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宽敞的大街之上,并不是随处可见繁华的店铺林立,所有的店门,全部关上,一片萧索的景象。
门外的招牌旗帜,耷拉着,也没有人去管,风吹而过,旗帜摇摇欲倒。
一个个原本热闹的摊位,如今无人摆摊,只剩下几个空架子摆在那里。
地上积了不少杂物,偶有风起,一片飞沙漫天。
偶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来往穿梭。
整个大街,像是战后的战场一样,萧条而又荒凉。
这是繁华的沽州吗?
沽州是七王爷钟济潮的封地,钟济潮是贵妃之子,本该留在京都。然而,皇帝为了保稳太子之位,避免手足相残,特赐予了钟济潮富裕丰饶之地,让他享有荣华富贵。
比之江州,沽州更加繁华才对,而如今,满目萧索,该是经历何等的惨状,才会酿成如今的局面。
见此情景,三人翻身下马,愁容满面。
正当三人要挨家挨户查访之时,城楼之上得罪孙遥几人的领头狍子,已经匆匆忙忙赶来,挡在三人之前。
既然已经得罪,为了不让自己在七王爷面前出事,他只能赔笑,献殷勤:“医圣,你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小的已经派人通知七王爷了,相信七王爷很快就会赶来迎接。”
“不敢。”孙遥爱理不理,“老子又不是钦差大臣,不骂老子多管闲事已经万事大吉了,少给老子找麻烦。”
传闻医圣脾气暴躁,果然如此,就这脾气,当初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医圣,你太谦虚了,你与钦差大臣,不分高低。”狍子继续吹捧着。
孙遥仿若没有听到,根本没空听士兵拍马屁,径自问道:“得了瘟疫的人,现在都安顿在哪里?”
“他们在……”
“军爷,他没有得瘟疫,求求你们,不要将他带走。”忽然,前边有一阵哭闹声传来,声嘶力竭,哀伤凄惨,在寂静荒凉的大街上,动静不小。
“知道前边怎么回事吗?”孙遥问道。
狍子见问,受宠若惊,急忙回道:“肯定是哪户人家里边有人得了瘟疫,巡逻的兄弟得将他们带走,以免扩散。”
孙遥闻言,牵着骏马,绕过士兵,朝着出事的地方走去。
秋韵水和韩木没有任何质疑地跟上。
“喂,你们别……”狍子想要劝阻,然而没有人听他的,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三思之后,他叹了口气,谁让他摊上这么件事,万一有人质问孙遥的踪迹,他又该如何解释,于是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路行来,临街的店铺中,有不少人蹲在窗边,透过镂空的细缝,望着外边的情况,却无人出来。
循着动静,四人在一条巷口找到一间破败的房子,此刻,有一队六人的士兵,正在院子里。
院子很小,里边有一口水缸,几条残旧的板凳,两条晾衣服的细绳,还有几棵梨树。
此时,有四个士兵正抬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男子形容憔悴,眼窝深陷,脸色通红,不停地咳嗽,意识混沌。
旁边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蓬头散,抱着男子的身体,死活不让人带走男子。
“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是得了瘟疫?”领头的队长,长着络腮胡子,身躯雄壮,只是略显矮小,凶神恶煞,“他要是还留在这里,就会害了沽州所有的人。”
“军爷,他只是前日里头着了凉,所以才会身子不适,不可能会是瘟疫的。”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老泪纵横,无非想要留住男子。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都没让大夫看过,怎么就能断定是瘟疫呢。”秋韵水正欲上前,孙遥伸手一拦,却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静观其变。
秋韵水不解其意,只能看下去。
“信口雌黄,我得了举报,有人说你儿子接触过之前几个得了瘟疫的人,我已经盯了你们很久了,根本就不是着凉所致。”领头的队长,一语揭穿了老妇人的说辞。
“是哪个黑心没肺的,我的老伴死了,大儿子和二女儿也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们?”老妇人咒骂起来。
“敢欺骗老子,你就少在这里耍泼了。”领头的队长面不改色,仿若丝毫不知道所谓的通融。
“军爷,你就可怜可怜我,放了他吧,我给你跪下了。”老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们知道你可怜,但他留着,只会死更多的人,怎么放了他?”领头的队长没有妥协,“你放心,到了悬崖上边,自会有人照看他的。”
“照顾?怎么照顾?在那个死了人也不知道的地方,让我怎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你们?”老妇人也不再跪领头的队长,而是抱着男子,死活不肯松手。
见老妇人还死死拽着,领头的队长不由分说,一脚踹开了老妇人。
说罢,他下了命令,让人强行将男子带走。
“哎呦……没天理了,儿啊,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啊”老妇人趴在地上,捶胸顿足,面露绝望之色,一手不断地伸向屋外,无助而又苍凉。
“师父……”秋韵水想要阻拦住四人,虽然孙遥已经没有阻拦,但韩木没让她过去。
四个士兵,人人手上戴着一双手套,抬着男子时,还纷纷转开头,生怕被传染一样。
七人出得屋子,迎面就碰上孙遥等人,见皆是生面孔,正想盘问,见到狍子,例行公事般询问了一句。
“狍子,他们好像不是城里人吧?”
“不是,刚进城的,他们……”
狍子正要解释他们的身份,然而,领队已经打断:“不用跟我解释,你自己盘问清楚就行。”
既然有守城的人陪着,这又不是他的职责范围,领队说完,就带着后边几人错身而过。
“徐卫,我说你……”
然而,徐卫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有眼无珠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人。
“听两人的对话,如无意外,方才那人的确不是着凉,很有可能是瘟疫。”孙遥沉思道,这还只是初步的望闻,没有进一步检查。
孙遥这么说,秋韵水只有无条件相信。
“师父,那现在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不是救下此人,而是寻找他们口中所说的悬崖。”交谈几句,孙遥正要跟随方才的队伍前去看看,目前,他实在不知钟济潮是怎么处置得了瘟疫的百姓。
只是,才上前几步,却被狍子阻止了。
“医圣,这事你先别管,等见了七王爷之后,七王爷应该会向你说明情况,至于如何救治,到时候商量不就成了。”
“说明什么情况?”孙遥询问士兵,“老子没有那个耐性等那皇帝的小子,还有,为什么送到悬崖上,赶紧交代。”
“如果还不坦言,师父就会追究你方才的无礼之罪。”韩木威胁道,“别以为药王谷只懂医术,不能毒术。”
狍子捂着自己的脖子,这正是他所担忧的,如今,只能他们说什么,他就得照办。
“几位有所不知,七王爷下了命令,但凡得了瘟疫之人,都被安置在悬崖上,这样避免传染给正常人,尽量降低伤亡人数,这也是好意,不然,将他们随便往哪里一放,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悬崖?”秋韵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安置方法,别说她难以相信,就连孙遥,都从未遇过。
“悬崖在哪里?带我们过去。”孙遥直接下了命令。
“哎呦,医圣,这我可不敢,那儿被困着所有得了瘟疫的人,而且,每日都有新增人口,那里可是绝症的聚集地,小的实在不敢去啊,而且,若是被七王爷知道我带你去了那里,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狍子马上回绝,去地方,还不如到七王爷面前,或许生的可能性更大。
“老子跟阎王是仇家,但凡得罪老子之人,老子就会送他们去见阎王,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可以把你送下去。”孙遥赤裸裸地威胁道。
什么是医圣,那就是掌人生死,士兵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话。
“医圣,你福大命大,长命百岁,但小的只有那么点福气,到了悬崖,明年今日,就得是我的忌日了。”狍子愁苦不堪。
孙遥不耐其烦:“告诉老子悬崖在哪里,老子自己去。”
“这……”狍子微微犹豫。
“信不信,老子现在马上立刻能把你……”
“医圣,悬崖就在东门外边齐明山上,你们过去就能找到了。”狍子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嘴里还念念叨叨,“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师父,他说的可信吗?”韩木持怀疑的神色。
“去看看就知道了,方才那队人也走不了多远,现在追上去,应该还能跟上。”说罢,三人重新翻上骏马,在杂乱的大街上,扬起厚厚的一层尘土。
果不其然,三人跑了没有多远,就看到四人抬着男子,剩下的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行动尚算缓慢,三人很快就追上了。比奇提示:如何快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哒哒的马蹄,在枯寂的大街,单调地响着,仿佛映衬着这个州府的荒凉一样。
已经有了线索,未免惊动巡逻的士兵,三人下马,暂时把骏马拴在一旁,缓缓跟上。
一路跟随他们往东而行,临近东街大门,那里驻扎着一队十来人的士兵,个个一副愁苦烦躁的样子。
大门外边,停靠着几辆没有顶盖的马车,像是寻常的板车而做,上边铺着一些稻草,很是杂乱。
“他妈的,又来一个,今天都第三个了,还有完没完。”驻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送人的队伍,纷纷大骂道。
“弟兄们,忍忍吧,哥儿几个也不容易,搞得天天跟抓壮丁一样,今天那个老太婆还疯了一样。”领头队长徐卫也是一肚子苦水,“等钦差大臣和太医院的人到了,应该可以改善改善。”
“等他们到了,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我猜他们是怕死,所以迟迟不见人影。”驻守的队长,一张黑脸,满是风霜,许是久经沙场,有着大将的脾气,大将的架势,但没有大将的风范和气度,因而还只是个小队队长而已。
“郭河,这你就错了,这儿可是有咱们的七王爷在,他们敢怠慢吗?”徐卫和郭河有几分熟稔,一时就说上了。
“是你错了吧。”郭河虽然大大咧咧,但还是有谨慎之处,他附耳低语,“我猜皇上是不喜欢咱们这个七王爷,所以才会给封到这里,沽州虽是富庶之地,但离京都远着呢。”
“这倒是,当初七王爷来这儿的时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徐卫赞同道,“不过,这都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情,你先把这人收了,我还得去巡逻看看,省得那些个鼠目寸光的人,现了也隐瞒不报,到时候我们就得惨了。”
“得得得,让你的人把他放到车上去吧。”郭河也没有闲聊的心情,眼见得瘟疫的人一日比一日增多,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万一一个不慎,自己都得成了悬崖上边的一人。
“去,把这小子扔到马车上去吧。”徐卫指了指一两马车,四个士兵得令,早想放手了,随意将男子丢到稻草上,就急忙撤退。
“你们两个,把他带上去吧。”郭河随手一指,山林深密,所谓的悬崖,还藏在云深之处,这里倒是隔绝的好地方。
“头,又是我们啊,前一趟,我们才送过啊。”两名士兵心底不太愿意,若是其他送送还好,这得了瘟疫的人,不仅仅只是苦差,而且一个弄不好,要把命赔进去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大家轮流来,下一趟换别人就是了,上去两个还没回来呢。”郭河的话已出口,两人只得领命,坐到破旧残败的马车上,驱赶着马匹,往传说中的悬崖而去。
赶车的两个士兵,也是全副武装,手套,面纱,样样不少。
三人循着踪迹而来,迎面又碰上方才的六人。
这一回,狍子不在,孙遥三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沽州的百姓,不是被告诫躲藏在家里,就是已经送到悬崖上边去了,哪里还容忍闲人在大街上瞎晃。
“站住。”快要擦肩而过之时,徐卫盯着三人吼道。
孙遥站在前边,韩木落后半步,秋韵水跟在两人身后,闻言,齐齐停了下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这儿的?狍子呢?”徐卫满是警惕之色,将前边的两个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可疑。
孙遥负手而立,义正言辞地道:“我们是来探亲的。”
这简直出乎秋韵水意料,还以为孙遥会理直气壮地道出自己的名讳,这样就省了不少麻烦。
“探亲?”徐卫皱着眉头,“狍子怎么回事,七王爷不是下了命令,闲杂人等不许入城。”
这会儿狍子不在,徐卫也不好当面对质,而且,那时候也没有见到狍子受人胁迫。
“你们确定是来探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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