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车轮声渐渐变缓，蓝幽掀开布幔，似自言自语说道：

        “到了。”

        两人下车，雪月瞧见身旁一片树林郁葱，甚为常见，并不是自己所要去的地方。她转头看向蓝幽，问道：“这里是？”

        蓝幽低头看他，薄唇微启：“月泽。”

        “可这……”哪里像是月泽了。

        雪月无助地看着他。

        蓝幽盯了她好一会儿，许是两人对视时间太久，雪月不好意思地匆匆移开目光。

        她好像听到蓝幽轻叹口气，便抬头看去。见蓝幽手比划着，一道道幽蓝的光芒汇聚于他手旁，随他的动作如流水般聚成一个异样的符文。

        蓝幽单手捧着符文，幽蓝色的光打在他脸上，让如玉琢般的脸映出另一番姿色。他凤眸微闭，嘴里默念着什么，手向前一推，那些符文相互交错，聚成漩涡，后变成一个与人等大的发着光芒的通道。

        “进去？”蓝幽这番话才让雪月从震惊中走出来。

        雪月率先走到通道前，突然转身，手紧捏着衣裙，双眸中藏着几分忧伤，低头说道：

        “你别进来了吧……”她突然抬起眸子看向他，一副可怜模样让人心疼，“我还不想让你看到我失态的样子。”

        蓝幽会意，点点头，主动退避三舍。雪月这才步履匆匆，走了进去。

        进来瞧，确实是月泽不错了。但昔日的雄伟建筑在此时已为废墟，变得黯淡。尸体横陈，血流千里，九天之上，再无光泽。

        雪月眼眸突然红肿，身躯颤抖着，眼中似有一汪江水暂存。她忍着尸骨发出的恶臭与血肉模糊给她带来的恶心感，小跑进了月泽的大殿中。

        大殿高堂之上，倒着一个尸体。身上血浸白衣，身上还插着好几把剑，喉脖之处，一道清晰的血痕——看来是自刎的。

        雪月此时泪如水浆迸出，踏着飞快地步子走上高堂，狠下心用手拔出那几把刀剑，流出的血不多，只几滴落在了她衣裳上。

        她用力将教主的尸体翻过身来，那白净的脸上划过了一条条血流。

        泪水打在尸体脸上，混着血水，纷纷流下。

        “爹爹……爹爹！”雪月嘴里不停默念着，“爹爹……”

        她哭的好不伤心，眼睛红肿鼻头映红，朱唇紧闭，唇瓣颤抖着。涕泪皆下，身躯不停地打着冷颤。

        她再也叫不醒他了。

        再无人唤她一声“月儿”了。

        哭了近半个时辰，她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台下。两侧是尸骨成堆，血染残椅，空气中凝聚着死亡的冷寂与宁静。

        在绝望过后，她霎时不知所措。呆滞良久后，一片空白中，脑海里突然涌出“修墓立碑”四个字来。

        虽以她一人之力，不可葬下整个门派的人，但是她至少能够让爹爹尸骨有家。

        教主庞大的身躯被她架在了肩上，她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到了阶梯处，她更加小心翼翼，可不料，教主的身体还是倒了下来，她也从阶梯滚了下来。

        好狼狈，本是洁白无瑕的脸上沾满了灰尘，还落下了淤青。衣裳也因滚过地面而染上了灰和血迹。

        好累……

        还不如让她死了。

        她抬手看向大殿顶上，一块块陈年红木搭建相成，她再看向教主的尸体，心中更为悲痛。雪月索性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静听血液滴答滴答的声音，此时已有泪珠划过她的脸庞。

        眼前好似有了光芒，有些刺眼，雪月睁开眼来，在一片模糊之中，视线聚焦后才看清一双骨节分明之纤手正伸了过来。

        她犹豫了好久，手才放了上去，于是她整个身体都被蓝幽拉了起来。

        雪月抬眸看向他，他依旧面色平静温柔似水，用那好看的凤眸回视。顾不得礼节，她双手环住蓝幽的腰部，埋着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蓝幽也分外诧异，想推开她，但雪月实在抱得她太紧，况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似乎哭的很伤心，蓝幽也不太忍心推开她。

        雪月哽咽着，用哭腔对他说道：“蓝幽，我爹爹死了，月泽也被灭门了……我没有家了。”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是雪月清晰地感到蓝幽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蓝幽，你能不能杀了我。”

        “？”

        雪月松了手，移开身子，可见满脸的泪痕，连发丝都湿润了。眼眸处闪烁着泪光，小姑娘的倔强也没了影。

        她掏出袖中的匕首，是先前的匕首，她偷偷藏了起来，以防不测。而今，她将匕首递给蓝幽，眼中尽是绝望，近乎崩溃地说道：“蓝幽，你把我和我爹葬在一起，若有来世，我甘为你做牛做马以报恩情。”

        雪月脖子一凉，便晕了过去。蓝幽单手环住她的腰身，随后将她小心放在地上。右手拿着匕首往她眉心划出一道小小的口子，抓起一滴血。那滴血如有灵性一般随着蓝幽的动作而动作。

        蓝幽身旁出现大量蓝色光芒，混着这一滴血，全部从她眉心涌入了她体内。

        “王，不可。”隐梅突然出现在一旁，俯身作揖。

        蓝幽瞥了眼她，道：“什么时候你也能左右我的行为了？”

        “不敢。”隐梅低着头，一派恭敬模样。

        蓝色的光芒游离在雪月体内，好似找到某个东西，光芒汇聚一团，蓝幽施法助力。

        可不料，那个东西发出金色的光芒，猛然吞噬了覆盖着它的蓝色光芒，犹如一条金色的巨龙，转瞬间冲向了蓝幽。

        速度太快，亦如光速，蓝幽被击退了好几米，他手捂住胸口，血从他唇角流出。

        这唇角鲜红的血衬着他白玉般的面容，好看极了。

        隐梅愣了小会儿，后连忙走了上去。

        “王！你没事吧。”她小心搀扶着蓝幽，拿出帕子给他擦了唇角的血迹。

        蓝幽拍拍袖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雪月身旁，蹲下捏着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着。

        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看，这不过是‘灾灵’的冰山一角罢了。”

        隐梅走上前来，打量一番，惊讶道：“恭喜王。您的实力已经能够让‘灾灵’的封印有松动。”

        “不，不是我。”蓝幽眉头蹙起，沉思些什么。

        “她如今的精神状态，威胁到了‘灾灵’的生存。但这不是好事，若是她死了，‘灾灵’便会重新寻找宿主。它的速度，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隐梅听得半知半解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蓝幽问她：“身份查清楚了？”

        隐梅敛容，姿态变得端庄，回答道：“三日前那群人的首领，正是魔族三大将士之一的恶虎。”

        魔族有三大有名的将士：恶虎、诈鼠、阴犬，这三人算得上是是魔尊的左膀右臂。

        隐梅又说道：

        “魔尊虽派遣了五十万兵力和三大将，但是在灭了月泽之后，众仙派联合将其剿灭。魔族势力大减，仙族仙派五缺一，这岂不是王称雄的好时机？”

        蓝幽脸上的笑意散去，剩下满目冷意，不缓不慢说道：

        “虽月泽被灭门，但剑雪仍旧不容小觑。至于魔界，况那人阴险狡诈，怕是早已堤防着我了，自然手下早留有后牌。我要是去了，不就是自投罗网？”他眸子半阖，看向雪月，叹道，

        “若是有了‘灾灵’，那一切便容易得多。”

        “王英明。”

        蓝幽走向她，两人靠的很近。他低头看着她的美艳面容，本就抹着胭脂的脸上出现了红晕。蓝幽缱轻笑，使得两人在无意间显得暧昧起来。

        “还有三年。”他眸子低垂，眼角上挑，睫毛如羽扇般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隐梅低下头，心中五味陈杂，语气倒更加恭敬。

        “我明白了。”

        蓝幽转身抱起雪月，那娇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他怀中。他看向远处教主的尸体，命令道：“把他的尸体埋了。”

        隐梅这时才注意到教主的尸体，答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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