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一团黑雾
天地玄黄四个暗卫站在下首,等候护国公的吩咐。
护国公问道:“昨夜死的第五个人,是何身份?”
天一回道:“回老爷话,大理寺密不透风,死了之后,立刻抬走,属下等无从查证,发现尸体的百姓口中得知,同样是个男子,同样衣衫不整,死法也大致相同,若非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次的死者身旁,有大量的血液。”
护国公皱着眉头一脸凝重,这很明显是有人在模仿杀人,到底是谁出来插了一脚?!
他的计划确实是要栽赃云卿浅,可是他希望的是云卿浅死在昭文帝手上。
待云卿浅死了之后,他再想办法,不着痕迹的让云戎知道事情真相,知道他的女儿含冤惨死,这样一来,云戎必定对昭文帝心生芥蒂,而他,或许可以趁机招揽人心。
既能报仇,又能挑拨云戎和昭文帝的关系,最后或许还能招揽云戎,此等一箭三雕的好计谋,怎么就忽然偏离了预定的轨迹呢?
发起百姓暴动,虽然可以让事情闹得更大,但是昭文帝就完全把自己摘干净了啊。
无论云卿浅今日是死是活,那都是那些无知愚民的错,与他这位皇帝,可是毫无相干。
“那位无为子道人,什么来历?”护国公开口问道。
天一摇摇头开口道:“属下还来不及查证。要不要……”
护国公抬手阻止天一继续说下去,开口道:“不必,事到如今,已经脱离掌控,那便顺势而为,九霄阁那边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要让此事牵连到护国公府!”
“老爷放心,九霄阁有九霄阁的规矩,一定不会出卖属下的!”天一信誓旦旦的说道。
护国公又看向黄四,开口问道:“云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黄四被护国公指派去盯着云家大房,想知道云卿嫣和韩春珂,有没有瞒着他做什么小动作。
黄四回道:“回老爷话,云家大房一切都按照老爷吩咐所做,没有多做其他事,今日百姓冲入云府,云家大房虽然没有阻拦,也确实惊讶万分。”
护国公点点头,这么说来,那就不是云卿嫣暗中搞鬼了,那么暗中搞鬼的人,会是谁呢?
“你去火场盯着!”护国公吩咐天一道。
“是!”天一领命退下。
——
火场。
云卿浅到达火场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搭建了一个十分大的木台。
木台周围插着五色帆旗,靠近前段,摆放了一个祭台,祭台上放着各种降妖伏魔的工具,还有一个冒着徐徐白烟的香炉。
而木台中间有一个十字形的木桩,木桩前面放了一个巨大的火盆。
很明显,谁被确定为妖女,就要被绑在那木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施以火刑。
云卿浅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白的指尖儿,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因宇文璃而起,她一直真正想要报复的人,也只有宇文璃!
其他那些前世对她加害过的人,倘若今生安分守己,她并不会赶尽杀绝。可为什么偏偏就有人如此不惜自己的命呢?
不惜自己的命,也要来害于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云卿浅目光扫向台下百姓,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人心难测,嫉妒原来真的会让人变做另一幅模样。
“今日死在这木台上的人啊,我会让你死个明白的!”云卿浅心中暗道一句。
……
此时此刻,无为子道长已经站在了木台之上,他手持桃木剑,站在祭坛前面,样子确实有几分风清道骨。
可云卿浅丝毫不畏惧他,她又不是妖,她为何要怕?
木台下已经层层叠叠围了不知多少百姓,龙武军的进入,将百姓都拦在木台外围,倒是没有人做出扔白菜鸡蛋这种冲动的行为。
穆容渊骑在马上,在人群外围,看着云卿浅,他虽然相信她的手段,但是心中的担心却丝毫不减。
谁能保证那真正的买凶之人,不会狗急跳墙呢?
“不知道长要如何为小女证明清白?”衣袂翩翩的云卿浅,坦荡荡走上了木台。
无为子微微一愣,皱眉道:“贫道来捉妖,何时说过要为你证明清白?”
云卿浅笑了笑,面向台下无数百姓,朗声开口道:“没错啊,道长来捉妖,可我不是妖,若道长捉到真正的妖,不就证明了我的清白么?”
“这……”无为子被云卿浅说的一愣,片刻后怒声道:“你是不是妖,可由不得你自己说的算!”
云卿浅水袖一甩转身看向无为子,大声道:“好啊!那便请道长速速开坛做法吧!”
云卿浅眼神凌厉的看向人群中,咬着牙慢慢说道:“到时候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通通都别想逃走!”
挤在人群中的某些人,明显被云卿浅这付气势惊了惊,她……她哪来的那分底气?
无为子看了看祭坛上的香炉,又朝人群中瞟了一眼,片刻后似乎得到什么讯号一般,底气大增的对着众人高喊道:“贫道来自青云山,道号无为子,今日在此开坛做法,降妖除魔!望三清真人显灵,助我肃清孽障,还人间太平!”
无为子转身看向一脸淡然的云卿浅,开口道:“云小姐,贫道需取你一滴鲜血,以玄门道法,将血液和五行旗淬于焚香炉,若云小姐为普通人,则炉火熄灭香燃尽。若云小姐为妖邪,则炉火鼎盛香烟袅袅不绝!介时贫道继续做法,你定然显出原形!呵呵呵,不知你可敢一试?”
云卿浅冷笑,她来都来了,难道自己不试,这些人就会放她走么?
“我既然敢来,自然敢试,只是……谁有能证明你所言不虚呢?若是你在这香炉中动了什么手脚,我岂不是无辜蒙冤?”云卿浅反问道。
无为子似乎早已料到云卿浅会有此一说,冷哼一声道:“不知台下那位胸怀坦荡的夫人小姐,敢于先试试贫道这五行伏魔阵?”
很快,人群中就有五六道声音高喊着上了木台!
“妾身愿意一试!”
“小女也愿自证清白!”
“来来来,先给老婆子试试,试完了,老婆子还要回家做饭呢!”
一转眼的功夫,上来了六个妇人,高矮胖瘦,年轻年长,各是不同。
无为子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六张黄色的符纸,每张符纸旁放了一根银针,很明显,这是取血用的。
无为子从六个妇人面前走过,六人纷纷银针刺入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黄色的符纸上。
取血之后,无为子便走回祭坛,桃木剑挥天,口中念念有词。
“运化瓶驻已获圆成,跪请三清严装显灵!鸣金钟,叩玉磬,藏影伏形!”
“如有大邪不待隐匿,责令患身通吐因依!火焚化,血震阴,助我威灵!”
唰!
之间无为子长剑一指那香炉,香炉盖砰的一下飞入半空中!
而后无为子剑锋一转指向那六张符纸中的一个,符纸无风自动,飞入香炉。
此番还未结束,无为子身形一晃,长剑指向五色帆旗横扫一招,众人震惊的看到,那本来好端端绑在柱子上的五色帆旗竟然唰唰唰,纷纷挣脱旗杆,飞射入香炉之中。
那小小的香炉,双手即可环绕,竟然能盛装如此多的东西?
嗖!五行旗全部进入香炉!
飞入半空一直旋转的香炉盖稳稳的落了回香炉上,发出叮当一声!
“啊——”
众人惊呼,别的不说,就刚刚无为子露的这一手,就令围观百姓口口称赞,若不是得道高人,岂会有那神奇的香炉?
就连白丹青都有些诧异的问道:“二哥,这……这道士有两下子啊!”
穆容渊冷笑一下,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大多被云卿浅吸引住,而他也敏锐的发现云卿浅放在水袖下面的手似乎攥着拳头拿着什么?
……
继续看台上,无为子的桃木剑武的虎虎生风,轰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这柄长剑竟然自燃了起来。
无为子挽着剑花刺向那香炉,嗖的一下,剑上的火苗就像活了一般,窜入了香炉中。
本来安静的香炉,轰隆一下燃烧了起来。
无为子收剑,站立的看向香炉,不出一刻钟,香炉中火苗渐渐熄灭,袅袅青烟也随风散去,除了一丝烧焦味儿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残余。
无为子打开香炉盖,示意给众人看,那香炉里面,竟然只余下一点灰白的灰烬,那么大的五色帆旗,竟然能一瞬间烧的无影无踪!
无为子看向第一个妇人点头道:“你可以回家了!”
妇人千恩万谢,离开了木台。
无为子看着云卿浅冷笑一下,手中长剑飞出,那长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绕着木台飞了一圈,又回到无为子的手中,而长剑经过的旗杆上,再次出现了五色帆旗!
“天啊!道长好法术!”
“是啊!道长道术高明!”
“啊!我们终于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百姓激动的夸赞无为子,无为子捋了捋胡须,厚颜无耻的坦然受之。
接下来无为子便一一将那剩余的五个妇人的血符纸一一入了香炉,每一次表演都十分精湛,那五行旗飞来飞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围观的百姓也是赞不绝口,顿时觉得这道长犹如神仙下凡。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的香炉熄灭后,无为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拿着符纸和银针,走向了云卿浅!
“云小姐,请吧!”
云卿浅笑笑,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手心,发现手心那一串铜铃铛当中的一颗铃已经从古铜色变成血红色,云卿浅微微松口气,走上前准备去拿银针。
然而还不等她碰到那个银针,就听到有人喊道:“慢着!”
云卿浅闻声望去,便看到宇文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挤上了木台。
云卿浅脸色一沉,然而只是一瞬,又化作惊讶!
宇文璃自打刚刚喊话之后,目光就没有离开云卿浅,所以即便云卿浅迅速的改变自己的表情,可他仍旧在她眼中看到了厌恶。
她厌恶他?
宇文璃走想云卿浅,云卿款款福身行礼:“参见静王殿下。”
一声静王殿下,顿时让在场百姓都不得不行礼。那无为子道人也对这静王行了一个道家之礼。可宇文璃却没空搭理他。
宇文璃走近云卿浅,云卿浅忍不住后腿一步,宇文璃不甘心,继续走近,云卿浅再次后退,一直到退到了木台边缘,云卿浅才忍不住开口道:“静王殿下这是何意?”
宇文璃咬着牙,低声问道:“浅浅,告诉本王,你……你是不是浅浅?”宇文璃不知道自己在下面反复斟酌了多少次,才鼓起勇气走上这木台。
他心中有怕,但是他怕的不是云卿浅是否是妖,他怕的是万一她真的是妖,那这道人是不是真的会将她打杀了?
宇文璃惊讶的发现,自己心中似乎并不在乎云卿浅是人是妖,这种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她态度冷淡时候开始的吗?
面对宇文璃的问题,云卿浅有些疑惑,可是更多的是厌烦,她是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云卿浅强行按捺住心中不悦,开口道:“殿下,臣女,自然是臣女。不知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宇文璃不答反问道:“那你再告诉本王,你可还心悦本王?只要你说是,本王今日定会让所有想害你的人,都死在这木台之上!浅浅,本王是真心的。”
云卿浅在心中冷笑,暗道一句:“你的真心,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可表面上,云卿浅并没有直接与宇文璃针锋相对!首先是因为今日这场大戏,唱戏人并不是宇文璃,她不想节外生枝。
其次,还是那个道理,她不能莽撞的去改变历史,一切改变,都要润物细无声!
云卿浅微微垂眸,片刻后抬头眼眶微红,双眼含泪,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看到这样的云卿浅,别说近距离的宇文璃,就连远距离的穆容渊都感觉心跳乱了一拍!
“浅浅……”宇文璃心情复杂的喊着她。
云卿浅苦笑一下,开口道:“静王殿下,你可知,我为何会被人逼迫站在这里?”
宇文璃有些怔愣,不太明白云卿浅的意思。
云卿浅继续道:“侯门孤女,无才无德,却得静王殿下青睐,这世间的嫉妒便可将我吞没的骨头渣都不剩。喏,我现在不就莫名成为了旁人口中的妖女了么?”
宇文璃一惊,然后立刻怒声道:“有人加害你对不对,是谁?你告诉本王,本王一定替你讨回公道!证明清白!”
云卿浅冷笑一声,开口道:“不劳殿下了,我的清白,我自己会证明!”
云卿浅话音一落便走向祭坛,直接打开那香炉盖,在众人面前,看到的是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那香炉中。
而实际上,云卿浅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那一颗被鲜血浇灌成血红色的铃铛上,而低落的血也是从那铃铛里面被挤出来的。
此刻那个红铃铛,就像一个饱和了的海面一样,进入一滴新鲜的血,便要挤出来一滴血。
咣当当!咣当当!
香炉被滴入血液之后便开始具裂摇晃,看起来十分焦躁不安。
无为子见状有些狐疑的皱了皱眉头,不过狐疑只是片刻,他便舞起手中木剑,一如刚才一般,将那神奇的五色帆旗飞射入那香炉中。
待他点燃火苗的时候,众人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别说那焚香炉大火熊熊,就连整个祭坛都化作一团烈火。
“啊!”众人惊呼!
无为子道长也愣在了原处,这……这火势怎么会如此大。和计划中不太一样啊!
伴随着熊熊火焰,一团黑烟渐渐升了起来。
那黑烟仿佛乌云一般,逐渐将整个木台吞没。并且朝着人群中蔓延。
置身于台上的宇文璃瞬间失去了云卿浅的身影,不仅如此,他甚至看不到一丝光线,有些紧张的站在原地。
而台下的百姓早已经乱做一团。
“快跑啊,妖怪来了!”
“救命啊,道长压不住妖女了!”
“散开快散开,都是妖气,妖气啊!”
黑烟蔓延的极快,很快那些百姓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而置身于所有人之外的穆容渊却震惊的说不出话。
原因无二,因为他看到的场景,与所有人都不同。
看到白丹青就站在他旁边,慌乱的喊着“二哥,你在哪,二哥!”
穆容渊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看到的景象与众人看到的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穆容渊看到的木台上,一如刚刚那般,香炉没有爆炸,只是一直有青烟徐徐升起。
台上没有黑雾,只是无为子惊吓的坐在了地上。
宇文璃也僵在原地,摆出御敌的姿势,倒是只有云卿浅一人,表情淡然的站在木台上,似乎与他一样,也没有看到什么黑雾。
见云卿浅的目光看过来,穆容渊几乎想也没想就立刻装出慌乱的样子:“都别跑,呆在原地!都不要动!”
云卿浅见周围的人几乎没有清醒的,才从腰间拿出一支穿云箭。
穿云箭一响,穆容渊看到有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他们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脸上也捂得掩饰,穆容渊只一眼便认出这是九霄阁的人。
这三个人当众,其中两人手上抬着一个东西,看形状,似乎是个人。
而另外一人飞入人群当众,一伸手点了一个少女的穴道,抓着她飞向木台方向。
三人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在木台上之后,没有片刻停留,飞速离去。
穆容渊定睛一看,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韩家大小姐韩雨霏啊!
再看云卿浅,她已经缓缓走到那蒙着白布的人面前,一把将白布扯掉,露出了里面的人!
果然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人。不仅如此,这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穆容渊有几分震惊的看到,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护国公世子韩雨震啊!
此时此刻韩雨震整个人僵硬的躺在地上,双眼睁大,表情惊恐的看着云卿浅。
“啊……啊啊……”已经不能说话的韩雨震惊恐的朝着云卿浅大叫。那样子好像就在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云卿浅勾唇一笑,明明是一笑万古枯,一哭万古愁的盛世美颜,此时此刻却让韩雨震打心底发颤。
“想问我做什么?呵!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穆容渊看得真切,那韩雨震最开始双眼还是有神的,表情除了惊吓也算正常!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渐渐双眼迷离,很快便如同那些百姓一般慌乱起来。口中还不停的咿咿呀呀的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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