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星
礼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
上一秒，众人还在因为终于来电了而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看见“巨人”小姐和“娇小”公爵相拥的画面后，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
沈虞挣脱不开这位“女士”的怀抱，甚至还被她半搂半胁迫着走了几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好像在跳着亲密无间的交谊舞，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亲昵的好似旧相识。
乐师反应很快，他自作聪明的认为公爵是想把刚刚停电的意外翻篇，于是顺着刚刚他们脚步的节奏再次奏响了音乐。
舞会似乎又无缝衔接的开始了。
既然公爵已经开始了第一场舞，那其他人也很快会意，两两成双的结伴滑入了舞池，琴曲悠扬，灯光暧昧。
可即便如此，沈虞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隐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们似乎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原来你好这口？
沈虞：“……”
六月飘雪也不过如此了。
他明明也很想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还是身前这个高大到离谱的女人似乎并没有要加害他的打算，反而是真的一本正经的在跳舞。感受着腰间不容拒绝的惊人力道，再加上周围所有人的若有若无的目光，沈虞也不好再强行推开。
他只好硬着头皮和这个奇怪的女人共舞，目光则越过对方肩膀，顺着舞姿的转动观察着舞池四周。
奥黛丽不见了。
连续转了几圈，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似乎自重新来电后就再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了。奥黛丽会去哪呢？她偷带匕首参加舞会的目的难道不就是要刺杀自己吗？没有理由会在目标还没有达成的时候就先行退场吧？
还是说，刚刚的意外断电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被吓跑了？
沈虞蹙着眉，事情显然从他摸黑找错人开始就彻底脱离他的掌控了。可是怎么会找错人呢？
他对自己的能力向来很有信心，敢选择断电行动更是因为有足够的把握绝不会失手。可是偏偏就是失手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还是在那么漆黑的环境里，原本好好站在那里的奥黛丽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奇怪的女人。
甚至还穿着一样的火红长裙、一样的波浪卷发，只是裙子里没有藏匕首。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可是如果说这是奥黛丽察觉不对之后，使用的金蝉脱壳之计，那也说不通。毕竟自己的计划完全是临时起意的，甚至还是在重生过的基础上决定的，他们再怎么谨慎，也不应该准备周全到这种地步吧？
而且，如果真是用来金蝉脱壳的替身……也未免长得太高大了些。一米九的女人，上哪里找来的？
沈虞心情复杂的等待着一曲舞毕。
他松开了因为舞姿缘故搭在对方腰上的手，准备先尽快离开。可没想到乐师一点都没停顿的进了下一首曲子，那个女人更是借机换了个姿势重新把公爵大人拉过来，十分自然的开始了下一支舞。
啊对，她这次还各外嚣张的跳了男步。
被迫女步的沈虞：“……”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还有，这个据说是一个月前由公爵大人特地从茵莱特请来的宫廷乐师，真的不是和她一伙的吗？
“你究竟是谁？”沈虞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对方的瞳孔居然是那种很浅的灰色。
奥尔尼亚国人种混杂，瞳色不同是常有的事，但是像这么淡的浅灰，倒是很不多见。沈虞在公爵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发现记忆中并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我难道不是被公爵大人选中的幸运儿吗？”女人“俏皮”的对沈虞眨了眨眼。
沈虞：“……”
有点恶心。
宴会结束得十分圆满。尤其是后半场的舞会，公爵大人作为宴会的主人，亲自领头在舞池里跳了一整个小时。甚至还和那个不知名的高大女人快乐的玩起了男女舞步互换的小游戏，带起了整个舞会的高潮。
宾客们也都纷纷在这种热闹欢快的氛围里遗忘了之前的断电小插曲，一直到舞会结束，都可谓是宾主尽欢。
而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宫廷乐师，也在宴会结束后选择了功成身退。他甚至都没再去找公爵大人，为自己的数次的机智反应多讨些赏钱。
唯一不快乐的，是沈虞。
他臭着脸躺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盯着自己被皮鞋磨红的脚尖说不出话。
“殿下。”隔着一层厚厚的浴帘，管家抱着毛巾前来，顺便汇报了一下调查结果：“如您所想，今夜和您共舞的那位小姐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独自步行离开的。并且在她走出庄园没多久后，我们的人就跟丢了。”
“跟丢了？”沈虞皱眉，又道：“那格斯先生和他的女儿呢？他们可是按时离开的庄园？”
“宴会结束后，格斯先生是一个人回去的，并没有看见奥黛丽小姐上车。倒是有负责浇花的女仆说，好像在舞会刚开始的时候，在花园附近看见过疑似是奥黛丽小姐的身影。”
舞会刚开始的时候？那不就是停电来电的那段时间吗！
所以奥黛丽果然是察觉到了停电是针对她的，于是借着黑暗逃出去了？
虽然难以相信奥黛丽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族小姐竟会如此敏锐，但是转念一想，她大概率不止一人，背后还有不知名的教唆者暗中帮助。
自己安排舞会前断电五分钟，也是吩咐了庄园里的仆人偷偷拉闸。联系起之前他们轻而易举的混入城堡实施暗杀和下毒的前科，若庄园里的下人中没有他们的眼线，沈虞才觉得奇怪呢。
他轻嗤一声，随手舀了一捧水往肩上泼。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突然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管家，当时是停电了多久？”
“回殿下，不到三分钟。”
无论如何，他也算是躲过那场舞会刺杀了。至于奥黛丽，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人就跑不掉。
只是目前最让他苦恼的，还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公爵府。
明明是自己家，怎么能藏这么多敌人的暗线？
甚至就连公爵身边最亲近的管家，都没办法彻底消除嫌疑。
“啧，无人可信，杀机四伏，看来这次任务是地狱级别的啊。”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奇异的童声，细听还夹杂着些许电流音。
“南星？”
沈虞看向窗户，果然见窗沿上歇了一只体型极小的灰鸦，一双橙黄色的鸟眼正隔着玻璃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走过去开窗：“怎么才来？”
“别提了。”南星扑闪着翅膀飞进来，用仅剩的独脚落在沈虞肩上：“主神空间哪里好像出了点问题，结算部门关闭了一阵子，刚好我递交的上个任务世界的结算申请卡在了他们手里，你不是还急着要积分呢吗？所以我在那儿多呆了一段时间，催他们呢。”
“而且你也太急了，我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就自己接任务了？哪有人做任务不带系统的？”南星说着，机械大脑开展运作，系统特有的神经元开始和这个世界接轨。
没过多久，沈虞等来了意料之中的怒吼：“你居然死了两次！”
“这才第几天！”南星愤怒的炸了毛：“是不是又趁我不在乱莽呢！命多也不能这么用啊，你还想经历一次被强行剥离任务世界，再被救护系统紧急送进心理医疗中心的感觉是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故意要死的。”
沈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南星之所以看见沈虞短短一天死了两次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沈虞实在是有太多前科了。
当初，沈虞还不是现在圣网上威名远扬的重生事务所老板，而是一个只会仗着命多在任务世界横冲直撞的小新人，带着他的系统也不是南星，而是一个叫1608的大脑植入式系统。
那个时候，沈虞是主神空间里一匹异军突起的黑马。他接起任务来丝毫不在意难度，执行的还又快又好，很快就积累起来了一大笔财富和积分，重生事务所也是那个时候开的。
然而因为主神空间的所有执行者的能力都是主神赋予的，并且是保密的，所以也就没人知道沈虞的每一次任务成功，其实都是他用疯狂的死亡换来的。
他在每一次任务中死了一次又一次，切切实实用自己的死亡为委托人堆砌出了一条又一条的完美人生路。
沈虞生来带着一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是天才执行者，别人口中主神的“亲儿子”。可也正因为如此，也就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那种完成任务的方式是不行的，或者说，是不长久的。
没有人可以在经历数百次的死亡后安然无恙。
他的□□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中恢复，可是他的灵魂早已千疮百孔。
他死亡的次数越多，他的精神就越发濒临崩溃。最终他在一次任务世界里因死的实在太惨而精神值跌入谷底，被系统强行从任务世界剥离，送入了心理医疗中心，在里面整整呆了五年才出来。
而从那以后，他的系统就被换成了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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