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壮回来了
山下。
红彤彤的太阳耸拉着脑袋，似乎也有些烦闷不已。
谢大娘缓缓在谢婉仪房间的门前站定，一抬头就看见谢婉仪倚靠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的落日。
谢大娘心知谢婉仪心里难受，可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心中隐隐有着暗示，她不能不尊敬古柳，不相信古柳，可女儿真要出个什么好歹，她打心里又埋怨古柳。
“诶”谢大娘轻叹了口气，在原地转了半天。一时心中进退两难，不由得一会儿就憋红了脸。
正当谢大娘下定决心想进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李大嫂急促且尖锐的声音
“大姐，大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李大嫂三十上下的年龄虽青春不再，可风华不减。平时可是个端庄娴淑的人。谢大娘以前可从没见过她这般失态。
突然意识到什么，谢大娘心头一颤，不由得打起了鼓。
“诶，诶，怎么了这是。”谢大娘快步走出房门上前扶住有些微喘的李大嫂。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再重要也没身子重要啊，你这一路跑的，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
李大嫂忙抬起手摆了摆“谢壮…谢壮他回来了。”
“什么！”谢大娘身体紧绷，双眼猛地睁大，一时扶着李大嫂的手都下了几分狠劲。“我的壮儿在哪里？他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没受伤吧？饿瘦了没？”
可李大嫂支支吾吾的迟迟开不了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大娘看她不说话，急得猛的拍向李大嫂的手背“你倒是说句话啊，别空让我着急。”
李大嫂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谢大娘又瞬间低下头。
“…今日午时，我和几家的姑娘被镇长留下来修整柳树群，结果我们在红河岸旁的巨石上发现了谢壮，他、他、他昏迷不醒似乎…似乎…”
谢大娘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一花直接倒了下去，幸好李大嫂眼疾手快的将其扶住。谢大娘眼眶微红“难道我儿…难道他……”
突然，谢大娘不知从何处生得一股蛮力，猛的挣开李大嫂的手，颤颤巍巍的向门外跑去。
李大嫂忙拉着一旁不敢置信的谢婉仪追了上去。
两人都十分清楚谢大娘的倔脾气，不敢强行拦阻，只好一左一右的伴着，以防着谢大娘别摔了。
……
谢壮是半个多月前私下组织出山的年轻小伙之一。
他人如其名，长得既彪悍又壮实自带一副凶相，又没什么本事，从小还被宠坏了，惯了一身的坏毛病，所以年近三十仍未娶亲。就连这重男轻女的小镇里，那怕他有家中独子的身份傍身也仍是没人愿意摊上这么个没指望的女婿。
而从小娇生惯养的谢壮也有自己的傲气，自然是受不了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的。所以他为了证明自己，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出山的队伍。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闯出一番事业来。
可天意弄人，他在镇民羡慕的目光中携美妻，秀金银的幻想终是化为了浪击海岸的泡沫，随着清风，闪着彩虹色的光，缓缓破灭在了他蜡黄干瘦的脸上。
谢壮回来了。
他躺在镇里最长河的岸边巨石上，半个身子在水中泡的发白肿胀，肩膀上系着一个又大又破的旧皮包。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也已经结了块，全身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了似的。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但如今的他在镇民眼中仅凭一个惨字是绝对不足以形容的。最起码，要再加上几个表示程度的副词才可以。
红河岸旁，谢大娘用力的拨开人群。
当谢壮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中的时候，她心脏一阵绞痛，终于心力交瘁晕了过去。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谢德川，吓得急忙拽起身边的余大夫向妻子走去。然后又与镇长说了几句话，就把谢大娘抱起来带回了家。
人们渐渐散去，谢婉仪看着指挥搬运谢壮的镇长，想问问谢壮的情况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镇长看着一旁欲言又止却又满脸悲伤的谢婉仪顿时就明白了。
“你哥这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他就是有些虚弱，休养几天就好了。”
一听这话，谢婉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向镇长道谢后，就随着送谢壮的队伍一起回去了。
可一旁的李大嫂心里可就炸开了锅。她儿子李宁至今还没回来呢，如今再看看谢壮，李大嫂就一阵心惊肉跳。
“镇长，我儿子李宁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至今未归，怕是与谢壮去的同一个地方。”
镇长听罢一阵为难“那你还记得，他是否说明去的地点，或是说明要去做的事情吗？”
“我有问过，但他死活不说。我看他兴致极高又一直保证绝对安全，我就…就答应了。”
“你呀，你呀。”镇长用着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指着李大嫂，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刚走那两天我还有法子，可现在都已经十几天了。没办法，只能等谢壮醒了再问他了。”
“那，那宁儿不会出事吧”
“你”镇长气急“那我能知道吗？……不过恐怕……”
镇长看着暗自神伤的李大嫂终是没有将“凶多吉少”这四个字说出口。
“算了算了，一有情况我立马通知你行了吧。”
李大嫂忙点了点头，一看镇长似乎还有事情要做，便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又说了一句“镇长，丢孩子的可不止我们两家”
“你…”
李大嫂跑的飞快。
镇长无奈道“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诶～”
………
夕阳西下，落日火红的余晖倾撒在柳树群里的满地狼藉上。
纵横交错的血色水沟，杂乱无章的残枝落叶，使前来查看河边是否有谢壮遗留物品的谢婉仪顿时生出了一股惆怅寂寥之感。
她捡起地上被烧了一半的红绸子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身沿着河岸继续向河流的上游走去。
她越往上游去，河岸旁的植被就越茂密，环境也越幽暗，而此时天色渐晚。
这使谢婉仪顿时生出了一股子惧意，她忙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草草检查一下就回家，可这时一个半躺在河岸旁的身影突兀的从她的视线里闪过。
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上下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被泥水糊的皱成了一团，体型有些许微胖，短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五官和脸型都看不太清楚。
但就情况而言，这个人如果不是昏了，那就该是死了。
谢婉仪也没敢多留转身就往镇长家的方向跑去了。
而躺在岸边的刘财凭着仅余的一丝清明记住了这个夕阳下眼角长着泪痣的姑娘，可谁也没想到这竟会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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