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春
国庆假期结束。
十月初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我身边的同学渐渐套上了外套，总有些反季节战士一如既往地穿着半袖。
我们进行了月考。高二分班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裴居成的成绩从初中我认识他开始一直就很好，他是那种拔尖的成绩。这次也不例外，全校前一百名的位置——要知道的是，我们这个年级有一千五百多人呢。
“真是吐了，这次的地理题怎么这么难？”
“对啊对啊，什么奇葩题都能给我整上来。”
“记不记得有一道政治大题，完全没背，我压根没想到他能考。”
同学们怨声载道。
裴居成趴在桌子上，微微闭上眼，睫毛长长的，总是惹人多看。
许璇和我走过去。
“小成啊，怎么，考这么高还抑郁上了？”许璇问。
裴居成无言。
我开口：“怎么了？又是李湛？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吗？”
“我□□吐了，你别跟我提他，他不喜欢我对我那么好干什么。怎么了看我长得好拿我当替身？”裴居成恶狠狠地抬起头，忿忿不平道。
“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是替身这不是证明你长得好看吗？要是我当替身人家还不稀得要。”
“你还跟我是情敌呢，人家有白月光，咱俩像个傻逼一样。我真是吐了，烦死了烦死了。”
得了，大公子脾气又上来了。
许璇给他顺毛，安抚道：“行了，别生气，姐这周放假带你去吃好吃的。斫儿也一起来。”
“不了，我得回家看书，我妈会因为我成绩上火的，我都没告诉她有月考。我怕老班找她谈话。”
“你俩等我中午跟你讲。斫哥那天我跟你打电话我没说话我就挂了，我实在太生气了。”
“行了，好好上课。”
地理课。地理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常常带着顶礼帽，她爱穿旗袍，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是我们喜欢她的原因。
“白首带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地理课下课。她叫我过去。
慈祥地开口问我：“小斫这次考的不错啊，93，全校前十的成绩啊。哪里错了卷纸给我看一看，我给你讲一讲，下次就不要错了，好不好？”
我有些发愣，好久没有人这么对我讲话了。她的话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对我的宠爱的态度，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母亲的影子，岁月流转，母亲再也没了当年的气质，而面前的女人，是我现在与当年记忆的时光机。
我把卷纸拿过来。她柔和地讲起。我给她搬了凳子，在她身边毕恭毕敬地听着。
讲完后我对她告谢。“不用谢，下次考的高分一点，老师就有理由跟他们讲我这孩子又考了一回全校前十。”我点点头，朝她笑道。
母亲从前也是这样鼓励我的，大概小时候记事起，我都是自学，她从未管过我，只有考的不好的时候告诉我努力，考的好的时候告诉我比下一回更好。但是现在，关心的话从她嘴里再也很少听到了。
我们今天晚自习没上成。高三进行月考，借用了高二的教室。我们学校高三人比高二还多，每年都有好多学长学姐考上985211，这大概就是我们学校知名的原因，师资力量绝对优越。
我提前回了家，门口多了一双男士皮鞋。我有些奇怪——母亲应该在这不认识什么人啊。
“妈，我回来了。”
他们在沙发上坐着，距离有些太近，母亲大概没料到我这么早回来，有些语无伦次道：“小斫……小斫回来了啊。这是你靳叔叔，妈妈在上班的地方遇到的。”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你好，边斫是吧，你妈妈跟我提过你。我叫靳柯。”
“叔叔您好。”
叫靳柯的男人没再多停留，穿上皮鞋就走了。
他走后。
“妈，那男人是谁啊？”
“不告诉你是妈妈在上班的时候遇到的吗？你应该感谢你靳叔叔，看你妈妈我过得可怜他让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给她打下手。他是个总裁呢。给他干活还能挣不少钱。”
我将信将疑。但也无法反驳，点点头。
回了卧室，又看见了那张显眼的照片，不争气的家伙，人家有白月光为什么还喜欢他？你说你是不是傻。但是没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他。
电话铃声响起。
“斫哥，是我。”
“嗯，小成，怎么了。”
“我他妈又看见李湛发的朋友圈了，他俩他妈一起出去还拍的照片。最可气的是李湛有一张还搂的那女的，他妈的，气死我了，我都没被他搂过。”
“合计你是又生气了？”
“废话。”
“人家不都说了他不喜欢你吗？直男的小把戏你为什么恋恋不忘？”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他两米哎，长得又帅，你看过他的眼睛吗，琥珀色的，好像混血。而且又高冷还会打篮球还会散打拳击什么的，我听说他最近去学跆拳道了。别他妈问了，问就是那女的喜欢会跆拳道的。真他妈生气。”
“是挺帅，被他拒绝过的少男少女肯定得特别伤心，这么一个好人已经有白月光了。”
“他妈的，好男人我总是得不到。我他妈明天急眼了我化妆去学校，把那些骚0和女生卷死。”
“你可别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真他妈生气，明天去给你俩讲他俩的事。挂了。”
小少爷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我摇摇头，回想起我自己的光辉事迹，想当年我就照他那个标准刷视频，刷到一个喜欢的就去要联系方式，结果一个也不给，大概可能因为我是男的吧。我喜欢的类型全是直男。但是我依旧没放弃，我自诩一个称号——打不死的小强！
第二天午休。小少爷把我和许璇拉到天台上跟我们讲故事。
“李湛和那个，叫什么娴的，高中就认识了，好像和我们一个高中。”
“楚——庄——娴。”
“管他呢，他们是同班同学，那个什么什么娴因为高中长得就很好看，然后学生内部给她评论叫校花什么的。但是她是那种高冷人设——切，假惺惺的。”
小少爷的故事里总是带着自我批判。
“然后，给她递情书的人数不胜数。那个时候学校举行运动会，有艺术节，她们班表演了一个舞蹈节目，楚庄娴是领舞的，那舞蹈比较火辣，然后队员们就是跳的也很带劲，领舞的一夜之间火爆全校。自然也火到了李湛那里。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对于那种高冷美人而且跳舞跳的好身材也好家世也好的谁能拒绝？但是我李湛哥也不差啊，所以他并没有过多在意。真正有交集还是因为运动会上因为跑步比赛。他们班和其他班在赶超的时候因为并道失误导致两个人就卡倒了，他们班的那个伤势比较重，其他班的有个女生过来找他理论说他们班的，其实他俩是男女朋友，然后那女的气不过就去找他理论。那楚庄娴正义感爆棚，怎么能容忍其他人说他们班同学？
然后把那女生怼的哑口无言，那女生一看说不过，就找几个男生过来，结果李湛像个欠逼似的过来解围了，他就是那种不好惹的茬儿，整天惹事但是老师们不敢管，没人说得动他。那几个男生有点怵他就带着那女生走了。
楚庄娴就向他道谢吗，那个时候李湛刚比完赛回来，整个人就是汗流浃背的状态，楚庄娴就给他塞了包纸巾，让他擦汗，还告诉他剧烈运动以后不让喝水。
呸，我估计那死男人听到这就开始有好感了。切，关心几句就喜欢上了。死男人。狗男人！”
你看，小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接着他们没怎么说过话。高一下学期夏天，有一次下课，正好是体育课，那帮男生就刚好回教室，汗滋滋的，拿着篮球横冲直撞，正好李湛也在里面。他们正好在走廊擦肩而过。那女生正好背着光，有一瞬间那光照在楚庄娴身上，她散着头发，笑盈盈的，怀里捧着几本书，跟那几个男生说让他们小心点，唯独叫了李湛的名字。”
可能那个时候李湛就有点心动了，想象一下吧，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女孩在那样的环境下在一群人中只看到了你，她那明媚的笑容或许就留在了十七岁的李湛心中。那一年，他们都十七岁。简单，纯粹，美好，有趣，心动，光影斑驳。
青春的心动再简单不过了，某个女孩在一群人之中只念了你的名字，笑盈盈的口吻，那个时候，无论多燥热的盛夏和多枯燥的课程，都显得索然无味了。因为那个笑和那句话，就会让某一个人记好多年。
“后来李湛不知道怎么报了散打和拳击的班，说是学会了就可以保护他喜欢的女孩子。他学的很快，这两项技能对他来说已经烂熟于心了。
高二开学，就再也没听过他打架的传闻了，他开始努力学习，偶尔跟他朋友一起去打篮球。楚庄娴收作业的时候总是会宽限他最后一个交。不知道为什么。”
“呵，那臭女人一定是看上李湛了。”
小少爷的脾气总是随风来，随风去。
“有一次，李湛有道数学题不会，楚庄娴就是学霸啊，然后他就让她来给讲题，人家都是男生给女生讲，这反过来了，女生给男生讲。听他们班同学说，那天正好是阳光万里的日子，后排的两个人在窗边阳光的照射下，一个人低头看着课本，一个人侧头看着女孩。女孩发现男生没再认真听，就拍拍他的桌子，告诉他要认真听，男生笑嘻嘻地应下以后，还是静静地盯着女孩。”
“呸，越说我越生气。”
“后来，高三，他们毕业了。李湛在高三那年发了疯一样学习，考上了和楚庄娴一样的大学。但是毕业的时候没听到他的表白——尽管那个时候班里人和学校里的同学都认为他们会在一起。”
其实谁也不知道，李湛和楚庄娴有张合影，就放在了毕业册里，那是十八岁的李湛和十八岁的楚庄娴，穿着夏季深蓝色的短袖，笑盈盈地站在学校的那棵老树下，女生和男生差了很多，但却有些偏着身子靠近男生怀里。
那年，他们都是十八岁。
夏天枯燥的读书声，走街串巷，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还有海边勤勤恳恳的海浪声，学生们喝着香甜醇厚的奶茶，女生八卦着暗恋的人的消息，还有一切的美好与幻想，在夏天的青春里，等着人去实现。那些神秘莫测的云，突如其来的大雨，好看的晚霞与落日，在每一个青春的岁月里，都足以被铭记，被遗忘，被拾起。
没人知道十八岁少男少女的心事，他们把秘密与爱，理想与抱负写在泛黄的日记本里，记在起着暴风雪的心里，放在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里，那是他们的藏宝阁，是他们的光荣岁月的幻想与美好。
李湛在楚庄娴的毕业册里是这样写的：“明媚朝圣的笑容，挣脱时间的束缚，越过闲谈的缝隙，唤醒了我昏睡的青春，唤醒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的心。”
楚庄娴是这样回的：“我的高中记忆里会有一个穿着篮球衣在人声鼎沸的走廊里和同伴们有声有色的少年，会有一个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会有一个在阳光刺眼的午后为女孩遮阳的少年。我的青春里，有这么一个少年，他像偶像剧里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一尘不染，永存少年意气。”
“青春也太美好了，为什么我的青春感觉像荒废了一样，妈的气死我了。”许璇听完讲述后愤怒道。
“确实挺美好，有偶像剧的感觉。不错，下次继续。”我也附和道。
裴居成讲完故事就没出声。“呜呜呜，我感觉自己被感动了。青春这么美好吗？”呜呜呜呜。”
“行了，赶紧回教室吧，你就期待明年夏天吧。”我劝道。
啤酒的气泡，落日下交错的电线，老太太驮着的夕阳，纷至沓来的海浪声，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是边斫对夏天的期待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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