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凶猛的风水
宵夜过后,李茅与小苏的酒喝得比较多,他们俩下午兴奋了半天,回宾馆后,就很快睡着了。
小苟我和还比较精神,他跑到我房间吹牛。
“庄哥,昨天在李老师家,我有一个问题,当时人多,没好意思问。你看样子,是真懂风水的人。李茅跟我说过,你又懂传统文化,又懂易经预测,是个神人吧?”
“哪里,我只是多关注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庄哥,你就别谦虚了,我们也算自己人。其实,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的,你如果不愿意透露,那就算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不得不接招了。“我真没啥本事,如果我们俩交流,倒可以说说。”
“庄哥,我这些年跑工地,勘察施工等,也算有一些见识。但是,风水这个东西,也有所接触。有些甲方在选址时,也找人看风水。我就遇到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道理。”
“你说说,我听听。”
“比如说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一个市,要修一条高速公路,这本是交通局的甲方,但主要路段是在这个市里面,肯定还是要征求地方政府的意见。在设计出来后,该市的一名主要领导提出了意见,当时让我们设计院的人很不理解。”
“这条路要穿越一个小山坡,这个小山坡高度不高,土石方量也不大,我们设计时,主要按工期、成本和安全角度出发,设计施工流程时,只需要炸开,用挖掘机清理出土石方就行了。但那位市领导坚决不同意,他非坚持他的方案,就是打隧道,穿越过这个小山坡。我们当时很不理解,与他还有过争论。”
其实打隧道和开挖,这两种方案,都可以修路,我不太明白区别在哪里,问到:“差异大吗?”
“太大了。你想,直接开挖,又安全,工期又短,最主要的是,成本低。如果挖隧道的话,成本起码要高五倍以上。安全风险大,工期长。我们不理解,询问理由。对方说,如果直接开挖,把原有山脊挖断,就破坏了植被和风景,所以他们不同意。”
我问到:“对啊,这不是理由吗?听起来没道理吗?”
“什么道理,多花好几千万,就为了那几十棵不成林的小树?普通的松树,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那个小山坡的风景,又不是风景区,周围都是农田,算什么风景?几千万的资金,就为了这?当时,我们真想不通。后来,在一个老设计师的悄悄解释下,我们才明白其中的一个原因。”
“原来,根本的原因,不是那几十棵小松树。根本原因,是这个小山脊沿线上去,到远方大山顶上,有一个道观。这条山脊,是那条道观上下来的一条主脉,是风水所在,不能挖断。但市领导是党员,不能公开谈风水的事,就扯这个理由了。这个老设计师,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听到当地老乡说过,当地人信这个东西。我没想到,领导干部也这个信。”
这种情况,也属正常。我想起鲍老板忽悠的那些成功人士,难保其中,有多少领导干部?当年我跟宁老将军学《玉匣记》时,在场的可都是高级领导干部。
我还想起贺部长跟我讲的一件事。上一次在四川,吃饭的时候,他给我讲过一个西藏武警总队的一件事。
西藏某部队,由于地处高原,新兵到队后,训练强度一大,内地来的新兵,有的身体反应太强烈,偶尔就会产生训练事故,甚至导致新兵死亡。有的因感染,有的因高原反应,有的因心脑血管隐患导致突然发生猝死。这本来都是可以预料的。
但有十来年,该部队新兵的死亡率,突然明显升高,无论部队领导如何控制,都降不下来。过去一年死亡一两名战士,但那十来年,每年死亡人数平均达到四五个,这就让领导坐不住了。通过各种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配备最好的医疗,降低训练强度,增加体检的频度和项目,制订严格的训练保障措施,加大干部安全工作奖惩责任,反正,想得到的努力和措施都上了,就是没有效果。
这个单位由于经常出事故,上级追究领导责任,领导换了几届,也没解决这个问题。后来,新上任一个主要领导,来了后,不开会研究措施,也不到部队察看情况。按他的话说,前面几任领导想得到的事,肯定都做过了,没起作用,他再做这些事,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干什么呢?他就让司机开车,让司机绕着机关和营房四周转,走走停停,有时拿望眼镜到处看,任何人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东西。
终于,有一天,他到后勤部门召开会议,要求后勤部门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购买两座石狮子,立在机关大门两侧,要求最大最威猛的那种石狮子。
怎么办?西藏没有生产这种石狮子的。这种工艺,主要在福建。没办法,西藏部队的后勤部长跟贺部长打电话求援,贺部长一边让福建送货,另一边组织车辆,赶快通过川藏公路往西藏送。这一折腾,大半个月,费了很多事,才搞定。
后来,石狮子立起来后,两年了,该部队没死一个人,没出一件事故。这位领导因管理有功,被调到总部去了。离任时,班子成员喝酒,一高兴,这位首长才说了实话。他说,部队机关正对着对面两座雪山之间的夹沟,跑风漏气不说,还显示出巨大的空洞般的凶险。他酒后甚至说:“那是个巨大的血盆大口,就是它,把我们的战士吞掉的。所以,我要立狮子,我这口比它那口还要威风,镇住它,就没事了。”
这是一个关于风水的故事,它已经蔓延到部队首长的心里去了,并付诸于实践。不管有没有道理,反正,结果很好,让人不得不有三分相信。
还有一件事,是我当兵的支队发生的,这事班长们都是亲历者,他们也不知道这事,与风水有没有什么关系。
有几年,我们支队,总是不顺。当时与支队机关在一起的是警通中队和机动中队。那几年,有一个怪现象,机动中队院墙与隔壁一家政府机构相邻,马路对面是供电局。
与政府机构相邻的院墙边,本来是花坛和树木,但有一个地方,树木总是死掉,我们为了补栽,保证成活,挖深坑,换新土,各种办法都试过。这位置补栽的树,当时都算是成活了,至少半年之内,毫无异样。但只要一过关掉,它就会突然在几天内死亡,很让人费解。部队找了园林部队的老师傅和专家都看过,还化验过土质和水质,都没有异样。
与此巧合的是,当时支队,那地方的树每次死了不久,支队就会意外死亡一个人,这就令人恐怖了。已经死了四回树了,支队也非正常死亡四个人。规律是:那位置,一年死一棵树,支队,一年死一个人。
最开始,大家并没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有一年,那位置补栽的那棵树又死了,中队干部请示后勤处长,是不是要补栽时,后勤处长犹豫了,他说了句话,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今年,谁又要死呢?”
这种事情一旦联系上,就成了大家口口相传的魔咒,人人都害怕那个位置了。
果然,一个月后,支队最主要的首长:政委,因心脏病突发,死了。他的死之所以被列为非正常范畴,是因为他死前的晚餐还喝了一点红酒,他平时的白酒酒量都可达到一斤,而当天晚上红酒只喝了二两,根本不是他死亡的原因。
况且他平时身体很好,坚持锻炼,注意保养。更重要的是,他晚餐出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根本没有猝死的一点不适,当时还跟战士开玩笑。
当夜他的突然离去,让大家很受震惊,毕竟是我们的首长,大家看到他的状态。大家就联想到,那棵树的毛病了。
后来,上级派来一名新政委。这位政委到任后,也是四处转四处打听。后来,进行了大规模的营房改造。据班长他们听说,主要是新政委的司机说的。
新政委为什么要改变机关大门的方向呢?因为原来的大门正对着电力公司,电力公司是一个二十几层高的大楼,全部是玻璃幕墙,还是个尖顶。我很熟悉,那栋楼,有点像香港的中银大厦。
新政委认为,这巨大玻璃幕墙如同照妖镜,再加上它的尖顶如同尖刀,充满杀气,直逼支队机关。
支队机关原来大门的朝向是向北,对部队来说,北是失败的方向。所谓“败北”,就是指的这意思。他把大门朝东开,是向阳的意思。他认为部队是最刚的东西,应该朝向最阳的东方。
新政委下令,把机动中队与政府机构相邻院墙边的树全部拨掉,因为那些全是柏树。本来原来栽柏树,是为了四季长青的意思。但他认为,柏树,如同墓道,是坟墓边栽种的东西,在部队路两边出现,很不吉利。他全部把柏树换成了香樟,栽在了原来的地方。
后来的事情,出现了两个巧合。一是,支队再也没有非正常死亡的事发生了。直到我当兵退伍这多年来,没死过一个人。二是,那个位置再也不死树了,当时栽下的香樟,一直活得好好的。
班长不怎么信风水,他把这事叫巧合,但是,如果你是有点迷信的人,你怎么不产生联想呢?
对未知的事情,产生各种联想,这是人的本能。比如,古代皇帝把彗星当成灾难的象征,要求太卜推算人事上的原因。把天灾看成因人祸而引起,占筮出政治的错误,也是这种联想的产物。
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有天人合一的基调。但天与人相合的机制,究竟是如何体现的?以哪种预兆为准,这就如同科学研究一样,只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
在现代的科学体系中,也有两个重要的现象,类似于天人合一的观点。一个是全息论,认为从小事物的某一特征,可以推导出大宇宙的特点。也就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
全息论认为,每一个具体事物,都体现着宇宙的基本法则。反之,宇宙的重要规则,都可以在具体的微观事物中找到。这与人体小周天反映宇宙大周天的原理,是一样的。
还有一个理论,在数学上,叫分形理论。比如我们发现海岸线的形状,这本是自然形成的,但地球上,几乎所有的海岸线形状,都是由一个基本的形状组成的。这个基本形状的不同组合和连接,就组成了我们今天看似千奇百怪的海岸线。
最近还有一个研究成果,那就是,宇宙无限大的尺度,所反映的形状,与一个原子这样的小尺度,所反映出的形状,是基本相似的。
我们把黑洞比喻成一个原子,把星球比喻成电子,它们所组织的形状,是极其相似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就是天人合一的话,那么,古代所留下的连接机理的推测,是否真的有用呢?从周易,测天命以算人事,是不是也在原理上遵从这个推断呢?
《尚书》中有一章,专门讲帝王决断的方式,列举了帝王、大臣、士、百姓、占筮等五个主体所表现出来的赞成和反对项,在帝王作决策的时候,最主要的依据是帝王本人决断或占筮结果的统一性,其它的赞成和反对,并不是特别重要。那么,占筮在古代决策中的重要性,就非常突出了。
这个传统延续了至少一千年,如果完全没有道理,多次被实践证伪,它不应该流传时间如此之长吧。
我对小苟讲,风水这东西,我没有专门研究过,只是知道一些常识,也许,在你们建筑领域,因为直接相关,接触得更多些。
“庄哥,你不知道,我们设计院在建筑选址时,有些老设计师坚持一些风水的讲究,我们一些年轻人,还相当不理解。但一些事实过后,这些年轻人,还不得不佩服老人的经验。”
他举了一个例子,是关于一个机场的建设。
某市原来有一个机场,但那是五十年代修的,跑道不够长,因为是在山区,当时也不需要起降那么大的飞机。但现在不行了,波音、空客等大飞机成了民航主力,该市只能起降支线客机,老机场就成了该市改革开放的障碍。
这事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就是在老机场扩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老机场与市区的交通配套是完整的,扩建起来后,整个陆空交通体系配套,很方便。
但不利之处也显而易见。要扩建,就必须炸掉两边的山,为飞机起落提供空间,炸山的费用比较高,土石方量比较大。再说,扩建老机场,毕竟是以老机场的配套为基础的,显得不够大气,不够新鲜,在政绩形象上没多少好处。更重要的是,老机场扩建,至少有半年时间,机场不能运行,无法起降航班。
于是,当地领导要求,在另一块地方修建新机场,既不影响老机场的运行,又能够以一个全新的、高标准的工程,提升该市形象。
新机场的选址,靠近市里面准备新开发的一个开发区。市里面也想搞活这个开发区,也拉动这个区的房地产价值。这种以交通拉动经济的思路,尤其是拉动房地产价值的思路,用现在的话,叫“经营城市”,通过级差地租的改变,来增加市的gdp和财政收入。这种考虑,目前非常流行。
但该市本来地处山区,要找到这块适合大机场建设的稍微平坦的地方,本来就不容易。终于找到一块理想的土地。那地方平坦程度是可以的,周边的山也不高,适合飞机起降,与开发区也相邻,市领导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但在研究方案时,一个老设计师却动了心思。他查看了该地方从清朝以来的县志。发现那地方是个清代太平天国时期的一个主战场,这地方,埋藏着当时太平军和清军大约五万名士兵的遗体。他提出反对意见,当然,这个意见,只是在设计院内部提出来的。认为,如此凶险之地,如此多士兵埋藏之地,不吉祥,风水不好,不宜大规模开挖动土。
但是,这个理由当然摆不上桌面,也无法说服当地的领导,大家听听也就过了。
事后,还是按新建机场的方案进行。在土石方开挖近一个月后,出事情了。倒不是什么鬼怪之类,尽管晚上有民工看到过鬼火飘动的事情,但技术人员说那是磷的自燃现象,惊慌也迅速平息了,继续大规模施工。
但这个地方,处于该市主城区河流的上游,而这些士兵死亡的地方,开挖过程中,泄露出大量的剧毒“二恶英”,估计是当年战死或者瘟疫留下的,没埋藏地深土里面反应,今天它们重见天日,污染了水源,不仅导致近一百多市民出现中毒现象,而且还死了十来个人,造成了公共卫生事件。
该市的领导被免职,为处置此事。省卫生防疫部门派出专家,全市自来水停供,市民生活用水靠消防车从外地拉来。全市消洒防病毒药剂,可以说是全城慌乱,折腾了好长时间,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领导本来想搞个政绩给上级看,结果免职的免职,处分的处分,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开发区并没因新机场热起来,房地产价值也没增值,因为,大家都传说,那是一个不干净的地方。
后来,大家想起当时老设计师的劝告,才明白,自己确实年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庄哥,你说,我们学科学的,本来建筑是一门科学,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伟大的建筑,怎么老跟风水扯在一块,搞得迷信似的,我们根本解释不了这些东西,但事实在那里,你还不得不信。”
我说到:“建筑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与建筑材料有关,还与天、地、人有关,是不是?天呢,不说什么星辰日月,起码气候条件,水气风云,你得关照吧?有些是雷电多发区,避雷设计肯定要牢靠些,对不对?地呢,不说什么地质条件结构地下水之类,这个地层过去有过什么,将来被建筑改变过后会出来什么,这个能够事先全部考虑清楚?人呢,更不用说了。人员事故,人员管理,甚至一个人会坏一百人的事,这事也屡见不鲜,对不对?既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那么,你怎么敢说,凭已经的科学规律,就全部掌握了呢?”
他点点头,承认到:“那确实,仅凭点对点的地质勘察,当然无法了解地下的全貌。我们在施工中,经常莫明其妙地碰上溶洞、塌陷、垮坡等预料之外的现象,这是设计中,无法全部精确的东西。”
“对了,这仅仅是对地下的事,那么,对天上的事,对人的事,有什么设计师或者设计院,都能事无巨细地,事先考虑周全呢?”
“肯定不可能,这么多的因素,只能大概有个把握。施工中,还不是有什么情况,就临时找方案应对而已。”
“这就明白了,一个系统工程,每一个因素都是成功道路上的链条,这个链条越宏大,不可控因素就越多。就像自行车的链子,只要中间脱了一个链子,整个链条就会断裂,车子就无法骑行。那么,将所有链条全部预计清楚,在大工程这样一个,因素几乎多到无穷大的情况下,全部预计清楚,就变得有点不可能。所以,出现意外,倒是常态了。”
“那是,为什么设计师,在国标之外,还要加点余量,就是没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更保守一些,把困难想得多一点,这是我们的行规,也是对自然的尊重。”
他突然表情神秘的对我说:“我在做工程时,遇到过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如鬼神妖魔一般,想让庄哥分析一下。”
我也正了正坐姿,严肃地说到:“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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