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宋彧吃过午饭之后，便在客厅坐着发呆。
沈复箴来过电话说公司有点事，从老宅出来之后要先回趟公司，可能晚一点回来。宋彧不敢上网，也不想回复微信，只能自己一个人放空。
坐到下午三点，电话又响起来，宋彧本打算像之前几个一样直接按掉，但是拿起来发现是安妮，于是赶忙接了起来。
“安妮……”
宋彧委屈巴巴的，她这会儿非常需要听到安妮的声音，哪怕是骂她，也会让她有些安慰。
但是安妮没有如往常一般破口大骂，只是平静地道：“你在哪？”
“在家啊。”
宋彧有些奇怪，把那点哭腔憋了回去。
“现在方便说话吗？”
安妮的这句话，让宋彧更加疑心。她隐约感觉到安妮要说什么严重的事，但她想不到是什么。
“怎么了？”
宋彧试探道。
“解约协议书明天会发到你邮箱，你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让小酒把纸质版带给你，你不用来公司了，人多眼杂。”
宋彧听了，瞬间愣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你要和我解约？”
“你对公司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和你解约，我没有办法向其他艺人交代。”
“可是……”
“你放心，公司会帮你把这次事情处理好。现在对外已经否认了所有网传内容，解约的消息也会封锁，不会给你引起其他猜测，等过一段时间再公布。”
宋彧并不是在担心这些，她只是没有想到，安妮真的会和她解约。
以前她任性、闯祸，安妮都会骂她三天三夜，但从来都没有说过不要她。
她……真的错了吗？
“安妮，对不起……”
“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你想要的你已经得到了，现在全网都记住了你宋彧的名字。”
“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既然你不相信我，而去选择相信只见过几面的沈复箴，那从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抛弃了我，我现在只不过是迟来的放手而已。我不想管了，真的，既然你们都不听我的，那就随你们吧，我不管了。”
宋彧知道安妮还没有解决完前几日姚期的恋爱问题，自己现在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她能听出安妮的声音里，有疲惫，有失望，可是没有关心了。
她也许真的伤透了安妮。
几言过后，两人便挂了电话。
宋彧缓缓躺在沙发上，难抑悲伤。
然而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宋彧看了一眼，这次是奶奶。
她缓慢地拿起来，按下接听。
“鱼儿，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我就是提醒你，现在千万别出门。”
宋彧起疑，追问了几句才知道，娱记和黑粉们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奶奶的住址和电话，到处蹲不到她就去蹲奶奶，电话打爆了不说，刚才老人家出门买个菜，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甚至摔了一跤。
“您没事吧？”宋彧一惊，立刻坐起身来，“我现在过去。”
奶奶听了，赶忙拒绝：“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千万别过来，这边到处都是等你的人。”
说完，还怕宋彧不听，又补了一句：“你来了我也不会开门的！”
说了半天，拗不过奶奶，宋彧只好应下。挂了电话之后宋彧马上打给阿鸣，让他接奶奶去医院检查。
宋彧揉着眉心，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看着手机上的通知栏，就算所有的社交软件都退出了也没有用，甚至连浏览器的推送都是她的新闻。
她自暴自弃，重新打开了微博。
沸腾的讨论瞬间涌现，宋彧看着，上面不仅有对自己、对沈复箴的嘲讽和谩骂，甚至有黑粉在趁机诅咒和威胁奶奶。
她忽然有点想哭，眼睛却是干涩的，难以纾解的难过更加折磨着她的心。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沈复箴还没有回来。
中间来过几次电话，问了宋彧怎么样，她都只说了没关系。
终于从沙发上起身，宋彧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
她很累了，她想停下思考。
宋彧第一次觉得酒这么难以下咽，她苦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喜欢喝。
宋彧猛灌几口，想快速冲散自己的神智。
她想了整整一天，她做的到底对不对。
但安妮和奶奶似乎都告诉了她，她不仅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宋彧今天的酒量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特别好，喝完了一罐，还没有一丝醉意。
她刚打开第二罐，沈复箴回来了。
沈复箴进屋看到宋彧在喝酒，快步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酒瓶。
“给我。”
宋彧伸手去抢，被沈复箴拿得更远了些。
“你喝不了酒，别勉强自己。”
宋彧笑了笑，嘲讽道：“是啊，我能干什么呢？我不过是个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罢了。”
“宋彧。”沈复箴沉声，坐下来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婚是我提出要结的，沈总你不过是被我套路，骗进了这场赌局罢了。我挨骂，我解约，我都认了，是我活该，但我奶奶何罪之有？要说她唯一的错，大概就是累死累活养活我这么个白眼狼三十年。”
宋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沈总”这个称呼了。沈复箴忽然紧张起来，她很怕宋彧下一句，就要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
“决定是我们一起做的，要错也是我们两个的错，你不必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你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吗？这个后果，对你而言不过是一阵风波，过去了便过去了。可我呢？我可能从此以后就没了工作，还要连累我唯一的亲人，谁承担后果，便是谁的错，不是吗？”
宋彧知道她在说胡话，知道她不该把气撒在沈复箴身上。
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不忍心讨厌自己，就找一个替代的对象。
但宋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就让她假装醉了，再任性一次吧。
“我有。我害怕失去你。”
沈复箴看着宋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宋彧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我只怕失去你。”沈复箴的神色有些隐忍，但仍在说着，“你呢，和我结婚，你后悔了吗？”
宋彧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问住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她没有想过自己后不后悔。
她……后悔吗？
宋彧心里似乎有答案，但她觉得不能说出口。这一切似乎都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去做一些未知后果的选择，也许一切回归最初，才是最好的结果。
宋彧完全慌乱了，她为了掩饰这种慌乱，立刻起身，往卧室走去。
沈复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拉住了宋彧，他微微用力，宋彧便被他拽过身来，毫无准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回答我，你后悔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
“我怎么想，我们怎么想，重要吗？奶奶，安妮，爸妈，还有外面的那些人，会在意我们怎么想吗？”
沈复箴紧紧扣住宋彧的胳膊，一动不动。
“对我而言，只有你的想法，最重要。”
宋彧逃无可逃，她被沈复箴锢住，在原地站了很久。沈复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份目光就像炽热的火炽，即便她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头顶的温度。
终于，宋彧抬眼，看向了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我骗不了我自己。”
宋彧尾音未落，沈复箴便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覆上她脑后，微微弯下身子，轻轻地、试探一般地，落下了吻。
他像是想要请求许可，但又怕被拒绝，于是带着莽撞又胆怯的心情擅自行动一般，欲进、欲退。
宋彧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抬起手，环上了沈复箴的脖颈。
她闭上眼，回应了这个有些悲怆的吻。
无所谓了，她想。
她爱上他了，她想。
沈复箴再抬起头时，眼中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他抱住宋彧，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承担，不要再想着一个人，好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说话的时候，宋彧觉得有些痒。
“好。”
宋彧回抱住他，轻轻点头。
良久，沈复箴起身，认真地看向宋彧。
“我们结婚吧，好吗？”
“我们不是已经……”
宋彧不解，但下个瞬间，她便听懂了。
这是一次真正的求婚，不是那个渴望出头的窝囊女艺人，也不是那个忘不了旧情、困于父母逼婚的沈家小少爷。
是沈复箴，向宋彧，真正的求婚。
假的永远是假的，但真的，也永远是真的。
“你确定吗？”
这是宋彧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沈复箴又俯下身，这一次，他温柔但坚定，摩挲在宋彧的嘴角。他没有只言片语，却又像在用尽全力，回答着宋彧。
他确定，非常确定。
宋彧抛开了一切，吻得热烈又放肆。
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她也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他们退着，一步，两步，三步。
沈复箴打横抱起了宋彧，从未觉得从客厅到卧室的路有这样长。
宋彧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柔软中，她笑着，把沈复箴拉近。
“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呢。”
沈复箴侧过头去，热气落在她耳畔。
“是吗？也许……不止是床。”
宋彧没有再接话，微微仰起脖子，迎上了沈复箴的唇。
凉夜无眠。
宋彧醒来的时候，沈复箴已经走了。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摸了摸旁边的枕头上，有些微微的凹陷。
“真是世界末日都不忘了工作啊……”
宋彧喃喃，赖到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衣服已经被沈复箴叠好放在一边了，宋彧换上，洗漱之后，看到厨房里放在微波炉旁边的早餐。
只是简单的中式早餐，但不知道是不是加了沈复箴滤镜，宋彧觉得今天格外有胃口。
吃完饭，刚收拾好碗筷，手机就响了。宋彧拿来一看，是一封邮件。
安妮真的发来了解约协议书。
宋彧叹气，坐在沙发上点开。
看得出来安妮很努力地在照顾她了，按理说这次的事完全是宋彧一个人的责任，按照签约合同和公司的规矩，她得承担很多赔偿。但安妮能免的都给她免了，只是少要了一些赔偿金，算是走个过场。
宋彧虽然伤心，但她心里清楚，安妮说得对，即便对外否认，公司内部也不可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安妮这次选择护她，就真的没办法面对其他艺人了，甚至可能引来不满，把事闹大，对宋彧更加不利。
于是宋彧给安妮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协议没问题。
然后宋彧给奶奶打了电话，问了昨天检查的情况，得知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心。门口的娱记也都被安妮派去的人撵跑了，老太太现在正在家好好休息。
宋彧想起昨天和沈复箴确定了关系，有点心虚，没有多和奶奶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昨天太冲动了，宋彧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下完了，她彻底成了大逆不道、忤逆族规的不孝之孙了。
甚至于，连养活奶奶的工作的都没了。
唉，算了，宋彧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麻烦事一件也不会少，愁也没有用，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脑子里这么想着，宋彧的手却拨通了沈复箴的电话。
“怎么办，我真的失业了……”
拖长的尾音，带了一丝缠绵的意味。沈复箴都能想象到宋彧坐在沙发上，正伸展了腰肢放松的模样。
“真的解约了？”
“嗯，下午估计就把文件送来了。”
“不然我去找我哥说说吧。”
“我现在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估计他不愿意要我。”
“大不了再给他做几次虾。”
宋彧笑出声来，对着手机道：“我就说嘛，沈总你真的很好用。”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才听低低的一声：“是吗？你是说做虾，还是……”
宋彧瞬间反应过来沈复箴想到了十八岁以下不能想的东西，马上出声打断：“上班时间怎么能开小差呢？快挂了吧！小心我告诉爸你消极怠工！”
说完，宋彧立刻挂了电话。
奇怪，是家里的暖气太热了吗，脸怎么这么烫呢？
宋彧冷静下来之后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能签到沈氏，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首先，她和沈复箴已经打算做真夫妻了，那两年后他们没有离婚，协议婚约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但这样的话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期间不知道还会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但是如果签了沈氏，就意味着她和沈家彻底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对合约婚姻的说法也算是种驳斥。
而且，安妮终于不用再带着宋彧这个拖油瓶，处处为她着想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了，她应该也能轻松一些。
这么想着，宋彧觉得自己之后也得去对沈复禾献献殷勤，那可是个只认钱的主，和安妮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得想办法说服他。
也许是现在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难题，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沈复箴分享、抱怨，所以宋彧虽然处境没变，依旧被网友声讨着，但她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她很久没有这种，身边能有人并肩的感觉了。
中午宋彧点了个外卖，吃过之后，她打开电视，想看看《荆棘》。
看到自己演的恶毒女配给女主一天使一个小绊子，宋彧也忍不住骂出来。
“总欺负女主干嘛？有本事给男主穿小鞋啊！”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也许是中午没有睡觉的原因，宋彧连看了五集，看到日暮将落的时候，感觉眼皮也要跟着落下了。
她困得很，但想着沈复箴应该快回来了，就关了电视，随意地在沙发上躺下，想眯一会儿，等沈复箴回家就起来。
宋彧很快便睡着了。几乎是刚刚沉入睡眠的那一刻，她便在梦里醒来。
这一次，没有白雾，没有走不完的路，她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每一个人。
这个梦很长，长到宋彧几乎看完了祝虞和汤渝的一生。
在枪响之后，宋彧没有像以往一样坠入黑暗，而是看到北风和傅时徵，站在自己面前。
宋彧看到了，那两张和沈复箴，一模一样的脸。
以及那颗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鼻尖的痣。
回过身，祝虞和汤渝浑身是血地立于身后，嘴角噙着她们死前那个决绝又悲痛的笑。
“愿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再也不与你相见。”
那一刹那，宋彧突然醒悟。
那是她。
祝虞也好，汤渝也罢。
都是她。
而那个杀了她两次的人，无疑，就是这一世，她依旧爱上的沈复箴。
前两世的所有感情，爱、恨、悲、怨，全部融在一起，像要击碎宋彧的身体一般，一丝不剩地灌进宋彧的脑中，把她的记忆撕碎、打乱，又重组。
像世间万色，融在一起。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尽的黑。
混乱的宋彧，在那一瞬间剩下的，只有恨。
切骨、剜心的恨。
她猛地睁眼，眼前是沈复箴贴近的脸旁。
但三世记忆重叠的宋彧，此刻分辨不出，她是谁。
而他又是谁。
宋彧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刺耳地叫嚣。
杀了他。
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他。
宋彧本能地伸出手，一把刀忽然飞入她手中，她毫不犹豫，狠狠向前捅去。
血染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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