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生口
来人正是卫管事，他一进来，立即皱着眉，抽出一块帕子，捂上鼻子退出门外。一脸厌弃的说道：
“这小子腿好的差不多了吧？”
“嗯，算是好了，到底是年轻，好的快。屋子里味道不好，小人让他出来相见。”说话的是常来送粥的瘦小李老头，此时他换了一副恭敬神态，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你做的不错，人我今天就带走了。”
老头走到宋歆身旁，又恢复成平日里冷漠的语气和神色，“起来吧，今天跟着卫管事走。”
看看二人，宋歆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卫管事身旁，正要说话，就听对方道：“怎么有点跛足了？”
老头明显有些慌乱，忙解释道：“这小子送来时，断骨已经很久了，所以回复的慢一些，不过一旦恢复，就会和常人一样了...”
卫管事却没有再多说，“也只能如此了，跟我走吧。”
说完再也不看宋歆，径直走出门，宋歆一瘸一拐地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来接宋歆的是一辆简陋的平板车子，平日里就是用来运猪羊牲口的，车里还有淡淡的臭味和畜毛。卫管事道：“李老头和你说的规矩，记着机灵点，别给我惹事。”
宋歆连忙点点头。
“这次是要你去服侍我家公子一位重要门客，你可要给我打起精神来，记住了？”
宋歆小声道：“记住了。”
这段时间，宋歆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如今腿脚不好，外面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个时代想必环境还不错，怕是荒野里那些野狼野熊老虎也不会介意享用了自己。
终于，几人到了卫家的庄园所在。
卫家据传祖上是孝武帝时期大将军卫青的后代，不过后来卫家失势，一支族人就被迁到这里，逐渐发展成本地的豪族。
大门外面有两座高楼，上面有几个高大的私兵守护，警戒外敌和预防火灾。这气派庄园也配得上他们的豪族身份。
卫管事领着宋歆走近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处厢房内，那里正坐着一个白胡子老人。
“这就是你买的生口？”老人看见卫管事进来，连寒暄都没有便直接询问，显然他在卫家中地位更高。
“回郑管事，就是他。”
“年纪正好，只可惜跛了足。”老人盯着宋歆打量片刻，卫管事忙说道：“那些官府的人下手也没轻重，您看...”
白胡子老人根本没有和卫管事多说的意思，直接打断道：“随我去见见刘公吧，若是不满意，他就随你处置了。”
宋歆听见这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真的是牲畜一样。不过在这些地方豪族眼中，被卖做生口的人，地位甚至还不如家中的牲畜。不过想起自己初入社会时，还不是一样那些大老板当做牲口使唤的...
“MD，几千年这些都没变。”
跟着老头七绕八绕的走了半天，他被领进一处优雅别致的院子，这里院子很大，却只有三间房，一大两小，中间道路相连。道路两边的空地都被开发成了园圃，其内还种了一种不知名的草，阳光下绿油油的，还隐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老头轻咳一声，郑重地整了整衣装，对着一间房门恭敬一礼道：“刘仙公，人带来了。”
片刻之后，一间大房的门被一股风吹开，一个年纪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走出来，他没和白胡子老头寒暄，只是盯着宋歆打量起来，“嗯，身体不错。年纪、生辰都打听过了？”
白胡子老头连忙道：“都打听了，都是按照刘公的吩咐的寻来的。”
“好了，他留下，你走吧。”中年人道。
白胡子老头轻舒一口气，鞠了个躬快速离去。
宋歆看着面前的人，年纪看起来三、四十上下，一头乌黑头发梳成了发髻，样貌普通，皮肤有点黑，一只鹰钩鼻，薄嘴唇。
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可是长了一对三角眼，射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凌厉，被这目光盯着，宋歆就感觉浑身的不舒服。
“今后，你跟着我做些杂役，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
“你现在是个死人，你的家人都不要再提了，你可记住了？”
宋歆点点头。
“我叫刘京，以后你叫我刘师父。”
“刘...刘师父。”
“今后你就住在那间屋子里，白天帮我端茶倒水，打理园圃，不管什么时候，随时听我使唤。只有两条，你不能进我的那间屋子，第二，每天晚上戊时到次日寅时（20点到次日6点）都要锁好你的房门睡觉，不许出来，除非是我亲自来叫你出来，知道了吗？”刘京指着旁边一间小屋子说道。
宋歆有些意外，本以为要吃苦头，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顺着刘京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答应。
刘京撇撇嘴，觉得宋歆有些木讷，心中有些不满意。可一想这小子也就是用这么一阵子，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近前来。”刘京说道。
宋歆走了上去，刘京一看就皱了皱眉，“怎么还是个跛子。”
“小人断了腿，才养好...”
刘京也不多话，送了一颗药丸给宋歆道：“你将药吃了，腿上的伤会好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进院子。
宋歆扭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翩翩公子，年约二十，和当时富家公子一样，面上涂白，樱唇殷红。穿着体面讲究，衣料都是上好的白色蜀锦裁剪，腰间挂着的雕花佩剑，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宋歆却被这打扮给吓了一跳，审美这东西，还是变化挺大的...
青年公子一见到刘京，立即面带笑容深施一礼道：“师父安好，徒儿卫起特来问安。不知这个小侍童，师父可否满意？听说他来了，徒儿就来看看。”
刘京说道：“嗯，除了腿脚不便，有点木讷，都还令为师满意。”
卫起似乎感觉到刘京的不满，他马上将目光锁在宋歆身上，接着又看到宋歆手中的药丸。他马上换了一副倨傲模样，“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快去给师父冲茶？”
随即马上又换了一副恭敬表情，“师父，你看这下人办事不利，我一定好好申斥他们。”
宋歆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转身想要进屋准备。却不想因为慌乱，踩到地上的石头一滑摔倒，不慎将道路旁边的花草给压倒了一片，刘京见到脸色瞬间一沉。
卫起见师父生气，还不等刘京说话，马上七分逢迎三分愠怒地快步走上前。
站在宋歆面前时，方才的儒雅风范荡然无存，他抬脚毫不客气踢在宋歆的小腹之上。
“混账东西，管事哪里找来的。这是师傅的药草，你也敢损毁！”
宋歆只感一股巨大的力量传进肚子里，到小腹肠子像是被人猛揪着，疼的龇牙咧嘴，脸色煞白。卫起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瘦，不知为何这一脚会如此沉重。
“好了，不要为难他，这不过是疗伤的药丸，和给你的不一样。”刘京看穿了卫起的心思，淡淡说道。
刘京边说就走过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查看药草，没看宋歆一眼。在他眼中，眼前这个仆役的小命完全不如这草珍贵。
“师父，这小子太木讷，不如换掉？”
刘京边整理药材边说道：“不必了，木讷点好。今后你打人下手轻些，免得失手杀人，触动了天罚，到时候为师可保不住你。”
卫起仿佛是如梦初醒般，脸色一变，眼睛下意识地朝头顶天空望了一眼，说道：“徒儿疏忽了，方才只是一时气忿才...”
“好了，你初入我师门，有些规矩还不知道。为师知道你的孝心。来，这是今天的丹药，回去按照为师教你的办法吞服练气。”
卫起大喜，恭敬接过师父手中丹药，又得意地看了宋歆一眼。
“丹药，练气？天罚？”听见刘京师徒对话，宋歆心头一惊。但见卫起脸上的欣喜神色，他再傻也能猜到这是什么意思，否则也不会让家财万贯的卫家少爷这般动心。
虽然在宋歆所处的现代，这些不过是骗人的迷信玩意儿，可在东汉这个时候，可是有大把的人相信，并为此倾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
将丹药小心收好，卫起走到刘京身旁，轻声道：“多谢师父，对了，徒儿今日来，还有一件喜事。师傅要找的那件...徒儿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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