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说教

王却笑而不语，反倒是把姜离整的有些发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略带迟疑的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这话问出来，姜离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并不打算深究，以免被王却牵着鼻子走。索性就顺着话问下去。

王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缕狡黠，语气中略显失望：“怎么，小侯爷是打算食言吗？”

闻言，姜离嗤笑一声，拍桌而起，豪言道：“笑话，本公子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以德服人，怎么会轻易食言！”

“更何况，你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引本公子前去相见，本公子又岂会不给你点辛苦钱！”姜离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嚣张跋扈的脾性暴露无遗。

姜离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王却道：“小侯爷能给什么？”

姜离想都没想，顺嘴说道：“奇珍异宝、美酒佳人，不管你想要什么，本公子都能满足你！就算是你这条命，也不过是本公子一句话的事！”姜离这话说的很嚣张但也是事实，以姜家在凌州的权势，再多的金钱和美女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至于王却的囚犯的身份，只要姜离愿意，很快便能让他脱离奴籍。

王却轻笑一声，语气颇为不屑的说道：“看来，在小侯爷的眼中，这些所谓的奇珍异宝、美酒佳人便已经是您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姜离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缕不悦，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本公子的赏赐喽！”

姜离有些纳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像王却这种面对赏赐不屑一顾的人。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听说有金银财宝，早就扑到在地感恩戴德的谢恩了。哪里会像他这般不识好歹。

而如今，王却这番言语分明是有些瞧不起他的意思，这让姜离有些生气了。

虽然他与王却不过是数面之交，而且每次见面也是暗自挖苦于他。但两人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在姜离的心中，已经多多少少拿他当作是自己人，所以才会放出“奇珍异宝、美酒佳人任其挑选”的豪言。

就像是宁腾一样，两人从小厮混到大，每天除了寻欢作乐就是惹是生非。在姜离的心中，只有好朋友好兄弟才尚该如此。若是换了旁人早就随手打发了，岂能如此任人轻视。

这让姜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姜离转念一想，像王却这种有点能力、本事的人，往往都是故作清高、自命不凡的。他们对金银财宝不感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姜离上下仔细打量着王却，只见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虽带着几道伤痕，但没有有损形象，反而是平添了几分深沉稳重的气质。

不觉间，便暗自与之比较起来。姜离轻微点头：此人虽然不错，但与本公子相比显然还是有着些许的差距。

由此可见，姜离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

王却对金银财宝不感兴趣，姜离或许还会相信，但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风流快活、风花雪月的大好年龄，怎会对绝色佳人也提不起兴趣呢。

对于这一点，姜离持怀疑态度。

一时间，无数的想法涌入心头，改天要不要带他去轻衣楼逛逛？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是不近女色，说不准是没见过真正绝色佳人。

姜离打定主意，他可不相信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能抵御得了美色的诱惑。如果能抵御得了，那一定是还不够美！

但此事还是得日后再说，眼下这家伙明显是有些轻视自己。姜离必须得找回点面子，得想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姜离眼睛一转，立马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本公子知道向你们这种文邹邹的文人，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圣贤道，养的是圣贤气。志在四方，心比天高，想要有所作为。”

“没问题，只要你好好表现，本公子保证让你在临陵某个一官半职，让你门庭高筑，妻妾成群，光耀门楣！”姜离信誓旦旦的说道。心想，这下你改满意了吧。

岂料，王却望向他的眼神愈发的不屑和鄙夷。半晌才缓缓说道：“看来小侯爷的心、眼早就被这些酒色财气所侵蚀、遮蔽，言语之间尽是一些污言秽语，行的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之事。”

“初到临陵听闻小侯爷放荡不羁，风流成性，原本还以为是些流言蜚语，如今看来，倒绝非是空穴来风。”王却眼中的失望更盛。

姜离越听越不对劲，如果说之前王却的话算是挖苦的话，那么现在绝对算得上是嘲讽和鄙夷，甚至还带着几分蔑视，不，是好几分。

直到这时，姜离才意识到，王却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向他索要什么赏赐，而是在借机对他进行说教。

当即，姜离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却反问道：“小侯爷觉得沈崇如何？那陈庆舟如何？这出戏又如何？”

姜离眯着眼盯着王却，不禁暗暗沉默了下来。

沈崇的修为很难推测，就凭他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还能硬抗徐戎、陈庆舟等人的追杀来看，他的实力的确不俗，若是全盛时期，应该要比自己高出一截。

但陈庆舟的修为着实超出了姜离的想象，这样的高手是他在凌州从未见过的。

即使最终将陈庆舟的尸首永远地留在了北境，却也是调动了大批高手，更是出动了铁甲精骑的结果。

仅仅是一个江湖剑客便让整个凌州出动了如此兵力，这绝非算得上是个好消息。甚至传了出去，不免落下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嫌疑。

但最让姜离感到惊讶的是，还是眼前的王却。他凭借着一个不成熟的逃亡计划，两个未能信任的伙伴就能在临陵城中掀起如此风浪，玩弄众人于股掌之间。若非他故意漏出破绽，引自己前去，恐怕他们早已安然离开了。

然而，即便是拥有这等智谋的他，却也依旧只能流放至此，沦为一名阶下之囚。

姜离很难想象，在遥远的京都之中，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不世之才！

但这些还是以后的要想的事，此刻，王却询问姜离如何看待这些人和事，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见姜离还在沉思，王却接着说道：“公子久居尊位，在凌州自是受人礼待。但凡是公子想做的事，即便自己不出手，想必也会有大把的人为你效劳。此次调查沈崇之下落，相信也是这般情况。”

姜离默然不语，并不否认。在这次追查沈崇的行动之中，他已经调动了他所能动用的所有的力量了，但依旧还是未能如愿。

“小侯爷未经世事，遇到问题自有下面的人出手解决。看似潇洒不羁，实则难逃纨绔之实。您自然是聪慧，但也绝非赫赫之才。只是身为侯爷独子，日后必然要继承爵位，掌凌州之权。小侯爷若是偏守一隅之地，倒也无可厚非。可若想再争一步，恐怕未必能取得好结果。”

姜离脸色愈发凝重，但也明了几分其中的意思。“你就这般肯定？”

“如今各国安稳如常，十几年都未起战事。这一切的局面都是当年那一仗打出来的，是姜家耗尽了所有才换来的。”王却望着那微弱的火苗，像是钻进了他的眼睛一般，要烧尽眼中的一切。“可是这个世道平静得太久了，久到足以让一些人心生厌烦。”

姜离心头一阵跳动，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冉冉升起，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王却，道：“你的意思是，很快就要再次爆发战乱了是吗？”

姜离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安稳局势，会就此破碎。可他也深知，这一切不过都是幻想罢了，终有一日，战事会再起。

不是所有人都渴望安稳。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这份安稳，重回乱世。

因为乱，才有利可图。

王却也不回答，他知道在姜离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不过，是他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而已。

“公子若是留在凌州，便永远不会明白这世道的无常，永远无法了解这世间疾苦。凌州也绝不会成为一片净土，战争洗礼一切。到那时，就算是凌州也无法幸免于外！”王却双眼紧紧盯着姜离，眼中像是有一幅幅乱世的场景一般缓缓划过。

“到时候战乱四起，曾经震慑诸国的姜家真的还能如从前那般再次救大渝于水火之中吗？到时候，小侯爷您承爵位掌军权，当真有把握御敌杀敌，护国护民吗？别到时，连一个小小的凌州都守不住！”王却步步紧逼的说道。

姜离喉咙有些发干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王却，“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想让我保住你的性命罢了。你不必在这危言耸听。这些话，不止一人与我说过。且比你说得还要精彩！”

王却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惊讶的是，姜离说话的语气。他不相信刚才的那番话没对姜离的内心产生影响，可他依旧是一幅的样子。如果之前他还是一个喜欢玩闹的纨绔子弟，那么刚才的那一瞬，便让他看到了一个深沉老辣的姜离。

他没有将过多的情绪流露在那张稚嫩的脸上，而是将情绪的波动都压制了下去。这一瞬间，王却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留下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许，看着某些人成长，会更加有趣。

王却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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