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受猎

密林之中，两道身影若隐若现，击落无数绿叶上的水珠，微风静谧敌不过急促喘息声，这个方向似乎错了，然而夜猩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闷着头往前冲，这令宇林十分不解，他伸手拦下夜猩，如果要临阵脱逃，为何不透彻一点。

“他所言不虚，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个母子分离的场面我还是很深刻的，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当年蛮荒大乱，也就是如今成熟的霍乱之地，恶者暴掠四处屠杀无辜，同时也追杀一些不听话的奴隶，你知道奴隶不幸的下场吗，躲躲藏藏，每到夜深，风冰冷刺骨，死神总想拉你的手助你解脱，还有那种饥饿感，你不会懂，那是一种饿到想要吃掉自己的感觉......我和他都是受难者，只不过他从未注意过我”夜猩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是在回忆某个往事，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他冷漠的说出来，似乎毫不在意。

“你后悔了？”

“不！我很庆幸自己做的决定，决绝无情一点不好吗？”夜猩让背靠在树上，想笑但没有笑出来。

原以为一段煽情的话语，是在为所作所为悔过，没成想只是在说一个故事而已，宇林感觉胸口很闷，太过残忍，被抛弃两次的感觉总归不是妙的。

“他确实是值得同情，母亲作为奴隶，可能是被强行占有的，也可能是情投意合，可是奴隶终究是奴隶，他是不该存在的，与其活着痛苦，这么解脱了也好！”

“你还真是薄情寡义，令我刮目相看！”宇林咽下口水，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有一种回头的冲动。

“留下才是给他绝望，我们没有对不起他，而且，他已经死了，这是他不会后悔的决定，等你有了源就会知道什么是噬灵，灵力的强弱在于掌控的深浅，他强行禁锢了自身灵力，短暂的由他任意支配，等到灵力得到自由，他就会失去源成为残废！他愿意付出如此代价，你忍心他功亏一篑吗？”

不可思议，他的心没有温度一般，太冷静了，宇林决定效仿，不再恼怒，没有意义，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连大狮子唯一的希望寄托都无法尽力，那还羞愧的活着干嘛，不如回头奋勇死去，还能一起举杯，痛饮总比痛苦好。

“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我们此刻该及时回去带大家撤离才是”宇林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

“回去？你未免太天真了，此时我们应该去和紫屹王子会和，有了巫蹇将军，收回失地不会太久的，报仇雪恨也能指日可待”

“苍队抱着必死之心护我们脱困，而你竟要辜负他的信任，你为何要做妖呢？老老实实当个禽兽不好吗？”宇林不再控制情绪，所有的真情实感都不该掩饰的，反而给了鼠辈可乘之机。

“他们不会走的，你初来乍到，又如何懂得他们对根源之地的信念！顽固不化到一种愚蠢的地步，就拿古凌来说，本可以孤身自由，没有血亲骨肉要守护就罢了，反而把一堆泥巴看得比什么都神圣！”夜猩没有翻脸，仍旧固执己见，他拿起背后的剑，刺出一些黑泥来，溅在空中用手抓住。

“那里还有无辜的生命，你可以铁石心肠，我自认做不到，如果时间充裕的话，真想与你试试拳脚！”宇林不再废话，他要去走来时的路，那里有一个地方，他曾经还被那里的小娃娃训斥过，倒也算是罪有应得。

“可惜你打不过我，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智者，应该懂得顾此失彼的意思，这就是顾全大局，像这种无谓的牺牲，不过是一味的自讨苦吃罢了！”他甩了甩左手，手心上被污泥染出黑印，难得他不嫌肮脏。

“做不到也一定要做，你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吗？更别说下一刻是未知的，我不是说你没有胆量和勇气，只是觉得你缺少一点痛快，你早就能一走了之，何必留下来多嘴恶心我！”宇林说完留下背影，他要抓紧时间了，多嘴几句不要耽搁才好。

背影消失良久，黑灰洒落，是手中残存的污泥，干燥后成为黑灰，夜猩没有离去，而是迟迟在原地不动，他抬起头望向上空，深深的呼吸一口，再长呼出去，他转过头盯着背影消失的地方，眼睛闪动，并非是在做决定，他是在对自己的断剑依依不舍，不停的用手去触摸，直到指尖受不了寒意。

深沟排列，以线长的突出，粗细对比也尤为重要，宇林可不想脚下受到阻碍，他拼命往前冲，为了脚下琳琅满目的尸体，深红发光是钻石融化，惨烈者死不瞑目，有最好的解释，突然失去生命以至于无法感受绝望。

安详闭目就很少了，也可妄加揣测，世俗缺乏遗憾本就稀奇，惊恐慌张或许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不甘吧，因为平凡安稳比摘星取月还要艰难。

这些尸体里有宇林熟悉的面孔，他们曾一起感受篝火和烈酒，虽未有言语交集，微笑大笑总是有的，倘若还相互勾搭过肩膀，便足以证明缘分不浅，可惜他们不会被及时安葬，死后血肉还会和仇人的交织，直到腐烂发臭沦为泥土，只有当白骨深藏到地下，才算是勉强送行，毕竟告别渊源需要时间，连鬼魂都知道，仇恨越是遗留，越是痛苦。

承受不该承受的刀剑拳脚，摧残时利刃留下弧度，年轮光晕会整齐划一，暴力折断还连丝线一般，是熟悉的排列，画面也惊天相似起来。

“古兄，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执着，喜欢负隅顽抗！”说话的家伙蒙着面，瞳孔是绿色的，呈月牙状，头发留着一个小辫子，像某种尾巴，更像一个天生特殊的印记。

滴血穿石，高温下的青烟飘起转白，一缕一缕，犹如飞升仙境，就是血腥了点，在黑影中央，古凌持刀而立，他的衣角烧得很难看，破洞百出，他并不在意这个，只是看着说话的家伙，眼角余光则注意着正在激战的伙伴们，情况已不容乐观，尤其是一边浴血的冯鹰，惨不忍睹，平常吊儿郎当说俏皮话，没想到打起来血气冲天，刚猛得紧，身上好几处血淋淋的刀痕，染出一块大红布来。

“你现在不配与我称兄道弟！”古凌冷声说道。

“年少无知，当年不过是些玩笑话，而且就算背信弃义又如何，如果能活得更好，一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他的嘴角已有不自然的弧度，纵使被黑色面具挡住，猜测依旧清晰。

“绿靖，我是一直都相信你的，你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古凌握紧拳头，他还在迟疑着，眼看支撑不住就要有所牺牲。

“机会？他们何曾给过我机会，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一目了然就能断定，从不听解释，呵呵，你果然一点也没变！”绿靖有些激动，受了委屈的急切心境。

“那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尽管不公已成事实，但这都过去了，你不应该助纣为虐......”

“过不去！古凌！你做了个伪君子，我们曾经是兄弟，可你选择抛弃我，其实你没必要装得大义凛然，连说一句实话都畏畏缩缩！”绿靖立刻打断话语，他不想听一些所谓的废话。

“我没有想到那件事对你的打击这么大，可你就没有想过洗刷冤屈，让真相大白吗？我相信如果你愿意，值此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大家只会心存感激不是吗？届时误会自解，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靖，回头不晚，真的”古凌说得很真诚，因为要来不及了，事态危急万分，如果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错了，回不去了，我也不需要赎罪！”绿靖犹豫了一秒，他认真的听了话语，最终选择摇头。

“我是在救你！残害故土欺师灭祖，实乃大逆不道！”

“是我在救你，你被这里深深的毒害了，这里传承的便是虚假，一些友好和关爱都太虚伪了，你以为这是亲情，大错特错，这不过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而已，那些面具何其恐怖，看似温暖，实则是圈养！凌，我会帮你，帮你看清他们的真正面孔，我敢断言，他们獠牙上的血丝一定新鲜得很！”他在奉劝古凌临阵倒戈的同时，伸出右手，那只手白皙修长，少不了一番诱惑的魅力。

“我们的道已然不同，多言无益，早知道悬崖勒马的话语就让给有需要的人了......”古凌看着四周，狼藉之中不缺哀嚎之声，冯鹰不知何时断了一条臂膀，鲜血喷涌难以制止，古凌闭上眼睛，心中感叹过那些三寸不烂之舌的故事，不，是传言了，年幼之时听一听还是无妨的。

“你想干什么？我愿意忘记之前的事来找你，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只要你踏出这一步，我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难道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还比不上这脚下的污泥吗？”绿靖感受到空气忽然变动，这种缓缓流失的感觉可不太妙，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还自信的以为可以劝说，固执在生死面前应该脆弱的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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