾能在闺中背下这些医书，着实不是易事。”

        “还好吧，妾家中藏书百万……”林瑶说着就看到胤禛对着她笑，不好意思了一瞬，才道：“反正妾家里藏书众多，妾也只看完了一小部分。”

        她一脸傲娇，倒与话里的漫不经心有些不相符。

        胤禛一边稀罕的看着她的表情，一边想着自己能不能将所有看过的书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说实话，他还真做不到。

        他自幼在尚书房读书，师傅皆是天下大儒。幼时师傅们给他讲书，皆是经史典籍，儒家正道。随着他年长，便有了自己的读书方式，诸子百家皆有涉猎。但多是掠其精华，并不能整本背诵。

        “鸾儿聪慧！”胤禛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不过是妾知道些快速记忆的法子，小道而已。”林瑶轻描淡写。并不知道胤禛因为这句话心里如何惊异。

        若真有加速记忆的法子，只怕这天下间的学子都要为其疯狂了。

        胤禛犹疑着正要问些什么，外面白术进来，禀道：“厨房送来了午膳，爷可要现在用。”

        “摆膳吧！”胤禛犹豫了下，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疑问。

        白术和苏木两个摆好了饭食，胤禛与林瑶相携而来。

        桌上菜色果然丰盛，黄焖鱼翅，麻酱腰花，鸡汤鱼卷，香菇肉饼，清炒木耳，炒三丝，老鸭菌菇汤，还有清凌凌的碧梗米饭。

        两人秉着食不言的规矩，默默用饭。胤禛看着林瑶用饭时姿态优雅，轻灵灵的好看。只是看着看着，他面色不由沉了下来。因为从头至尾，林瑶并未动一筷子那盘清炒木耳和鸭菌汤。

        想起才看过的孕妇禁忌的食材方子“木耳、野鸭性寒之物，配之大寒”。阿鸾本就胎脉不稳，若再用了这等大寒的吃食，其结果可想而知。

        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他重重放下碗筷，面沉如水，眼里藏着愠怒。苏培盛不明所以，林瑶却心知肚明。她随着胤禛也放下了碗筷，沉默着不语。

        屋里气氛沉凝，好似下一刻就要爆发。

        苏培盛硬着头皮问道：“爷，今日的膳食可是有什么不妥当？”除了这个他还真想不出别的来。

        “去请李太医来。”胤禛压抑着暴怒。

        苏培盛退出去了，屋里的几个丫头也有眼色的退下。只剩胤禛和林瑶。

        胤禛皱眉看着桌上的饭食，张口要说什么，对面的林瑶却撇过头去。

        胤禛迁怒，瞬间不悦到了极点。他冷笑，还从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可惜就在他发作的前一秒，对面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林瑶捻着帕子，哭的一脸梨花带雨。当胤禛看到这一幕时，心里的气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罢了，小李氏到底是受害者，她觉得委屈也应该的。

        “鸾儿，爷会查出幕后之人，给你个交代。你有孕，别哭坏了身子。”胤禛走过去，怜惜的揽着她。

        林瑶先是一僵，紧接着就顺从的趴在胤禛胸前。

        “都是因为妾的缘故，腹中的孩子才会不安稳。妾喝那些药汁子，日日卧床养胎。让人写下安胎的方子，就是想求个安心。可是妾真的好害怕，害怕妾是个无能的人，害怕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她不住的哭泣哽咽，“爷，若是没了这孩子，妾也不活了。”

        “不许说胡话。”胤禛嗔道。

        明明林瑶没有抱怨一句那些害她之人，可此时胤禛却是恨极了这背后之人。

        林瑶抽噎不止，胤禛却无比耐心的哄劝着。在这一刻，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林瑶对腹中胎儿不安稳的彷徨无助与切肤之痛。

        林瑶的腹中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之前为了不心伤，他下意识的回避这个孩子。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有些后悔。林瑶用她柔弱的身躯尽全力护着这个孩子，他作为孩子的阿玛也该站在她们母子身边为她们带来庇佑。

        在这一刻，胤禛与林瑶这个母亲的情感是共鸣的。因此就注定了这个孩子在他心里不一样。

        李太医来了，一瞧见屋里的情形，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为林瑶请脉。

        “如何？”胤禛带着压迫看向李太医。

        李太医有些紧张，拭了拭额角的汗，谨慎道：“格格的胎脉比上月里倒是强健了些，只是还是要尽力休养，臣也会根据格格的体质重新配药。”

        “李太医，小李格格这一胎到底如何？”胤禛沉声问道。

        李太医刚想张口，却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是四爷在问到底能不能保住胎的意思。这问题着实让他有些难回答，只是看着四爷越来越不耐的神色，他一咬牙道：“若说上月小李格格的胎有三成的把握能保住，这回却已经有五成了。”

        林瑶闻言，心里一喜。看来自己多喝豆浆补充□□的法子是可行的。

        “李太医，爷要你尽全力保住小李格格这一胎。”胤禛盯着李太医眸光锐利，不容置疑。

        “是，是是，臣一定尽力而为。”摄于胤禛的威势，李太医此时也不敢讨价还价，只得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苦得如同吃了黄连一般。

        折腾了一场，林瑶累极沉沉睡去。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到一旁吩咐苏培盛，“将厨房里有关之人都带到刑房审问，查清楚到底是谁动得手脚。”

        苏培盛看着主子爷眼里尽是阴鸷，不由打了个寒颤。府里这是又要不安稳了。上回爷大怒，还是因着李格格早产一事，这回却是为了小李格格的胎。

        苏培盛叹息着正要退下，就听主子爷又有了吩咐：“去将前几日宫里赏下的红罗碳全取来，日后清辉院的炭全部换成红罗碳。”

        苏培盛惊讶。这红罗碳府里除了爷和福晋能用，就连李格格也只用得银骨炭。爷这般宠幸小李氏，也不知李格格知道了会如何吃味。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办好爷的差事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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