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浅薄无知，自以为是，口出狂言！”

        姜师给了凤栖三个评价，直接把她撵出了学堂。

        凤栖站在门外心里苦涩，心想自己这第一节课就迟到早退占了个全，课上还不举手发言，定是已经上了历史老头的黑名单。

        我的成绩危矣！

        她在心中哀嚎了片刻之后，看了一下那快到头顶的太阳，便喜滋滋地骑上了自己那把心爱的粉色小仙剑，直奔食堂而去。

        凤栖这边不幸抢占了争霸食堂的先机，却不知她走之后，学堂里超过一半的人看着那白衣少年的眼神已经从嫌弃变成了畏惧。

        之前听那李二狗嚼舌根，说那少年克了父辈克祖辈，克完直系克旁系，连表兄表妹都不放过，全族上下谁沾谁死，十成十的天煞孤星百分百的人形晦气。大家即使听了之后对少年有些嫌弃，想要与其保持一些距离。可也觉得陈二狗太过夸张，实际不必将那迷信的一套太放在心上…

        但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看看那个凤栖，在他身边坐了没多一会儿，立刻就倒霉了！这可就不是迷信了。而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万事皆有定数…有人生来命不好，还会带衰旁人！这个是绝对不会假了。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不管心里作何感想，至少表面上已经毫不在意。只低下头，重新翻阅手里的史籍，白玉似的脸不带半点儿表情，寡淡如水毫无生趣。

        而与此同时，那些没有随大溜向少年射去目光的人则是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凤栖的那两句话，心中惊疑不定。这些人大多出身不错，有些甚至跟凤家多有私交，早就听说过甚至见过凤栖这个不太受重视的同龄小辈。

        他们倒是没觉得凤栖十三四岁就说出这么几句话多么石破天惊不可思议，修仙家族的孩子多半早熟，平时聆听长辈教导，耳濡目染，即使是鹦鹉学舌也能唱上几段独到见解。连他们也可随时照搬些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但正因为这“独到见解”不是凤栖自己在胡说八道，却说得顺溜至极。不就侧面证明了凤家长辈平时嘴上不尊不敬吗。往小了里说是历史虚无主义，往大里讲…

        不就是渎神？

        …

        凤栖这边到了食堂门口，撞见一个熟人。那人身形修长，面若冠玉，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正是她那已经筑基的表哥，凤妥。

        凤妥人如其名，做事妥当，为人娴静，早已被收入仙门名下成为内门弟子。这会儿他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看见了凤栖，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凤栖见过她这表哥几次，观感不错，也就上前打了声招呼。两人寒暄几句，觉着赶巧，就一起找了个离门口较近的靠窗位置落座。

        凤妥拿过桌上的餐纸随手捏了几下，捏成了一只纸鹤，他左手掐诀，那纸鹤身上滑过一道灵光，就摇了摇脑袋站了起来。凤妥对其轻语几句，就见那纸鹤笨拙地对着凤妥俯了俯首，轻巧地飞出了窗外。

        凤栖伸出大拇指，取笑道：“筑了基就是不一样，传个信儿还玩这么多花样。”

        凤妥脸上发烫，对她拱了拱手，委婉道：“…只是投其所好。”

        目光低垂，表情羞涩，就差把“谈恋爱的人身不由己”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凤栖心道她这表哥这几年，在仙门里面倒是真没白呆。

        两人在小厮布菜后略微等了一会，就见一只纸鹤慌张地从窗外飞回，啪地一声跌坐在桌面，似乎到了什么惊吓。凤妥食指在其脑门上一点，灵光闪过，一个清脆的女声就传了出来：“马上就到！”

        凤妥有些歉意地看向凤栖，柔声道：“你先用着，我再等等。”

        凤栖摆摆手，表示也不差这一会儿。

        几个“马上”过后，一个身穿绿衣，面容姣好的少女站到了食堂门口。

        修仙之人成长迟缓，很难根据外表判断真实年龄。凤栖远远望去，估摸着这少女虽然看起来只比她要大上两三岁，但实际应该跟他表哥差不多大。

        凤妥挥了挥手，对方注意到这边，顿时扬起笑容，可目光向旁一落看到了凤栖，笑意就淡了淡。

        …之后便是俗套的“修仙十年我与你相依相偎哪里突然跑出来个表妹妹”，“善妒女友与内向男子当街争吵不愿与对方远房亲戚同桌吃饭”，“妻管严表哥说要请客菜点了一桌女友来了两人却撒腿就跑”的家常故事。

        便是凤栖也没料到她早退出来吃个饭，也能有这么一出上演。当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对方两口子你来我往对内消耗，她自岿然不动。

        等折腾完了，菜已经快冷了。本因修仙之人多少要脸，无意高声争吵丢人显眼，待到凤妥对凤栖告罪离座，这边也并未怎样引人注意。但那早上跟凤栖唠了半天相谈甚欢的老妇此刻恰巧正坐在门口当值，因为距离较近，就不幸目睹了全程。

        她叹了口气，唤来小厮，让其将凤栖桌上的菜送到后厨重新热了一遍。然后就被小姑娘特意跑过来，甜甜地喊了几声“楚奶奶”，很是说了一顿甜言蜜语。

        她有事要忙，等分神过来再去看凤栖，就见她坐在原处吃得正欢，桌上大半菜肴已被糟蹋，面前还多了一只纸鹤和一瓶仙酿。老妇心知，那应该是那青年心里过意不去，叫人送来的赔礼。

        凤栖吃饭慢嚼细咽，不紧不慢。眼见着那边太阳从头顶划到了肩膀，她才慢吞吞地放下筷子，往后一靠，一手搭在椅背上，眼睛看向窗外，惬意地吸了口气。

        这口逍遥快活气吐到一半，凤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手里掏出课表瞅了一眼，脸上瞬间就不太好看。她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拿起佩剑匆忙往外走去，背影看上去颇为惊慌失措。

        待到人已走远，过来收拾桌子的小厮却发现她桌上的仙酿和纸鹤还没带走，往外一探头，眼尖地看到凤栖的背影，就急着要去追赶，最后却被老妇拦了下来。

        老妇心里明镜似的，对方哪里是忘记，她眼见着那孩子临走前看了那仙酿一眼，目光一扫而过，可不是根本没放在心上，连随手丢弃都懒得，才留在了桌上。

        仙酿酿之不易，价格昂贵。老妇默许小厮自行收了起来，也不去看对方惊喜万分的表情，只心里感叹。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心肠好硬，长大了必定薄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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