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镇远王爷冷道:“你以为皇叔真的这么简单?你想啊,他被父皇压制了这么久,怎会一点反意都没有?他大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苏冰,所以制造了一个温暖出来,又懂医术,又会针灸,先是迷惑了君泽天,继而迷惑父皇,意图是要他们父子反目。”
镇远王妃骇然,“若真是这样,九王意欲何为啊?不会是谋反吧?”
镇远王爷沉默了半响,道:“未必就没这个可能,就算谋反不成,他让父皇与君泽天反目成仇,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快事。”
镇远王妃久久不语,皇权的斗争,她妇道人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抓紧自己夫君的手,颤声道:“我只求一家平安和乐,什么都不求,咱们离开京城吧,无论是你出事还是安然出事,对我而言都是致命打击。”
镇远王爷轻拥妻子入怀,叹息一声,“我们离不开了。”
离不开了,在安然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了。
两人说话之际,安然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目光触及父母,顿时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猛地起身抱住镇远王妃,“母妃,我可见到你了。”
王妃抱住安然,也是泪水哇啦啦地流,她扫着安然的背,道:“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母妃在这,父王在这,没有人能伤害你。”
安然却还是止不住泪水,哭着道:“那些人可凶了,还吓唬我,可讨厌了。”
镇远王爷虽然心疼儿子,但是见儿子不断地哭啼,不禁生气了,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父王和你皇叔以前,练习骑射,摔得是头破血流,都没流过一滴眼泪,怎地你这般没志气?”
安然嘴巴一扁,道:“义母说,小孩子想哭就哭,这是小孩子的权利。”
镇远王妃一愣,摸着他的小脸急忙问道:“哪个义母跟你说的?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安然道:“就是义母啊,我和义母被坏人关在小黑屋里,我哭,义母说小孩子想哭就哭,但是因为外面有坏人,所以我们要逃出去才哭。现在外面又没有坏人,怎么就不能哭了?”
镇远王爷心中骇然,“你说的义母是不是那叫温暖的女人?她不是抓你的坏人吗?”
安然瞪大眼,“抓我的坏人是几个坏叔叔,可坏了,义母是去救我的,我跟义母一块逃出去的,还有炭头。”
“炭头?你皇叔?”镇远王爷一愣。
“不是皇叔,是大老鼠,炭头是大老鼠,可大了,毛毛都湿漉漉的,还甩我一脸的水珠,可坏了。”
镇远王爷陡然起身,旋身就往外冲去。
镇远王妃也急忙抱着安然追着出去。
来到王府大牢内,那原先关着苏冰的牢狱只剩下一滩鲜血,人已经不见了,他一把抓住一名侍卫,急红了眼,问道:“人呢?”
侍卫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杀……了,拖了出去!”
镇远王爷丢下他,飞奔出去。
他策马出城,直奔乱葬岗,一路都不见送尸体的侍卫,一直去到乱葬岗的小路,才看见一名侍卫骑着马下山。
他策马停住,急声问:“人呢?”
侍卫见镇远王爷来到,也连忙策马停下,翻身下马回道:“回王爷,事儿已经办妥了。”
镇远王爷急怒道:“本王问你人呢?”
侍卫指着身后的乱葬岗,“就丢后面了,估计这会儿都有野狼来了。”
镇远王爷吓得心魂俱散,撒腿就往乱葬岗奔去。
乱葬岗上树木萧条,乌鸦低飞,有苍鹰在附近盘旋,一股子的腐败的臭味扑鼻而来,白骨遍地。所谓乱葬岗,其实并无人下葬,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人死在京城或者附近,被抛尸来此,然后被野狼或者是苍鹰乌鸦吃掉肉身,剩下骨头,残忍阴森地留在这里。
乱葬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山头。尖石嶙峋,因着是冬日,草都枯黄了,只剩下四周的枯枝在瑟瑟乱抖。
镇远王爷如盲头苍蝇一般转了一圈,没发现苏冰的尸体,他回身怒吼,“人呢?”
侍卫诧异地看着原本摆放苏冰尸体的地方,惊愕地道:“怎么不见了?卑职刚才把她的尸体抛在此处的。”
镇远王爷看着侍卫手指的方向,地下,只有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还有拖行的痕迹。
侍卫道:“方才卑职走的时候,已经有野狼出没,大概已经被野狼拖走了。”
镇远王爷心哇凉哇凉的,心头涌上一阵绝望,野狼拖走了?有这个可能,乱葬岗的野狼都精成鬼了,怕乌鸦和苍鹰以及其他野兽来分尸,一般会拖到隐秘的地方再吞噬。
他咬着牙,下令道:“找,哪怕是一根骨头,本王也要找回来。”
侍卫瞧着偌大的山头,还有乱葬岗后面连绵起伏的山峦,道:“王爷,只怕野狼不知道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这么大,估计是找不到了。”
镇远王爷黑沉着脸,“马上回去命人来找,就算把这附近的山头全部翻个遍,也要找出来。”
他持着剑,一路沿着拖行的痕迹寻找。但是痕迹也只有十几米远,之后,便全是乱石,压根看不出痕迹了。
侍卫回去找人来帮忙,只剩下他一人在乱葬岗上四处寻找。这里全部都是森森的白骨,还有残缺不全的头颅骨,有的张开牙齿,阴森森地对着他。
他没有停歇过脚步,一路狂奔,最后,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他想起苏冰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安然的情况,当时,当时他就应该察觉她不是抓走安然的人,但是他被仇恨愤怒蒙蔽了眼睛,以为她跟君泽天一伙抓走了安然,而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为何会如此笃定认为是君泽天抓走安然?他为何会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他怎敢做这样的猜想?
一个飞鹰将军,就乱了他的心智,乱了他的阵脚。
他何尝不是贪慕虚荣?他何尝不是被名利所困?
山风嗖嗖地刮过,刮得他的脸颊生疼,他痴痴
地坐在白骨堆上,想着前尘过往,点点滴滴。心绪因为痛楚而清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飞鹰将军这个头衔,从来不是君泽天主动争取的,他的兵权,最后也没落在君泽天手上,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人在前面铺好了陷阱,只等着他踩下去。
过去三年,他无一日不希望君泽天能从苏冰死亡的伤心走出来,当他身边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却因为愤怒仇恨,再次君泽天遭受三年前的命运。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那就是为何安然会叫那女子做义母?温暖和苏冰之间,莫非是有什么联系的?
他站起来,继续茫然地走着,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底,一块骨头插进他的脚板底,他坐在地上,伸手拔出白骨,鲜血随即渗透了鞋底。
因着这尖锐的痛,他脑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三年前的苏冰,是异世女子,她附身在杨洛衣身上,她死后,会不会也附身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再度回来呢?
那岂不是说,今日的温暖,就是昔日的苏冰?
他心里涌起一股绝望来,若温暖就是苏冰,那这个有恩于他一家的女人,重活一次却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下令杀了苏冰!
他下令杀了他一家的救命恩人!
难怪,她会如此着急去就安然,因为她知道安然是她的义子。她在贼窝里出来,没问自己的情况,首先就问了安然。她临死前,让他转告君泽天,她爱他。这么多点点滴滴,他竟然都没有一点怀疑,就那样下令杀了她。
“啊……”他的悲声响彻云霄,在山谷里不断回荡着。
宁安王府也乱作一片。
君泽天中午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苏冰,以为她去找朱方圆了,想着她身边有千山陪着她,也就没太在意。
傍晚的时候,千山回来了,但是却不见苏冰,他这才急了,问千山,“你主人呢?”
千山道:“主人命我去飞龙门,让飞龙门的人代为寻找小王爷,我早上便走了。怎么?她没在府里吗?不会自己出去找了吧?她可不会武功的。”千山有些乱了,急忙飞奔回去芷仪阁,问了小晴,小晴说苏冰今天一天都没回来。
她冲出去,君泽天已经出门去找苏冰了。
君泽天此时还不太着急,因为他估摸着苏冰应该是去了找朱方圆。
去到朱府,朱方圆却说苏冰今天没来过。
君泽天这才真的急了的,“没来过?一整天都不见了她,她去哪里了?”
朱方圆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去医馆找找吧,兴许在医馆,诸葛明不是说医馆忙不过来吗?她大概去了帮忙。”
君泽天想想也是,他急忙策马掉头,直奔医馆。
医馆这会儿还很多病人,君泽天跳下马,就直接进去找人。
诸葛明在医馆里为病人看症,忙得腾不开手。见君泽天进来,神色还颇为凝重,他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什么事?”
君泽天急声问道:“苏冰今天有没有来过?”
诸葛明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君泽天心中一凉,凝重地道:“她失踪了。”
诸葛明“啊”了一声,“失踪了?”
诸葛明交代了一下其他大夫看症,然后跟着君泽天出去。
“会不会是被皇上召进宫里了?”诸葛明猜测道。
君泽天愕然抬头,“为何这样说?难道你怀疑父皇……”
诸葛明轻声道:“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不是吗?”
君泽天头皮发麻,一股愤怒陡然腾起,他厉声道:“他都逼本王到这份上了,还想折腾什么?”
诸葛明道:“现在还没确定,你马上入宫一趟去打探消息,我带人在附近寻找一下。”
唯有这个办法了,君泽天点点头,“那好,你领人四处找一下,顺带留意一下安然的消息。”
“好!”两人话别,兵分两路。诸葛明领人去找苏冰和安然,而君泽天则入宫打探消息。
君泽天找到小德子,小德子拉着他轻声道:“皇上今日一直都在御书房,除了召见相爷之外,没召见过其他人,想来不是皇上。”
“有没有见过国师?”君泽天问道。
小德子摇摇头,“没有!”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了,九王一直在御书房陪着皇上,午膳都是一块用的。”
君泽天倒是没怀疑过九王,虽然觉得九王居心叵测,但是他与苏冰是旧识,想来不会为难苏冰。再说,之前苏冰肚子疼,也是他引开父皇的,可见他对苏冰也颇为在意,他不会命人绑走苏冰。
不是父皇,那会是何人?
他脑子中跃出一个人,随即摇头,他如今顾着找安然,哪里有闲暇去抓苏冰?不会是他。
诸葛明寻了一半日一夜,无果而回。
他开始不淡定了,虽然之前怀疑过苏冰自己离开,但是她不像是这么没交代的人,就算离开,她也该说一声才是。她应该知道自己无端失踪,肯定闹得府中人仰马翻,除非,她要搅得君泽天成不了亲,娶不了陈雨竹。
君泽天将近清晨的时候才出宫,他脸上带着死一般的沉寂。他把九王爷跟他说的话全部告知诸葛明,诸葛明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感受到他的痛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找不到她,本王就不成亲!”君泽天只说了这句话,就立刻去沙场点兵,他不惜翻转全城,也要找出苏冰。
诸葛明想了想,在城中搜索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发现,既然君泽天全城搜索,他不如出城寻找。
所以,他领着侍卫,一路出城,直往城郊。
出了城,他发现官道上有许多镇远王府的侍卫,料想他们是去寻找安然皇孙。
他上前探问,“皇孙可有消息?”
侍卫认得诸葛明,回道:“是诸葛先生啊,先生有心了,皇孙已然平安归来!”
诸葛明愕然,“平安归来了?那你们兴师动众的,去哪里办差?”
侍卫迟疑了一下,抱拳道:“此乃公差,恕在下不便相告。”说罢,便领着侍卫往乱葬岗方向而去。
诸葛明起疑,命侍卫去城郊搜索,自己则悄悄跟在镇远王府的侍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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