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咳咳,呈信。”
剑雪教主已是老态,白眉长须,坐在椅上干咳着。
其侧一弟子连忙上茶,为他拍背。而子渊手捧着信件迅速走了上来,以恭敬姿态将信件递给了教主,便退于一侧。
教主看着信件,信件血迹斑驳,字迹勉强看的清。
堂下寂静,雪月隐梅二人跪坐在堂前,静候其令。
教主放下信时,雪月微微抬起头来,见教主眉头紧蹙,心里担忧起来。
“四天前,魔界公然破坏六界和平,暗自攻打闭月,致其惨遭灭门。如今,月泽教主托信望我派能够保护其女雪月与其弟子隐梅。既受托,当竭力以助。今日本教主有意,留二人于剑雪之中,习本派剑法,为剑雪弟子,众人可有异议?”
台下沉默良久,一人站起,看着恭敬,说道:“仙界有规矩,众派之间,若是非弟子,剑法不得传;如今其二人本为月泽人士,使二人为剑雪弟子,习剑雪剑法,岂不荒唐?”
台下众人纷纷议起,反对之声愈加强烈。
“自古以来,吾等仙界以维护六界太平为己任,雪月既为‘灾灵’宿主,则吾等应是需护其不受危难,‘灾灵’不为魔界所夺。既能保宿主平安,且能保天下太平,破个规矩又如何?”
台下三人不禁将目光投向那站起来的白衣男儿,才晓得那人竟是剑谦。
“剑谦有这份心自是好的,只是破坏规矩这事,不太妥当。若是只是将其二人置身于剑雪,亦可护二人周全。为何偏要为剑雪弟子呢?”
一位长者站起鞠身反驳道。
“雪月既然是‘灾灵’宿主,且年纪尚小,若是由着先前的学术,怎么能提升,若是遇到不测,又怎能自保?况隐梅资质聪慧,其名流芳各派,若是为我派所用,岂不美哉?”
众人望着先前驳论的那位长者,长者似是有些难堪,他皱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教主打断:
“既然如此,她二人从今开始便是我剑雪弟子,众人可有异议?”
堂下一阵沉默。
教主站起身来,其态庄严,谨言道:“既如此!月泽门派少教主雪月,弟子隐梅听令,遵循月泽教主遗愿……咳咳从今起,你二人便是我剑雪门派的弟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剑雪的脸面,荣辱与共。”
雪月、隐梅二人俯首称谢。
待到会议结束,众人几乎散尽。子渊给教主递上帕子:“爹,您没事吧。”
剑雪教主接过帕子咳嗽起来,帕子上很快沾满了血迹。子渊见此心感震惊,想说什么,却很快被教主止住。
“老毛病了。”教主看了看台下还跪坐着的二人,命令道,“你和剑谦先带她们二人熟悉剑雪,安排好住处。”
子渊犹豫了一会儿,教主拍了拍他的肩背,力度很大,子渊这才老老实实走开了。
按照安排,雪月是落在了子渊手上。
带她熟悉了地方后,子渊打着哈欠,手抱着脑袋走着,时不时向雪月露出嫌弃的目光,甚至抱怨道:“你真的是宿主?”
雪月深知自己被嫌弃也不是一夕一朝了,也平心回答:“嗯,让你失望了。”
也不知什么缘故,子渊的态度反而大转:“也没什么失望的。你年纪尚小,以后还有很多路呢。”
雪月歪着脑袋看着他,他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唇角扬起的笑意尽展他的傲气。雪月倒有些羡慕他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子渊毫不犹豫看向她,笑说:“怎么盯着我啊,可不是看上我了?”
雪月脸一红,鼓气转过头去:“你这傲慢的性子,谁会看上你啊。”
子渊笑得更欢了,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雪月毫不客气地拍打着他的手,故作生气。
“男女授受不亲。你少碰我!”
“你个小丫头还在乎这些呢!”
“别叫我丫头,我今年满16了。还差两年就成年了!”
“那还是个丫头。”子渊低头笑着。
雪月说不过他,气哄哄地快步从他身旁走过。子渊转身追去,招呼着:“丫头,你可别迷路了。”
子渊很快追上了她,但走了一会儿,雪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个池塘。
黄昏时余晖一泻千里,撒入湖中。水面波光粼粼,鱼儿穿梭于荷叶、荷花之间,引得水面泛起圈圈的涟漪。
池边有个亭子,上面提着“流月亭”三字,适合赏景。
两人发丝被风吹起,子渊悠悠道:“这是唤鱼池1。”
“唤鱼池?”雪月睁大眼睛看向他。
子渊领着她到达亭中,他趴在栏杆上,伸出食指在池上轻点,微弱的黄色光芒涌现。不久,一群鱼儿争先恐后游到了亭边。
看到这一方景象,雪月惊叹不已。子渊见她这样,反而嘲笑起来:“唤鱼池的作用不过就是唤鱼。这没多大作用的池子倒是惹得你欢喜。”
子渊这是在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雪月轻哼。
子渊又说道:“对了,你的住处就在前方,越过唤鱼池便可看见。还有你师姐,就在唤鱼池的后方。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是悉心安排过的。
“小丫头,天色也不早了,你自己回去好了。”
雪月点点头。
将近临近之时,子渊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雪月回眸疑惑问道。
子渊脸色微微泛红,但在暮色下并不明显:“别太伤心,以后还有很多路呢。”
当然,雪月反应到这句话是在安慰她,嫣然一笑,干脆地离开了。
剑雪教主果真大方,雪月进屋一看,屋内意外宽大,木桌柜椅等样样不差。
甚至都备好了各种衣物。
她外衣未脱,直接躺在了床上。双眸微合,又张开。眼中的光芒渐弱,笑颜早已消散。代替的,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屋内越是宽敞,倒越寂静。寂静得紧了,雪月就开始害怕了。
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子渊这句话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根本走不出来。
别说以后的路了,光是月泽被灭门这件事,她都走不出来。
为什么是她?偏偏是她?
因为‘灾灵’她从小便没了娘,至今她甚至没了家。如今看来,她还要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
会堂上那些人的话,她表面上显得不太在意,可事实上,那些话语如利剑般在她的伤口上烙印着。
被子很快被打湿了,雪月双手紧捏着被褥,一头埋在床上,身体不停颤抖着……
今夜的风有些凉了,吹过枝头落叶,做下“沙沙”乐响。好似在谁家姑娘呜咽声中,季夏2便如此悄然逝去。
月光一片片散落在了流月亭上,伴随着琴音流连其中。
琴声悠扬辗转,或挫,或扬,有时如细泉缓流,又有时似山间即将喷涌而出的波涛。
蓝幽微闭双眸,手指驱动琴弦,风柔柔吹过,吹起他的衣袖及发丝。月光便如此打在了他如玉般皎洁透亮的脸庞。
一曲终了。
隐梅现身于他前,恭敬作揖,道:“王,雪月的状况似乎很是不佳。”
蓝幽目光寄于池中夜景,回答道:“幼时丧母,方今丧父。月泽破灭,寄人篱下。她的境况,怕是要好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王,那我们该如何?”
隐梅面露忧色。
“静观其变。”
蓝幽话说的极轻,好似怕水面因此起了波澜。
隐梅跪坐下,蓝幽将桐木琴递给她,语气温柔,问道:“先前教你的曲子可会弹了?”
“禀报王,会了。”
蓝幽点头,隐梅便开始抚琴,琴声悠扬,牵着缕缕秋凉,酿进了月光中。
蓝幽一袭宽袖拂过酒觞,一手拉着袖子,一手举杯而饮。承欢颇甚,他面色不变,不停饮酒。
唯隐梅一人抚琴将了,脸上却微微泛红,不饮而醉。
冥冥中,玄机将至。
只是,再也没人会去拾起那点酥娘3故梦中的皎皎圆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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