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烦恼
齐思柳先在石头上铺了一块粗布,然后从篮子的上层拿出一份大碗拌面和一份中碗拌面,摆成面对面的位置,又拿出了红萝卜拌的小菜放在中间,最后撤出中间的隔板,小心翼翼地把两碗飘着碧绿葱花的鸡蛋汤端出来一左一右放好。
她见白知安一直僵在那里不作声,心里暗笑,看来这位师兄还从来没有当众出过丑呢,自己这次可是撞上了头一遭,不过昨日她不是也出丑了嘛,就算是扯平了。
思柳状若无事地回身招呼白知安,“白师兄,快来吃饭吧,我都准备好啦,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她又有点小得意了,像自己这样善解人意又主动帮忙下台阶的六岁小孩可不多见呢,嘿嘿。
白知安摸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盘腿坐在了思柳对面。
放眼望去,这顿午饭可真是够实惠的,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大海碗手擀面,上面铺着满浸油香的茄子扁豆,他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丫头是当我有多能吃啊。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白肉肉的小手,手里攥着一双筷子又摇了摇,他不解其意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小丫头朝自己努努嘴说,“师兄,给你筷子,这都是用开水烫过的,很干净。”
她怎么知道自己喜好洁净呢,他又有点不解了。
他缓缓把手伸过去接过筷子,看到她伸开双手时手背上还有几个小坑坑。
他眼神随着思柳的手收回去,看着她拿起筷子,大力地搅拌着面条,脸上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等到面与菜码都搅拌均匀了,她满意地笑着挑起一筷子,嗷呜一口欢快地吃了起来。
也太香了吧,看来自己的手艺不减当年,思柳大快朵颐,努力练了一上午功以后这饭都格外得香。不过对面却始终没有动静,她奇怪地抬起头问道,“是不合师兄的口味吗?我尝过了味道是很好的呢。”
白知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也开始搅拌自己面前的面条来,他真的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走神,会不会是极星门的那株离飞草带来的副作用,看来得找时间去问问师父。
茄子扁豆已经很软糯了,酱香包裹着面条,配上解腻的萝卜拌菜,一口下去白知安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素来不在意饮食,每天等饭堂人差不多散了再去,大师傅给留些什么就随便吃点什么,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偏好,和师父出远门的时候更是两个干饼子就打发了。
这两天思柳带来的食物都是他初次吃到的,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小小做饭这么好吃,他第一次吃饭速度这么快,风卷残云一般把一大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萝卜拌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石头对面的思柳已经惊呆了,面都忘记吃了,齐云师叔那边条件这般艰苦吗?难道长云派还存在着贫富不均吗?
连白师兄这样的优秀弟子都像是没吃饱过饭一样。怪不得他中午都不去饭堂,而是在这无人之处歇着。
长云派各位长老都是轮番教学,其门下弟子除了门派里的大事要事,平日都是分开居住饮食的,这样便于日常管理,所以齐思柳根本不了解其他师叔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可白师兄又不让她透露在这里发生的事儿,她就不能去找师父反应这个优秀弟子吃不饱饭的情况了,因为师父一定会仔细盘问她的。
一时间她看向白知安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敬佩还夹带着一丝可怜,从今天起,让白师兄吃饱饭的任务就交给她吧!
就在小师叔白知安惬意地喝着鸡蛋汤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齐思柳的心里已经被当成了一个自小家境贫寒,来到长云派后因为自身优异被同门排挤,连饭都没有吃饱过的美强惨师兄了。
思柳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别耽误了时间,白师兄回去晚了说不定还会被惩罚呢,真是越想越不平!
只是看师兄平时老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估计同门不合就是他形单影只的原因吧,自己还是好好保守秘密,千万别再给师兄惹来什么新的麻烦。
思柳觉得自己重活一世推断能力都变得越来越强了。
很快她也解决了战斗,收好碗筷后就听见白师兄说道,“来我对面双盘,随我打坐半个时辰,刚吃过饭后不宜猛练。”
思柳坐在白知安对面,她悄悄扫了一眼发现师兄双手呈莲花状手心朝上置于膝上,双眼紧闭面容平和,已经入定了。
这就是优秀弟子的天资吗?连双盘都不觉得痛吗?思柳在心中呐喊道!
思柳费力地把双腿扭成了麻花状,含泪闭上了眼,开始尝试着去清空自己杂乱的思想。
终于熬到最后一刻钟了,要不是死过一次,思柳觉得自己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
饶是如此,她也开始心烦气躁,腿好疼,好/胀,麻得她想直接把双腿砍掉。
要知道她是最怵打坐的,她认为这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酷刑。
天呐,最后一刻钟怎么过得如此漫长,她真的要不行了。
连最基础的打坐都坚持不下来,这说明自己心智根本就不坚定,或许自己不适合练武,难道重活一次也注定要碌碌无为吗?
白知安听到思柳的呼吸越来越紊乱,越来越急促,恐有走火入魔之兆,连忙出声道,“静心凝神,深深地吸气至腹腔充盈,再慢慢地全部呼出。”
思柳跟着照做,吐出一口郁郁之气,感觉没那么心烦意乱了,接着又听到白师兄说道,“气沉丹田,我会输一点内力进去,你不要抵抗,随着内力流转方向,慢慢地去运转清心经。”
白知安起身坐到思柳的身后,双腿复盘,双掌贴于思柳的后背,轻柔地送进去一丝内力试探,见她无意抵抗,便输送了更多的内力进去,沿着她的经脉按照清心经的运转方向行走。
如此这般三轮过后,思柳自己可以开始慢慢地运转清心经了,看她越来越自如,白知安便撤出了内力,坐回到了起始位,紧盯着她,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又是两刻钟过去了,思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神清目明,没想到因缘巧合下自己竟破了心中魔障,内力也变得浑厚了许多,清心经也运转得很熟练了,这次还真是多亏白师兄了,这面不白做啊。
“今天你算是有了一个突破,以后每天睡前也要打坐运转清心经,对你日后练功大有益处。”见她状态良好,白知安也松了一口气,教徒不易啊,第一天做师父的白知安内心叹道。
“记着了,多谢师兄助我破除心中魔障。”思柳感激地说道,“我现在感觉好极了,身上也不那么乏了,脑子也清楚了许多。这就是清心经的效果吗?”
“没错,清心经乃长云派师祖独创,是我内门弟子的必备心法,有清心明目破障的功效。大成者可无惧迷音贯耳。”
思柳瞪大双眼,之前自己还嫌弃这心法竟是繁文缛节,枯燥乏味至极,仗着师父宠爱,从来没有下功夫去修炼过,没想到这清心经这么厉害。
听闻地处南方的碧华山庄有一秘学称靡靡之音,武学低微者初听到就会双耳流血,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操控。
按白师兄所说练好清心经便不用怕这靡靡之音,失去神智和自由了。
想要成为可以独立行走江湖的女侠那么自己要学得还有很多。
白知安用树枝点了点方才二人吃饭的大石头,说道,“现在在这块石头上双□□替上下跳跃。”他犹豫了一下,“你第一次练习,跳五百次即可。”
五百次!还即可!
思柳这一次不仅瞪大了双眼,还张开了嘴巴,呜呜,齐石师叔这魔鬼师父的称号还是送给白师兄算了。
白知安面无表情道,“我入门时都是一千次起跳。”说完便背过手去站定,树枝还在手里未放下。
严肃起来的师兄是很有威慑力的,思柳不敢叫苦,动作标准地跳跃起来,在心里默默地查着数。
师兄是自己忽悠来的,拜师饭是自己亲手做的,路也是自己选的,那么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下定决心就去做罢,思柳咬着牙给自己打气。
一百个,还能坚持。
二百个,气喘如牛。
三百个,腿如灌铅。
四百个,汗如雨下。
五百个,我要升天。
第二个酷刑结束,思柳直接五体投地,太累了,她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了。
白知安一步上前,一只手轻松地捞起瘫软的思柳,把树枝塞在她手里后道,“力竭后不可直接瘫倒,于身体不利。你缓慢地走两圈,直到气息恢复平稳。”
思柳闻言只好哆哆嗦嗦地拄着树枝龟速前行。
白知安怕她腿软摔倒,落后一步紧紧跟随。
可她每次踉跄要摔时,还没等他上手去扶,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又能摇摇晃晃地站好,脚下步子始终没停。
看着思柳弱小却坚韧的背影白知安又走神了,今日是不是练得太狠了,明日她可能不会再来了吧。
不来正好,这不正如自己所愿,这本就是麻烦事一桩。
那自己还能再吃到她做的美味佳肴吗?
这是白知安头一次陷入练功复仇以外的烦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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