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天明，陈晓糊里糊涂地醒来。
头痛欲裂。
看到自己睡在酒店的床上，一下想起自己昨晚豪情万丈地喝酒来着，没想到喝大了。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她笃定和她一起喝酒的人方总一定没走。
果真。
电话过去，他的声音还迷迷蒙蒙似乎没起床。
开了两间房间，在她的床头摆好两瓶水，盖好被后，就回到自己房间的方总，原以为一定沾到床就会睡得呼呼响，却没成想大半夜都没睡着。
尽管这一天累得够呛，直到快要天明，才糊里糊涂地睡过去。所以，这会儿，要不是陈晓的电话打来还睡的香呢。
他努力地睁开睡眼，这家伙在电话里说，一会就过来找他。他挣扎着起床。刚洗簌着，门铃就响了。他一手拿着擦脸的毛巾，一边来开门。
“酒醒啦，女侠，”
“呵呵，醒了，醒了，昨天出丑了，没吓着你吧，见谅见谅，”陈晓调皮地吐吐舌头，欢快地带着笑跨进房间，似乎对着老朋友，竟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可不是吓到了，一夜没睡好，丑嘛，到没出啥，就是抬头一看，天上全是牛在飞，”
“为啥呀？”
“吹得呀，”
“哈哈哈，”
两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方总轻松地取笑着她，看着昨晚眼泪鼻子一把抓，执手酒杯豪迈地嚷着喝，喝，今天却又如邻家女孩般欢快调皮的陈晓，不觉一笑。
困难来临自巍然不惧，谈笑自如，大将风范啊。他想，那就更确定要怎么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喂喂，别瞎想，不是情话嘿。
当方总洗簌好，对着陈晓说，早饭后我们聊聊，正好也有些话想对你说，陈晓竟脸一红。
方总想说的是厂子的事。周老板的甩手不干，像个威力不小的炸弹，炸得所有人都不免脱口而出“啊”了一声。
毕竟千辛万苦申请下来的资质证书，在谁眼里不是靠着通天的本事才拿下的，更何况你周老板在这个行业做了那么多年的小贩子现在翻身做主人，你不在这行混还能做啥么子呢，而你那老板更是除了需要时出现平时全由你当家做主的呀。
就连他都吃了一惊。
听完业务员汇报后，想都没想就马不停蹄地匆匆赶来了，而原本上午是腾出时间等她和周老板来的。他知道这事带给她的震动，他想这个时候站在她身旁。
他心里还一个希望是她能将厂子撑起来。
虽然她还不懂，相对于有社会阅历的人还属于单纯，更没有商人的精明和狡黠，可是她有股侠义和书生气，似乎是泥潭中的一股清流。
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往圣继绝学，万事开太平。这个行业是多么需要一股书生的浩然正气啊。
他急匆匆地赶来，他的担心没错。
周老板甩下的一大摊子，正等着陈晓来收拾。
离开，关门，
留下，开门。
左右不过是这两个选择。
连第三个选择都没有。即使有第三种想法转让或卖掉厂子都不大可能，因为还有一个月资质证书到期，目前还在陆陆续续递交材料，修正材料，重新申请第二次证书的有效期。
而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让陈晓徘徊不已。
关门大吉，回到上海，继续自己的工作，有何不可，更何况，工作是自己喜爱的职业，是受到认可出成绩的工作，是十余年来生存和感情寄托的载体。
她没有过大的抱负和野心，可是在专业领域小有成绩，获得生活的动力和满足，追求的岁月静好不应该如此吗？
留下来开门营业，面对的全是空白和挑战。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关门离开还用想？
可有的时候人的行为很奇怪，似乎会脱离理智的思考，受一时冲动或意气来左右，要不怎么说书生气十足。
如此时的陈晓。
周老板的行为激起了一个人面对被轻视小看时本能涌起的自尊和志气，脑门一热地就想证明什么来争口气。
可陈晓，冷静下来，你还会这么想吗？
呈口舌之勇，可不算什么英雄。
凭志气之莽，更称什么高人。
你可想好了，跟着志气想证明什么的可是实打实的实力呦。
实力你有吗？
怕是不但没有就连行业人都不是，挨不上吧。废旧电瓶你认识几种？三姐一手一个就扔起来的电瓶，你两只手一起捧着能拿几块？行情你知道多少？小贩你认识几个？就连那门门道道你知道几个弯？
啥也没有不是？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对于职业未来的认同而不是短时间的冲动。
美国有个著名的职业指导专家叫霍兰德，他强调，人的个性和工作环境的适应性是职业满意度、职业稳定性和职业成就的基础。
她有几条符合这个行业？
当她将她的思考和犹疑对方总说时。方总，笑笑地摸了下她的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说。
“事实上，一个人的性格并不能决定他的社会价值和成就水平。工作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和追求。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和追求都不一样，人的性格也是这种理解和追求的表现。”
他接着说：“你考虑的对，当然生存是人最基本的需求，特别是这个生存不仅关联到自己时。但你有没有想过，所有面上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是经过学习和积累很快就能突破的，内心的认可和价值观的选择一致才是你能够长久坚持下来的根本动力。
虽然，你的性格文静沉稳，才华横溢，你之前的工作一定得心应手，成就感满满。但那成就感是基于自身的努力和才华的肯定，如若将这样的成就感和使命感扩大到整个行业或者社会，你一定会感受到不一样的境界。
废旧电池回收行业，会给你带来这样的机会，会是另一种成长。毕竟，人生的路还很长，可以在这长长的路上拐个弯经历下不同，遇到了柳暗花明，值得，咱继续，怎么走还是一片死胡同，不值得，咱拍拍屁股拐回去。你说是不是？”
方总说完笑笑地望着她。
“所以，你的鼓励是？”陈晓静静地问。
“留下来，”
“留下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说完，互相看看彼此哈哈大笑起来，为那一刹那思想同频共振的碰撞。
“谢谢你，方总，我有了方向，”
“谢我干嘛，我早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内心很快会有答案，”
“哈，我可不是孩子，是大龄青年，”
“对，是大龄文艺青年，”
“哈哈，还应该加上大龄再生资源行业的创业者，”
“嗯，这个称呼好，一看就朝气蓬勃。资源再生行业，看起来不被人高看一眼，在行业生态链中属于被鄙视的那一环，特别是回收这个环节，那是跟收破烂差不多呀，但那是外行，真正的内行人可就知道这里是个大江湖蕴含着大宝藏大学问了。
好在这个环节上的工作，不用去开拓买方市场，只要你有，上游厂家是有多少要多少，因此工作的重心是要有你的中心客户就是那些以回收废旧电池为职业的小贩子能持续供货，同时把握下市场行情，一买一卖中间有差价赚便可以。不必要过多的应酬和社交，这对于你也是一大便利。
你侠义内敛，文气十足，笔杆子应该也不在话下，我相信除了努力将企业运营起来的同时很快便会渗入到这个行业来。我相信你会为这个行业的发展使出你自己的力量。那时你会发觉更大的视野带来的使命感会比单纯的个人幸福要有意义的多。
所以，看好你喔，加油！”
陈晓不由得抬起头，望着陈总，被如此看重不由得让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发起呆来。
心中的答案逐渐明朗，她终于面露微笑，内心升腾起一股暖暖的热流，除了这股暖流似乎还隐隐地生出了不舍。
方总要回去了，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朝她挥挥手，她站在门口挥着的手似乎好久都没有放下来。
下午，收拾好行李就匆匆回了上海，有大事要办呢。
周一的办公室里出奇的热闹。
一走进办公室的陈晓，莫名其妙地望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同事。还没等她屁股坐到板凳上，一旁地沈丽就抓了她肩膀让头歪过来。靠着她耳朵小声地说：“领导又发病了，”
“又发病了？”
“是呀，我们都找谈过话了，一会估计就找到你了，”说完，又把她推回原位。
“不是十点开例会吗？”她又歪过头对沈丽小声说。沈丽朝她眨眨眼，靠过来小声地说：“应该是先打个预防针，怕开会时吵起来。”
“这么震撼？”
沈丽撇撇嘴，看见主管走过来，忙转过身子装着忙碌起来的样子。“陈晓，你来，”主管朝她喊。
“喔，好的，”她的心里一点也不慌，再震撼的规定或者要求都要和她没有关系了吧，怕什么呢？
走进主管办公室，陈晓笑笑地说：“来了，主管，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坐，”
“最近经常请假啊，家里有事？”
“嗯，”
“什么事啊？”
“重要的事，”
主管不禁翻了白眼望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公司将执行一个新规定，十点例会的时候宣布，”
陈晓面无改色，一派平静。
主管懵了，不问问是什么新规定？他们一个个可都是早就好奇地问了。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规定？”主管好奇地问。“嗯，不是一会就宣布了吗？我举双手赞成。”陈晓平静地说。
主管愣了一下说：“那好，你回去吧。”
然而，当新规定在例会上一宣布，即便是个个打过了预防针，还是不可开胶地吵了起来。
让销售和设计师的工作合并，美其名曰为培养复合型人才。
“去你大爷的，”
原始社会就已经开始出现人类社会分工了，这回公司领导是歪了哪个筋又退回成了猿猴。不是一样的工种，核心点不同擅长不同怎么能搅合在一起还个个要背着销售额的任务。
“真想得出来，”
你看哪个设计师，有点份量的设计师能给你这么做，背着公司的销售业绩尽下心来绞尽脑汁地将设计做好。你看哪个销售能拿起设计师的手？
那公司原来的销售呢？给出的答案是一半转售后，一半辞退，靠，房顶都要被掀掉了。
一个企业的灵魂是火车头的认知和格局，真的一点不假。
陈晓“啪”滴一声，将手里拿着的辞职报告朝桌子上一拍，大家一下安静起来。
“姑娘我辞职了，你们接着吵，”
“等等，陈晓，你不是举双手同意的吗？”主管在后面喊。
她朝主管委婉一笑，“嗯，同意，举双手同意，就是不大能接受。”
说完，转身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十年的老员工离去，且不但是老员工还是台柱子，重大项目设计的中流砥柱，她的离开惊讶了后面一大排人。
里面变得出奇地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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