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龙蛇共舞，人发杀机！（二）

　　早晨起床，新垣公寓周围同样下了一场大雾。
　　街道上行色匆匆上班上学的行人都以为等到雾气散尽后会是明媚温暖的阳光。
　　事实上却并没有。
　　雾气散尽后是依旧阴霾的天空。
　　东野原完成了日常锻炼折返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买菜回来的科洛蒂亚。
　　这两天下来，科洛蒂亚可能真的乐观又或许是不想让东野原和西丸未梨担心，从裁决司被解救回来没两天就恢复了原来的生活状态。
　　买菜，做家务，晒太阳。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她所喜欢的模那个样子。
　　只是偶尔她也会有些发呆，或许是眼前这一切太过熟悉——八年前科洛蒂亚所在的沙亚什大公国便就如此。
　　在一次晚宴上发生了革命军刺杀世界政府上议院的天人议员事件后，裁决司就宣布撤离了沙亚什大公国。
　　紧接着，在两年后的世界会议中沙亚什大公国被宣布从联盟国中除名。
　　一开始，沙亚什大公国的国民还惘然不觉。
　　可等到八年之后的今天，
　　一个在东海西北冰原上延续了千年的国家就这样烟消云散。
　　这两天晚上，科洛蒂亚经常会做梦，梦到过去，梦到现在，梦到将来，那些未曾发生却似乎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难道人类在世界政府和天人的统治下被一次次的支配。
　　注定无法反抗。
　　只能一次次的随波逐流吗？
　　今天早上，科洛蒂亚醒来后有些怅然地这般想着，有些无力地低下脑袋，金色绸缎般的头发垂在额前缓缓飘动。
　　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这些低沉的情绪，随着在上楼时遇到那个春光般的少年，科洛蒂亚的心中也一下子云消雾散，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早啊东野君！”
　　“早。”
　　东野原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早上我们公寓楼后面出现了很多人。”
　　科洛蒂亚像是唠家常一样啧啧称奇地说道，“东野君看见了吗？听他们说后面那一整个街道的樱花都在一夜之间全部凋零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东野原的晨跑路线不包括新垣公寓后面的街道，闻言不由愣了下，旋即才有些反应了过，干咳了一声道：
　　“嗯...那是挺不可思议的...”
　　附和了一句，东野原又想起了昨晚在收容所，那两个实习警察所说的最近新东京出现的很多恶性事件。
　　于是东野原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科洛蒂亚，最近如果没事的话，最好不要随便出门。”
　　“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科洛蒂亚愣了下。
　　“是的...最近新东京出现了很多境外犯罪团伙，警力有些吃紧，不是很顾得上来，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当然不出门最好。”
　　东野原迟疑了下，看着科洛蒂亚那有些担心的面孔，还是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实情，这些事情知道肯定比不知道要好。
　　“嗯我知道了，东野君也请多多小心。”科洛蒂亚点了点头。
　　上楼临分别的时候，东野原忽然对科洛蒂亚说道对了，“对了，今晚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我应该会晚点回来。”
　　“是晚上有约吗？”科洛蒂亚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转头看了眼东野原。
　　东野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差不多吧，要参加一场晚宴。”
　　“晚宴啊...”
　　科洛蒂亚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继续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好的，那今晚我就准备小未梨和夏莉酱的好了。”
　　不过她转身回屋的时候，
　　心中却有些奇怪。
　　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东野原给她的感觉是那种比较专注纯粹的少年。
　　日常生活中的交际圈子也不大，忽然说参加晚宴，还是挺意外的。
　　会是什么晚宴呢？
　　同学晚宴吗？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晚宴。
　　在和之国，今晚最让人瞩目的、恐怕只有即将在千代田区那片特别行政区内阁总理大臣的官邸即将举行的晚宴了。
　　一大早，NHK频道的晨间新闻就播送了这个消息——新任内阁总理大臣东森河谷即将在官邸设晚宴邀请和之国的各大财阀家族的掌舵者来共商国是，探讨和之国如何面对和走出这次裁决司风波后被其他国家进行政治和经济方面制裁的窘境。
　　据说今晚还会有神秘的贵宾赴宴。
　　消息一经传出，就成为今天无数民众的热议话题。
　　很多人都被总理大臣东森河谷的殚精竭虑想要带领民众度过这次危机的举动感动了。
　　一时间，网络上对东森河谷的呼声和支持率暴涨，一些好事者甚至将其被评为和之国历史上能够跻身“前十”的总理大臣。
　　但有些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在繁华的新东京银座CBD区，一座高耸入云、足以遮蔽天光的大厦里顶层。
　　一个看上去格外生冷清贵的男人端坐在八十层大厦的顶层，俯视着身前纯黑如墨的办公桌上那张躺着那张邀请函——来自总理大臣官邸的晚宴邀请函。
　　“尊敬的百银集团CEO风间先生，我代表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室诚挚地对您发出晚宴的邀请，一起共通探讨和之国在当前局势下如何求变求存，共度时艰，内阁总理大臣官邸欢迎您今晚的到来...”
　　百银集团，和之国排名前十的综合性风险投资公司，创立历史已逾两百多年。
　　最初据说是靠倒卖发家，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主要是网络电信和IT产业的投资，全世界投资过的公司超过700家。
　　然而很难想象的是，这样一家公司的幕后掌舵者，明面上名为“风间小太郎”的男人，他的真实姓名其实是“风魔小太郎”。
　　以及还有另外一重在和之国官方更为有名的身份，那就是夜煞革命军的首领，忍者风魔一族世世代代都会继承“风魔小太郎”姓名的男人。
　　这家如今发展的颇具规模的百银集团，正是风魔家族世世代代经营着的产业。
　　......
　　“在这个时候举行晚宴吗？”
　　夜煞革命军的二号首领，相貌平平无奇名为花笠温人的中年男人摩挲着下巴，轻笑了一声说道：
　　“共商国是？
　　恐怕是笼络人心吧。”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无愧于他夜煞革命军顶级“智囊”的名头！
　　脑子远远强过实力，仅仅是扫了一眼晚宴的请柬就猜到了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室花团锦簇的话语下的真实意图。
　　稳定和笼络人心。
　　没办法，从裁决司宣布撤离和之国到现在，和之国不仅在外贸上接连受到其他冷眼旁观国家的落井下石，出现了拒绝使用日円支付结算货款的情况，更让人担心的和之国境内还出现了大量资本外逃的情况。
　　那些平日里嘴上喊着要做有责任感的国民企业的财阀世家，见势不对比谁跑的都快，纷纷将大量持有的资产以各种形式和手短转移到了圣马罗帝国和塔戈斯合众国这类强大的国家以规避风险。
　　如果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室再不拿出相对的措施的话，跑得人将会越来越多。
　　那么不用等到六月中旬在上京举办的三年一届的世界会议，经济大规模倒退的和之国恐怕就已经离灭亡不远了。
　　想到这里，花笠温人脸上的表情又难得浮现出一抹困惑之色。
　　其实他有些不理解。
　　在当前这种大势下，那个所谓的“史上最亲民”的新任总理大臣东森河谷，他凭什么有信心靠着一餐晚宴就能稳定住人心？
　　“神秘的贵客吗？”
　　花笠温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此时，坐在墨色办公长桌后方的风魔小太郎那张生冷坚硬的脸上依旧如冰川一般看不到任何笑容，只是抬眉对花笠温人说道，“那件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听到风魔小太郎的话，花笠温人怔了一下，视线的余光扫了一眼男人的生冷的侧脸，斟酌了下汇报道：
　　“我派人调查追踪了那个号码，是在江户川区下町的的一个院子里，昨晚去的时候没有人，留了人在那守着。
　　我今天早上又去了一趟，找到了房东，房东说租那个是个经常宅在家的中年男人，大概昨天下午骑了辆摩托出门，到今天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说到这里，花笠温人抬头看了眼男人的脸上，顿时不由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居然在这个男人那双常年古井无波，仿佛幽潭般的眸孔中看到了一丝荡开的涟漪，涟漪中泛起一丝淡淡的伤感。
　　伤感？
　　花笠温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想了想，他试探问道：“我们的人还在那里，还要继续调查吗？”
　　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他淡淡地开口说道。
　　......
　　花笠温人作为夜煞革命军中的老人，看着男人的表情，联系起这一系列调查所获得的种种蛛丝马迹，心中蓦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了眼墨色办公桌后的男人，只是男人却已经转过头，凝视着背后落地窗外阴霾的天空...
　　最终，花笠温人还是发出一声叹息，无声地走出了门。
　　......
　　花笠温人走后，大厦顶层空荡荡诺大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凄清。
　　坐在墨色办公长桌后的男人的视线从窗外收回，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拉开了办公桌靠近右腿最下方的抽屉。
　　抽屉里是一叠纯白色的信件，寄信人，收信人、地址统统和信封的颜色一样，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痕迹。
　　这样的信件，
　　按理说是没法寄出去的。
　　可对于忍者.风魔一党家的人来说，信件这种事情并不需要邮差。
　　每年父亲的祭日，男人打开抽屉的时候总会在抽屉看到一份安静躺在那里的信件。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他却知他是谁。
　　男人随手拿起了一封躺在最上面的信，轻轻地拆开信封，静静地凝视着白色信纸上风魔一族特有的字迹笔画。
　　像是钥匙塞进回忆的门锁，拧动间“卡擦”一声，让男人回想起了一些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久远的事情。
　　......
　　“澈，我要走了了。”
　　回忆中，似乎有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上几岁的半大孩子，对着一个年仅八九岁还是个懵懂正太的小男孩说道。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很久吧。”
　　“那哥哥为什么要走？”
　　“我不想再继续藏在阴影下，我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光明正大地改变这个国家。”
　　“可是...可是父亲说我们不能离开，这是我们忍者.风魔一党的宿命。”
　　“宿命这种东西最无趣了，呵呵，看来澈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无趣的人呢。”
　　小正太闻言不由有些讷讷地低下了头，肉嘟嘟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委屈和失落。
　　男孩却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个玩笑，别不开心了！加油！澈，我们来比比，看以后谁能改变这个国家。”
　　“改变这个国家吗？那哥哥准备去做什么？”小正太抬头问道。
　　男孩的眼中渐渐燃起了火一样的光亮，语气坚定地说道，“当然是去寻找一个值得追随的人！辅佐治国能臣，这才是我们忍者.风魔一党的存在的意义。”
　　“......”
　　回忆的画面逐渐模糊，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一般。
　　当那个被无数人寄予厚望、即将从现任首领手中继承“风魔小太郎”这个忍者.风魔一党世代传承的名字的大男孩弃门而去后。
　　风魔一族的现任首领，也就是他们的父亲，震怒万分之下，当即下令将对方从风魔家族永远除名。
　　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而回忆中那个年幼懵懂的小正太，则在他哥哥的放弃后，接过了忍者.风魔一党世世代代的名字。
　　风魔小太郎。
　　一步步的成熟长大，成为了风魔一族的家主，夜煞革命军的首领。
　　对这个被天人和世界政府统治的世界，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在后来的他看来，那个被风魔一族除名的哥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很多观点他都无法认同。
　　但有一点他很难否认。
　　那个回忆中的男人小时候说的没错，他的确在长大后...
　　成为一个无趣的人。
　　此时，风魔一族的现任家主风魔小太郎脸上依旧生冷坚硬犹如冰川，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昨天下午接到的一个未知归属地的电话。
　　从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莫名地。风魔小太郎就知道对方是谁。
　　尽管这是从男人离开后的这几十年来，被风魔家族除名之后，除了书信之外唯一一次打给他的电话。
　　电话中，男人喋喋不休，问他是不是很惊讶，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话，又问了一些族中老人的近况...
　　但电话的这一头，恪守风魔家规的风魔小太郎选了了沉默。
　　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有说，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当初被抛弃的怨怼。
　　终于，到了最后。
　　努力活跃气氛化解兄弟二人那么多年未曾见面通话尴尬的那个男人，终于陷入了无话可说的窘迫..
　　当时，他该回应一句的...
　　哪怕叫一声“哥哥”。
　　此时，风魔小太郎的心中如此想道。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听见男人沉默而了很久，在挂断电话前，有些意兴阑珊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澈，我们说要用各自的方式比比看谁能先改变这个国家...呵呵，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好像发现，或许我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
　　脑海中再次回忆起这句话。
　　作为忍者.风魔一党的人，他当然听出了那股即将迈入奈落地狱般的萧索。
　　风魔小太郎的视线缓缓转移到了墨色办公长桌躺安静躺着的那份内阁总理大臣晚宴的邀请函，轻轻地垂下了眼睑。
　　他的视线穿过邀请函，
　　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个面容坚韧刚毅、经常在演讲时用力的挥舞着臂弯让人精神斗志鼓舞昂扬的男人。
　　片刻后，风魔小太郎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哥哥他...
　　真的看错你了吗？”
　　为了知道答案。
　　他决定今晚亲自去“问问”。
　　百银大厦顶层的私人办公室里。
　　夜煞革命军的现任首领，忍者.风魔一党的当代家主风魔小太郎拿起墨色办公长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某个号码：
　　“回电内阁总理大臣办公室，
　　百银集团，
　　今晚准时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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