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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怎么会,两位若是到了寒舍,家父家母一定会很高兴的。”提起双亲,方茹芸还带着一抹隐忧,离开之时,尚无出现瘟疫,如今城中如此混乱不堪,简直天壤之别,令她实在无法释怀。

        “我问问那个家伙啊。”秦挽依爬起身,探出头,却看到大街上边,一片狼藉不堪,人烟消遁,紧闭的房屋之中,只有一双双眼睛,犹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皆是草木皆兵,担惊受怕,“这……”

        看到这个场景,秦挽依一惊,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副场景,她望向钟乐轩,他的神色,早已没有方才的暴躁狂傲,而是带着同情与怜悯,钟彦凡说的没错,钟乐轩是对人不对事,一旦谁惹了他,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而与他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人,他终究存了朴质的心。

        药王谷中,若说秋韵水最为善良单纯,那么排在第二的,就是钟乐轩了。

        方茹芸受到的冲击比起秦挽依而言,只多不少,只不过短短两个月,竟然物非人也非,不免对家人的生死,更加忧心忡忡。

        像是感觉到什么,钟乐轩回头,一眼望进秦挽依的眼,那双眼中,还有着复杂的情绪。

        秦挽依像是被现什么,急忙说话,掩饰方才的打量。

        “阿轩,你要直接去宋王府找人,还是先到方家等消息?”秦挽依不止替自己考虑,更是替方茹芸考虑,至少也得让方茹芸安心之后,才能打听消息。

        钟乐轩望望前方,略微沉吟:“还没有确切消息前,你先到方家安心等着,我去宋王府打探打探,然后再与你汇合。”

        说完,钟乐轩一夹马腹,如箭飞旋而出,没有了秦挽依这个累赘,他身轻如燕,一点顾虑都没有。

        “喂……”秦挽依还想说些什么,哪知钟乐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他难道知道宋王府在哪里吗?

        无奈地缩回头,秦挽依正要与方茹芸说话,哪知她的神识,早已不在这里,只是掀着帘子,呆呆地凝望着自己的家乡,仿佛还没有从惊变中走出,带着落寞黯然之色。

        秦挽依只能伸手,握住方茹芸的手,给予一点安慰:“放心,会没事的。”

        “谢谢你,秦姑娘。”方茹芸露出勉强的一笑,思绪又挂在她的父母身上。

        秦挽依只能自己顾着自己,她重新掀帘,看着外边的一切,这里的确有着受灾过后的荒芜,还有疫情严峻的紧迫。

        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样了,尤其是韩木,希望一切安然无恙。

        正当她要放下马车车帘的时候,一块红漆金字的匾额,从眼前晃过,她定睛一望,居然是秋府。

        “停车。”秦挽依正要出声喊停,哪知方茹芸先行出口,她的话,只能咽回喉咙里去了。

        马车车夫闻言,往前赶了几步,离秋府有段距离的时候,才缓缓停了下来。

        秦挽依不解其意,但见方茹芸惊愕中带着恐慌地凝视着秋家。

        秋府门面很广,占地很大,有着富商的派头,沽州想必除了众人口中的大药商秋家外,应该再没有哪个姓秋的人家会有这种能力了。

        只是此刻的秋府,门前冷落,无人问津。

        一小队穿着统一的士兵驻守在门口,个个凶神恶煞的,如无意外,应该是将秋炳程的亲眷看守起来,不能与外界沟通。

        大门紧紧闭合,像是多年没有人居住的府邸一样,只有萧条的风,轻轻吹过,扬起一阵尘土。

        不知道秋炳程究竟犯了什么事?

        秋韵水是否有知道这个消息?

        看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秋家偏偏还遇上瘟疫的时候,这不是在震怒的皇帝身上拔毛吗?

        “小姐,秋家果然出事了。”马车车夫道。

        方茹芸挣扎了半天,半响才道:“我去看看。”

        “小姐,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回府向老爷夫人询问清楚了,再从长计议,否则,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叫老爷夫人如何是好?我想,秋家大少爷他,应该没事的,外边只说秋家老爷入了狱而已。”

        这儿有士兵把守,万一上前,必遭盘问,一个不慎,很容易惹上麻烦,马车车夫不得不劝道。

        秋家大少爷?

        莫非两人有私情?

        “这……”方茹芸咬着双唇,一颗心,很是混乱,“那先回去吧。”

        听得此话,马车车夫很快挥动马鞭,仿佛怕方茹芸后悔一样。

        “小姐,已经到家了。”

        两人思绪纷乱的时候,马车车夫苍老的声音自外边传来,秋家和方家,似乎隔得并不远。

        方茹芸整了整神色,弯起嘴角:“秦姑娘,让你见笑了,请。”

        秦挽依点了点头,跟随着方茹芸下车。

        方家是书香门第,门上挂着一副对联,虽然不知道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但字迹透着一种疏狂后积淀下来的沧桑。

        方家府邸只是一座简谱的大院子,青瓦白墙,婉约典雅,像个穿着素色衣服的江南姑娘一样,淳朴而又单纯,不似秋家那么张扬,像个穿着绫罗绸缎的福男子一样,无处不透着铜钱味。

        这么一想,即便秋家惹上麻烦,应该也是情理之中。

        方家的门,虚掩着,像是等着谁的归来一样。

        进门之后,方茹芸直接提着裙摆奔向主屋,越走越快,半路之上,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丫鬟,府邸之中,似乎没有多少人。

        秦挽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在方家规模尚小,前前后后,也就那么大。

        “爹,娘,你们在屋里吗?”方茹芸急声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出来的是一名丫鬟,一张小脸尤带泪痕,双眼红肿像核桃,脸颊瘦瘦的,没有几两肉,就像翠莲一样。

        看到方茹芸,丫鬟喜极而泣:“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方茹芸却没有半分喜色,心下一沉:“喜儿,我爹娘呢?”

        喜儿说不出话,指了指房间。

        方茹芸瞬即撇下众人,跑入房中。

        秦挽依只能尾随她进屋,只是空气里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闷闷的,令人窒息,她环顾一圈,里边点着灯,密不透风,窗户关得死死的。

        方茹芸疾步小跑到床边,床边坐着一名中年妇人,穿着素色衣服,带着木质的簪,看背影,纤瘦像是花茎一样。

        “娘,爹怎么了?”

        听得方茹芸急切的声音,秦挽依往床边靠近一看,床上躺着一名年约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干干瘦瘦,像根火柴一样,脸颊凹陷,他的鬓有点斑白,一张脸,毫无人色,气息微弱。

        方茹芸的母亲纪氏,见女儿回来,仿佛找到支柱一般,也是含着泪水:“芸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娘,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方茹芸的眼中,也氤氲的水汽。

        “你爹身体一直不好,又忌不了口,这次忽然胸口疼痛,几日下来,就变成了这样。”纪氏微微啜泣着。

        方茹芸拭了拭泪水,来不及哭泣:“大夫呢,大夫怎么说?”

        “就是因为找不到大夫,这病一直拖着,苦无办法之下,才变成这样的。”纪氏哭诉着。

        “怎么会找不到大夫呢,郑大夫呢?”

        纪氏哽了哽,缓缓道来:“沽州瘟疫,郑大夫已经被请去悬崖上边了,其他大夫,得瘟疫的得瘟疫,逃走的逃走,沽州哪里还有什么大夫。”

        方茹芸这才想到沽州瘟疫一事,没想到沽州竟然找不到一个大夫。

        “爹,女儿来迟了。”方茹芸嘤嘤啜泣,忽然,她转过头,看向秦挽依,带着恳求之色,“秦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方茹芸的脸上,带着泪痕,眼眸充满着希冀,最是令人无法拒绝。她虽然是一个和善之人,但骨子里有着一抹高傲之色,如今居然求人,想必也是关心之切。

        “方姑娘,你先别激动,我先看看。”秦挽依坐在纪氏和方茹芸让出的床边,她甫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怎么也无法掩藏的酒气,“方姑娘,你爹经常饮酒吗?”

        “我爹钟爱书法,喜爱作诗,喜欢一边饮酒一边书写,早年结识的朋友,个个都是这样,我和我娘劝了好几回,他就是不听劝。”方茹芸带着一点气急败坏。

        秦挽依略微颔,文人大多有这个毛病,她伸手搭在方丹青露在被子外边的手腕上,他的手腕很细,皮肤已经松弛,居然还有老年斑。

        方丹青处在安静的环境之下,照理来讲,脉搏应当平稳有规律,但此刻,他的脉搏跳动很异常,然而呼吸却又缓慢,随时都有一口气喘不上来的错觉。

        秦挽依面露严肃之色:“方姑娘,你爹之前是否出现过心悸头痛的症状?”

        “正是正是。”纪氏和方茹芸一同点头,很是确定。

        “那后来可有出现过疲劳、气喘、咳嗽、咯血等症状?”秦挽依一边探脉,一边继续询问。

        方茹芸肯定地道:“疲劳、气喘、咳嗽倒是有,至于咯血,没有。”

        “芸儿,你爹出现过咯血。”纪氏犹犹豫豫,已经是这副光景,最终没有再隐瞒。

        “什么?”方茹芸一惊,“娘,爹什么时候咯血?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芸儿,你爹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隐瞒了。”纪氏偷偷地抹了抹泪。

        方茹芸望着床上的父亲,百感交集。

        秦挽依却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只是每说一种症状,得到肯定的答案时,眉头就多蹙了一分。

        “那是否有过,平卧时出现气急,坐起后即好转?”秦挽依继续问道。

        纪氏点头:“前阵子芸儿去药王谷的时候就这样了,本来我想劝他也到药王谷,但他死活不肯去,说一定要完成一幅作品,给一个好朋友祝寿。”

        秦挽依将自己的手收回,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那有没有在清闲的时候,也会出现呼吸困难,睡梦中惊醒的情况呢?”

        纪氏觑着方茹芸的眼神,又是肯定地点头。

        方茹芸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不敢听下去:“秦姑娘,我爹如何了?”

        “初步诊断,应该是心脏病,按照方才你们提供的消息,应当是高血压心脏病,左心室舒张功能有异。”秦挽依没等两人询问的时候,自个儿解释,“就是心脏有点问题,跟方老爷没有正常饮食和休息有关,尤其是饮酒。”

        “都让他不要饮酒了,偏偏不听。”方茹芸跺了跺脚,心里怨着,却更担心着,“秦姑娘,那这病能治吗?”

        方茹芸轻声地问道,生怕得到什么难以承受的结果。

        “不急,这还只是初步检查,方夫人,我再问你一句,方老爷的身上,是否有紫绀的症状,简而言之,就是紫色淤青的情况?”秦挽依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能让方家人听得懂。

        “我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的确有,我还以为磕到哪里,淤青了。”纪氏拼命点头。

        秦挽依微微俯身,抬起方丹青的下巴,摸了摸他的颈项,他的颈静脉明显充盈。

        她掀开被子,解开方丹青的衣服,露出他的上半身,瘦瘦削削,肋骨很明显的突出,纹路看的一清二楚,简直是骨包皮了。

        方茹芸和喜儿立刻转过头,不敢直视。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纪氏不敢想象,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做出如此冒犯之时,没有半点羞涩之意,可也没有半点无礼之举。

        果然,方丹青的身上有紫绀现象。

        秦挽依伸手,找到方丹青的右上腹,轻轻一按,方丹青是否即刻有异动,痛苦地呢喃出声。

        右上腹疼痛,应与肝肿大有关,看来左心衰竭已经累计右心室功能衰弱。

        这已经是晚期的表现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面面相觑。

        时间在灯影摇晃中,慢慢走过。

        秦挽依没有给方丹青系上衣服,而是简简单单盖了被子,这才起身。

        “谁先去把窗户打开。”

        喜儿望了一眼纪氏,纪氏摇了摇头:“姑娘,使不得,现在外头混乱,只要谁家有人咳嗽热不舒服等,就会被当做瘟疫,把人带走,若是被人现老爷病了,他们一定会公事公办的。”

        “这跟瘟疫无关。”秦挽依肯定地道。

        “可他们不管是不是瘟疫,只要有人不舒服,就会被带走,府里宁儿出门一趟,回来就不舒服,只微微咳嗽,也不知道官兵是怎么得知的,闯进府里,就把人带走了,吓得府里的下人,全都走了,只剩下喜儿几个。”提起之前生的事情,纪氏余惊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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