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
麒麟看他一副迷惘的模样，有些事情大约也是不知的，便又解释道：“主人女娲当初赐婚给你们二人，表象虽是成人之美，本意却不是。”
“我与荑儿成婚，乃是我们两情相悦，这是事实。”
“是事实，历任天神因是男子的缘故，皆由一人担任，娘娘大约也是不愿看见有女流之辈与夫君一同承受天地浩劫，故从未有过天神成婚的先例。”
“一同承受……？可我……我与荑儿是夫妻，她的浩劫为何并未一同放在我身上？”
“你们这些小辈，年轻之时净想着游山玩水，却不知当时孤身一人的天神受过浩劫之后依旧身体康健，此番因有了成婚这个例外，竟叫她活生生丢了半条命。”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并不懂，麒麟是上古神兽，所见所闻比他们这些后生之神宽泛许多，且他所言，当真是他当时便忽略掉的。
青山看向厅内，依旧有黑气不断注入莫荑体内，来的方向正是月老府。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我用自身灵力净化罗焱，那些排出体外的浊息，莫不是尽数注入了荑儿体内？”
他脸色大变，由原本的担忧又变为自责，望着源源不断涌入她身体的黑气，近乎绝望，那一刻，麒麟不作答他也知晓答案是什么。
“碎魂的血性，总得要一个器皿来承下，天神便是。”
麒麟从未见过这样的青山，双眼充斥着血色，瞳孔紧盯着那一团又一团的浊息，女娲给房间设了结界，他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女人一口一口的黑血往外吐。
许是那时，他才知晓，如若当时和离书拿出来的时候便签署，倒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碎魂是伏羲留下来的凶器，女娲以自身替莫荑净化浊息也算是为兄长留下来的凶器赎罪，她不知的是，以她年迈的微弱灵力，若要净化干净，需以命相抵。
结界消失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后了，麒麟与青山守在门外，女娲同莫荑一同倒在床上的时候，门口的结界才放他们二人进来，不过片刻，女娲大神的尊身已然变作一尾灵蛇绕在莫荑身侧。
药仙摇头，自己无能为力，天宫又逝去一尊神，而后几日，青山以天神夫君的名义主持了女娲大神的后事。
待莫荑醒来那日，青山在天行宫留下一纸和离书，另命他的新随侍乐从在天行宫种满了彼岸花，见花者，恶自去除。
自此，天行宫，不再接待青山。
青山想着之前的种种过往，终究还是丢掉了他眼前的这个姑娘。
“来天宫有些时辰了，再不回去，人间若是出了乱子你这个生死官负责。”她听着眼前的青山说着不像情话的情话，这些话，她从前听了万遍，如今早已免疫，内心毫无波澜。
“你知道的，我想看看姻缘簿。”
“看谁的？”
“你我。”
莫荑哼笑出声，看和离之人的姻缘，简直是笑话。
青山想看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有没有红线，他还爱她，有这种执念，也合乎情理。
她似乎已经知道了青山此行的目的。“再问一遍，看谁的？”
“红肃与流然。”青山让步。
她甩甩衣袖，“那不必看了，流公子入了仙籍，元神千年前便归了位。”
“是哪位仙家？”
“元神归了位，真身还在人间，还需2日，自会回天。”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两年之后流然便会带着真身回天宫寻找元神仙者归位，如此说来，红肃要么等他两年，要么找他两年。
“那你可知他真身在何处？”
莫荑放下手中微凉的清茶，不知这盏茶是何时晾在这里的，她方才喝那一口只顾着听青山君讲话，竟未品出来这盏茶已经凉了不少。
人走茶凉，天行宫的茶是什么时候开始凉的？
她也不确定，许是一直依赖着的女娲为了救自己舍身圆寂，又许是那一纸婚约作废之日，天行宫冷清那日起，再热的茶也会随着飞走的思绪变凉。
莫荑起身，与青山并立，展开右手在两人眼前呈现出一幅地图，正中间乃是与月老府邸无异的相思树，真身所落之地，恰巧是金陵城。
“金陵城……”
“听闻神君近日在金陵城落脚，原以为是为了地界棘手的案子，不曾想竟是为了寻找红肃那千年前的一段尘缘。”
“兵荒马乱的人间遇到相知的人本就不易，红肃倾其一半仙力换他重生一世…嗯…虽说他似乎有点用力过猛，直接给他重生到了天界，可我与红肃交好，他遇到倾心之人仅此一人，别说他是否舍得，若你看到千年前那一场凄惨，大约也会心软几分。”
青山君这是在反驳她吗？莫荑怀疑自己方才那一番话是否反对了红肃那一段情，但她左思右想，似乎并没有，那段话并未提到红肃与那位流公子相爱有何不妥，青山君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荑收起地图，一脸鄙夷。“他们二人的爱情如何，与我何干？与你何干？红线已有，走到哪种地步，最后还是看他们二人的造化。”
青山本想将这个话题引向他与莫荑之间的爱情关系，未等开口，宜从端着一碗东西从门口走进。
“天神，该喝药了。”
喝药？喝什么药？
“为何喝药？”青山一手拿过宜从手中的药碗，凑到鼻前闻了闻，与平时的补药味道不大相同，“这不是平时喝的药，你身体可……”
莫荑打断他，夺过药碗道：“前不久太白神君从七天外寻得一副药方，可滋补身心固化灵力，我便要了过来试试看，你若喜欢，药方我也可送你一副。”
既是太白神君送的，倒也合理，青山便扶着莫荑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喂她喝药。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一碗药而已，万年以来都是我自己喝药，你这样叫我不习惯了。”
他拉拉自己的衣袖，擦擦莫荑嘴角晶莹闪烁着的几滴药滴。
“是我的错……这副药还苦吗？”
“比以往的好一些，宜从总会在我的药中加入蜂蜜，原本的味道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原来那副药属实有些过于苦涩，若是这副药效果好一些，今后便喝这副药好了。”
宜从接过已经空了的碗，退了出去。
“蜂蜜还有吗？”他问。
“厨房还有一些，够喝好些日子了。”
“过几日我叫乐从再送过来，我这蜂蜜配药汤效果极佳，没了就差宜从来找我取，其他的为你做不了，蜂蜜还是有不少的。”
莫荑不爱苦味，常常一碗药折腾好几个时辰才下咽，万年前青山君听闻此事，便与乐从培育着采集彼岸花蜜的蜜蜂，隔几日便从去天行宫一罐蜂蜜，交代了宜从每次喝药便放一些在里面，莫荑这才愿意喝掉那些难以下咽的苦药。
“有劳神君了。”
“你既喜欢叫我神君，那便这样叫着吧，红肃还在人间，我不好耽搁太久，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莫荑毫无挽留之意，目送青山出了天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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