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第918章
妇人自是如活至宝般,把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石根,我们娘俩以后要饿死了,沐家不给我们工钱!克扣我们工钱,这是要把我们母子俩往死路逼呀!”
她悲悲戚戚的声音,引得筱萝等人无动容,筱萝心想,牛看到红布便会极为兴奋,兽性难御,这是众所齐知的事,而佃户因此被牛抛到山坳去,陨落了性命,那是意外!说到底,相府应该给她赔偿的。
“哼!无耻妇人!休要这里哭哭啼啼,若是我禀告大夫人,到时候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掌事院的福伯终于露出一张无张狂的狰狞面孔,这样的面孔沐筱萝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概是因为他隐藏如此之深。
不禁令香夏和瑾秋有些动容。
那佃妇一听,更是无力瘫倒在地,掌事院福伯声色俱厉,不过二小姐看着亲和无,她紧紧抓着筱萝的手,“二小姐,二小姐,求求你给我工钱吧,我种了前前后后五亩白菜,应该给我十钱的。”
沐筱萝还未开口,福伯两只手狠狠拽着佃妇的手,“卑贱民妇,小姐的手也是你可以轻易触碰的么?你说给我前前后后种了五亩白菜,烂了百颗,这笔帐我又如何与你算计?”
“白菜被邻佃户陈氏父子豢养的本地猪给拱了,要是我先夫在,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做,无非是看到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好歹给我十钱工钱,我先夫的工钱我不要了,你给我种植五亩白菜的十钱行。”
想起被邻佃户欺负,孀寡的佃妇伤心欲绝,要不是因为三岁的儿子,她早跳下山坳跟着去了,也好过这活活受人糟践。
五亩菜园,要一个人来完成,工作量实在大了些,筱萝觉得当初娘亲被先大夫人东方飞燕惩去菜园浇灌粪便,多么辛劳的活计,相之下,虽然这位佃妇不似娘亲般弱质芊芊,到底是一介女流,终究是太过残忍了。
“你这个贱妇!十钱?想太多了吧!我给你三钱,爱要不要!不要拉倒!”掌事院福伯从钱袋兜里掏出三钱,仍在地,一副佃妇她爱要不要的态度。
佃户这么可怜,香夏和瑾秋都看不下去了,两个人正欲发作。
沐筱萝嘴角浮动,脸一绷,“福伯,把钱捡起来,双手给她!”
二小姐很少会如此厉色,福伯一听,不得不听,到底人家虽说是,女,好歹也是主子啊。
见福伯捡起来,沐筱萝亲自扶佃妇起来,“你说我们相府应该给你夫君多少工钱?”
“今年三月份开工到现在,应该是三俩银子。”佃妇破涕为笑,一咕噜站起来,心想着二小姐一定能给自己公道。
可是今年三月份刚刚开工的时候,她家夫君被牛拱到山坳去,没了性命,算哪门子的开工啊,福伯忍不住了,“二小姐,这样不行!她家丈夫死了,压根儿没给我们相府开工。”
“福伯,她是我们相府雇佣来的佃户,难道死了,没有任何保证了吗?以后还有谁帮你办事儿?”沐筱萝眼珠子狠狠一白,旋即夺过管事院福伯的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三俩银钱给那佃妇,又额外取出五十俩银钱,说,“你夫君已矣,这五十俩是你夫君的殓葬费还有你儿子以后的赡养费用,省着点用,你们离开这里,去外头开一间凉茶店铺,或者是豆腐花店铺,不会饿死的,好作这个强!”
没等筱萝话音刚落,福伯两颗眼珠皓澈快要掉下来了,那钱袋子的钱可是大夫人给分配好了的,要给那些送货人的银钱,谁知道被二小姐一共拿走了五十三俩零三钱,这回去该怎么交代呀。
香夏和瑾秋心无快慰得,看着那妇人朝筱萝二小姐跪下来,满是感激,“二小姐大恩大德,此生若有机会,哪怕牺牲我贾秋方的性命,贾秋方也在所不惜,石根儿,快跟二小姐磕头,快给姐姐们磕头,磕三个响头,阿娘和你一同磕……”
“大嫂切莫如此,快快起来吧。”沐筱萝示意香夏和瑾秋连忙把她拽起来,此时此刻掌事院福伯的眼珠子完全绿了。
福伯在想,这要是回去,可咋跟大夫人交代呢。
沐筱萝懂他的意思,“福伯,大夫人那边,我自然会亲自去说,如果说不通,我顺便去长安园,问老太君。你说呢。”
“是,是,筱萝二小姐要亲自说才好呢。”福伯皮笑肉不笑得道。
沐筱萝回来的时候,顺便也把贾秋方佃妇送下庄子。
他的孩子石根儿很懂事,香夏与瑾秋一路拿红枣给他吃逗他笑,一路洋洋洒洒着欢声笑语。
倒是走在最后边的掌事院福伯脸阴晴不定,他想着这么回去该怎么给新任大夫人东方玉漱交代呢。
沐筱萝帮助了贾秋方,待到他日七国动乱之时,贾秋方母子将会给筱萝无巨大的帮助,这事暂且搁浅,不提。
……
沐筱萝回到相府,正欲走进相府大门之时,也在同一时刻,大夫人刚刚在相府后门算好了货物品数,本想叫揣着银钱袋子的掌事院福伯算一下账,谁知道走着走着,却在这里看到他,还跟,女筱萝站在一起,当下她的心情极为不快!
“福伯!你老人家好歹是相府的老人了。难道想提前退休了不成?佃户们送来的货物还全是我一个人的点数的?你是主子,还是本夫人是主子,啊?”
东方玉漱骤然间杏目圆睁,一股威势使她的锦绣长袍因风自鼓了起来,她好像一位高高在的女王。不过在筱萝心目,她不过是一个背着贞节牌坊的那日在鎏飞院花厅后厢和父亲大人干柴烈火的成全好事儿,脸可没有这般严肃的表情呢。
“对不起大夫人!庄有事儿,奴才去处理了一下,谁知道……”接下来的话,掌事院的福伯不敢说了,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银钱少了,她还不暴跳如雷?二小姐她肯定也会被骂惨,这骂还是轻的,惩罚什么的应该是免不了的。
到底是一个察言观色的能耐之人,东方玉漱老瞧到了福伯不对劲儿,一个眼珠子总是时不时瞥着钱袋儿,莫非钱袋子少了?
东方玉漱一声不吭夺过那钱袋子,拿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混账!钱袋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短缺了五十多俩,福伯莫不是你偷了不成,还是哪个下贱的,系偷盗的?好啊,我们沐家竟出了家贼了,沐筱萝,是不是你,别怪我这个继母心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到老太君面前问罪!”
“好啊?!本小姐倒要看看!夫人你是如何把我拖拽到老太君跟前问罪!老太君问是问起来,这银钱如何少的。本小姐便说,大夫人你无视佃户性命,不给佃户应有的工钱,这些工钱是大夫人自个儿收起来自己用了,本小姐只不过是把该得银钱还给佃户罢了。”
沐筱萝这么一说,东方玉漱满是错愕的模样,她哪里知道筱萝两世为人,按道理说相府雇佣来的佃户,如果在劳作过程之有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死亡之事,这区区五十俩也没什么多的,再说那工钱,佃夫三俩银子,佃妇十,本是他们应得的,这些细微之事,筱萝再清楚不过了。
旋即,掌事院的福伯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当家主母东方玉漱说了一遍。
东方玉漱极为讶异筱萝的做法,她过个年,满十三岁了,可腹内竟如此的沉稳,颇有当家风楚,如果叫这个偌大的家担子让她挑在肩膀,她肯定是会挑得稳稳当当的吧。
思及此处,东方玉漱不禁严肃起来,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被筱萝这个卑贱的,女架空,到时候别说相府管钱的权力,连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被人制肘,一想到如果那一天真得会来临,东方玉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样。
“母亲,走吧,去老太君跟前评一评理吧。”
沐筱萝可不畏惧东方玉漱她的好手段,要说好呢,东方玉漱死去的前任,母东方飞燕厉害得多,至起码东方玉漱真生气的时候,她是不会显露在人前,而东方飞燕便不同了,她几乎什么都是写在脸的,所以筱萝对现如今的,母东方玉漱可是半点不得放松的。
这个小,女是万般不得小觑的,不然妹妹东方飞燕是自己的下场,东方玉漱忽然想到了什么,旋即面部表皮轻笑了笑,“母亲何尝不知道筱萝呢,筱萝姐儿是万般不会做这事儿的,你给佃妇她五十三俩十银钱,也是她该得的,没错没错,外头冷,快进来吧,真是母亲的好女儿呢!”
听闻此话,不知道筱萝吐了没有,反正香夏和瑾秋都快要有呕吐的欲望,恐怕连昨天,前天,大前天的隔夜饭都通通的从腹倒腾出来,这新任大夫人的脸一阵红脸一阵白脸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如果说这京师有谁最最最厉害的变脸师傅,那么这位新任的,长房夫人东方玉漱排在第二,无人敢排在第一了!
东方玉漱的虚情歹意,筱萝自然是看在眼底,可脸却是一副恭敬端详的模样,她懂得生存在相府后院,要大夫人更懂得装才行,前世为鉴,小心翼翼使得万年船才是。
凝着筱萝背后的身影,东方玉漱恨得咬牙切齿,她一双柔荑狠狠掐着银钱袋子,恨不得将银钱袋子撕烂了,那可是好大的一包,作袋子的布可是好的蜀锦,怎么掰都没办法掰裂的,这下子可着实使得钱袋子底部崩掉了,大粒小粒的碎银钱一股脑儿掉在地。
这少说也有三百两银子,在旁的家丁丫鬟们都看傻了,路人白丁更是一辈皓澈没有瞧见这么多的银钱,当然他们是不敢去捡的,这性命还要不要了?
东方玉漱焖着一肚子气回到鎏飞院,这前大夫人死了,这鎏飞院自然是要落入她东方玉漱的手里,一脸绷绷得问前迎接的小丫头画扇,“肉角儿蒸好了不曾,老爷等会回来吃的。”
这肉角儿是拿韭菜,袍子肉,熊掌脂膏,金鲟蟹黄等物包成的,极为珍贵,东方玉漱做了足足四十个给沐展鹏等会儿来吃。
画扇极为低眉顺眼得低下头去,“蒸好了,夫人。”
“嗯,拿我看看。”东方玉漱旋即坐在狐裘皮毛铺垫而成的明黄梨花木的贵妃躺椅,脸色悠然,看着画扇端来的肉角,放眼看了一遍,明明是四十个的,怎么少了一个,变成三十九个了?
“画扇,这肉角儿,我做了四十个,怎么变成三十九个了?”东方玉漱嘴角洋溢着一抹冰冷。
画扇瘦弱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嘴皮子嘟了嘟,“许是夫人数错了,是三十九个。”
“嗯,很好,你把脸给我拿过来。”东方玉漱阴测测得说道。
等画扇整张脸凑近东方玉漱处,东方玉漱直接是一巴掌,一巴掌不够,两巴掌,两巴掌仍然不觉得厉害,又第三个巴掌下去,啪啪啪,一连三声,声声彻耳,几个正拿鸡毛掸子擦拭花瓶的小丫鬟们脸都吓绿了。
她们还好,脸色只是变绿了而已。
画扇可惨了,三个巴掌下去,近似猪头的那张脸简直令人无法直视了!
东方玉漱刚才可是尽了全力打下去的,俯身看着跪在地牙龈咬着赤血的画扇,“破皮小明明是四十个,如今却只剩下三十九,不是你贪嘴偷吃了一个,还能是谁?想诓姑奶奶我是吧!”
“大夫人!画扇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只手捂住红肿的脸蛋儿,画扇吧嗒吧嗒的委屈的泪水流了一地,使劲儿哀求了一番又一番。
“小贱胚子!是你自己偷吃了,何曾赖我数错!”东方玉漱拿手扶正了头的金凤翡翠朱钗,斜长的凤眸横凝,旋即又道,“好,知道错了是吗?好,再把脸凑过来!”
这一下,东方玉漱叫来人托盘,托盘是新请工匠镶嵌的羊脂玉内嵌的黄金指甲套,她分别套在左右手的尾指,无名指,然后对着画扇已是红肿的脸蛋狠狠得又拧又掐的,直到出了血的划痕,隐约有血迹横陈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停住,叫画扇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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