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鬼
是奥黛丽的葬礼，时间定了在四天之后。
看来格斯是打定主意要撤销申诉，停下案子的调查了。幸好那天沈虞在警察们面前揭露了奥黛丽舞会刺杀一事，将奥黛丽之死与谋杀公爵的阴谋紧紧绑定在了一起，因此即使格斯是此案最大受害人的生父，那这个案子也已经不是他说停就能停的了。
甚至如果不是沈虞拿不出那天晚上奥黛丽意图刺杀他的确切证据，又因为奥尔尼亚国的宗教信仰问题，不能定罪的死者最多扣留其尸体七日，恐怕就连这个葬礼也举办不了。
只不过，沈虞最在意的还是格斯态度的转变。
很明显不是么？奥黛丽死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就属格斯这个受害人家属和沈虞这个嫌疑人最先接到警察署的电话，当时沈虞所在的庄园和警察署同处于伽玛区内，距离只有短短的三公里，而格斯呢？
格斯公馆远在百里之外。
纵使格斯可能先一步接到通知，但想要紧接在沈虞后面到达警察署，恐怕也是需要跑死一匹马的速度的。这足以看出当时他得知奥黛丽死讯后的急切和疯狂了。
格斯很爱奥黛丽这个女儿，这毋庸置疑。
也这正是应为如此，沈虞并不相信格斯今早的说辞，即使他依旧口口声声以爱之名。
因为放弃寻找真凶绝不是爱和在意的表现。
他那些绷不住的眼泪和痛苦，究竟是因为女儿的逝去，还是因为即使女儿丢了性命他也无法为女儿找出凶手的憋屈和无奈呢？
格斯究竟为什么突然要停止查案？是因为今天看见的那些信纸残片，让他察觉明白了什么，亦或是其他难言之隐？
那封被烧毁的信来源于谁？上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关于公爵谋杀案的调查还在继续推进，第二天警察署准时打了电话过来向他汇报了奥黛丽私人账户的关键信息。
接到电话的时候，沈虞还意外了一秒，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是宴祁白。
“你是说，奥黛丽除了在奥尔尼亚银行开户的一个明面上的私人通用账户外，还有一个偷偷注册的私密账户？”
“是的，自从七年前我国经济再改革，开始实行一人一户制之后，这种就已经是犯法行为了。”
电话那头的警察署署长道：“并且我们还查到就在6月7日中午11点15分的时候，奥黛丽曾通过那个私密账户提出了五十枚金币，还开了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五千万！？”沈虞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那仅仅是个不合法的私密账户吗？”
五千万是什么概念？可以说就连公爵本人的私人账户里都远远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放眼整个奥尔尼亚，整整五千万奥尔币，也没根本几个人能说拿就拿出来。
而且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经济危机，自查理十三世继位以来，奥尔尼亚国在经济方面的法律就已经被完善得相当严格了，不再是过去的给你一沓支票，上面你想写多少写多少的模式。
无论是谁，想开支票必须去银行，并且写下的金额必须少于或等于账户里现有的流动资金，空头支票？不可能的。
所以，奥黛丽的那个私密账户里是真的有这么多钱。
可这笔钱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存到不合法的私密账户里？六月七号也就是奥黛丽出事那天，她突然取出这么一大笔钱又是因为什么？
“确定的，公爵大人，就是整整五千万。”署长肯定的说，他又道：“我们还调查到每年都会有人往这个账户里存入大量的资金，并且不止一人这么做。”
“还不止一人？查出来都是谁了吗？”
“……查不出。”
“银行储蓄不都是实名制，并且要记录备案？怎么会查不出？”
“是的，但不知道为何，我们在银行并未查到他们的记录，每年的那一笔笔巨款都寻不到来源。”
“回去继续查，这很重要，越是查不着，就越是有鬼。”
“是，公爵大人。”
沈虞嗯了一声，正欲挂掉，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问：“还有一个事问你，昨天宴祁白是怎么出狱的？你们警察署不会包庇内部人员吧？”
“当然不会！宴侦探是无罪释放的！”
“是吗？你说说怎么个无罪法？”
“是这样的，当天下午我派人去调查了宴侦探那天上午的所有行动轨迹，确定了他是真的只比您早到几分钟，一路上有不少路人都能给他作证，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并且，从案发现场采集到的线索来看，我们已经大概推算出了凶手的身份，只能说如果不是宴侦探神来一笔把我那两个下属迷晕带去了偏厅，可能他们也会一块被杀害了……”
“推测出了凶手身份？”沈虞眼睛一眯，其实对于凶手的人选，在排除掉宴祁白的前提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天被留下来接待他的两个小警官。
如果宴祁白真的只比他早到几分钟，做出迷晕人警察的事也仅仅是因为犯欠，与索菲亚之死无关的话，那么接下来最该怀疑的就是那两个一直守在正厅的小警官了。
毕竟他们才是案发时，一直呆在警察署的人。
“是的，这本来是要等法医确定了再写成报告给您的，不过您既然已经问了，我也只好先把不完整的结果说与您听。”
“经过法医验尸鉴定，索菲亚和那名牺牲狱警真正的死因其实都是药物中毒，后来在正厅的茶杯里也提取除了这种有毒物质，幸好大家都没喝……这种先下毒再割喉的作案手法其实在警界并不陌生，这是十年前一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的惯用手法，后来这个杀人狂因为此案名声大噪，成了黑市里著名的金牌杀手……”
“所以这其实还是一场□□？与宴祁白，还有那两个小警官都没关系？”沈虞嗤笑了一声：“变态杀人狂都能成为著名的金牌杀手了，你们警察署是干什么吃的？”
署长：“我们……”
沈虞不想听他的辩解，打断道：“而且就因为推测出了所谓真凶，其他人就都洗清嫌疑了？毒是他下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下的？你们警察署是什么破筛漏网吗？是个人都能进去下毒杀人？有没有可能是团伙作案、里应外合？”
“这……”
“还是说你们警察署认为那杀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十年前连环杀人后还能继续逍遥法外，十年后也能只身入警察署，来无影去无踪？你们警察署里都是废物瞎子么？”
“不、不是的，公爵大人……”署长连声音都慌了：“我、我一会儿就让他们继续查，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不会放过！还有那个凶手，我们会重新发布通缉令和悬赏，绝对尽快捉拿归案！”
“顺便再替我通知宴祁白，如果他作为主持侦探，还屁用没有，一天天吊儿郎不干人事，行为举止都像个嫌疑犯的话，就尽快辞职滚回老家去。”
“是、是！这话一定给您带到。”
沈虞又道：“你刚刚说这些还只是不完整的结果是吗？还有哪里没查出结论？”
“哦！是那个毒！法医验尸后，发现他们所中之毒，和曾经索菲亚在您的香槟杯下的毒很相似。”
“有多相似？”
“法医说，在验证结果出来之前，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认为它们就是同一种毒。”
同一种毒。
沈虞回想起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死亡，正是死在了那杯红酒下。毒发时的痛苦是像他这种早已死过成百上千次的人也会觉得刻骨铭心的，那不是单纯的要杀人，而是一种凌迟般的细细折磨。
当日在他杯中下毒之人正是索菲亚，而如今她自己也死于此毒。
“哥哥，喝茶。”
桌边传来乖软的声音，而彼时沈虞正在埋头工作。
委托人作为公爵自然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每日他也有公事要处理，前两天因为沈虞初来乍到，还发生了不少事情，因此导致这几天的文件都堆积在了一起，此时他正趁着时间空闲处理那些公文。
听见声音后，他抬眸看过去，却只见桌子边缘正小心翼翼挪过来一个盘子，盘子边缘扒着几根手指，看不见人影。
“……小白？”
少年想不起来自己名字，沈虞只好跟着南星这样称呼。
“哥哥。”一颗白毛脑袋从盘子底下探了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你已经三个小时没有喝水了，一定渴了吧，我还做了小蛋糕，是今天早上跟厨房的兰妮姐姐学的。”
“……谢谢。”真是又乖又懂事啊，确实有点渴的沈虞不动声色的想。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看着沈虞端杯子喝了水，少年这才站起来凑到他旁边好奇道。
“是工作，一些枯燥的文件而已。”
说完，沈虞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纸张，难得有些懊恼。
他确实没想到才短短五天没有管这些，待处理的东西居然会堆积这么多，这个赫斯公爵平日里该有多忙？难怪才来格里切斯州三年，就力压一众老牌贵族，掌握住了真正的实权。这都是实打实奋斗出来的呀。
只不过快也有快的坏处，没有时间的铺垫和细水长流的侵蚀积累，而是光靠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可不就容易把其他人得罪了吗？
赫斯之所以能用这般速度掌握格里切斯的实权，究其原因还是他小王子的身份给予了他绝大部分的助力，但凡他爹不是国王，那些本土老牌贵族从一开始就不会给他面子。
但是国王的余威能撑多久呢？十五天后便是查理十三世的六十岁大寿了，他早已年迈，大半截身子入土。
而且在赫斯被封为公爵来到格里切斯州的第一天，就注定他失去了争夺王位的可能，而他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啊。
如果现在让沈虞回答：他觉得想杀公爵的究竟是谁？
那他一定会果断的把那群公主王子、还有格里切斯州所有贵族的名字全部报一遍。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想杀了他啊。
“叩叩——”敲门声响起。
沈虞从思绪里抽离：“进。”
管家推门进来，呈上来了两张拜帖：“大王子和三王子差人送来的，说明天会来庄园里做客。”
“怎么有两张？”一起来的话明明只需要送一张来就行。
管家表情有些复杂：“殿下，有两张是因为，这是二位殿下分别差人送的啊。”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两个人，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给赫斯公爵送了拜帖。
沈虞挑了挑眉，拆开两张拜帖一看，他没忍住笑了。
公爵的这两个哥哥，就连时间都挑的几乎一样，二者之间只差了十分钟。
还怪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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