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静仪和谭老娘并肩退敌后，关系缓和了一些。
具体表现在第二天一早，吃早饭时两个人有说有笑，静仪趁机提出她又要去街上一趟。
谭老娘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静仪赶紧把稀饭扒拉完，然后回屋把药膏拿出来，招呼四斤：“来，我再给你涂一次药。”
四斤有样学样，也赶紧把粥喝完，然后碗一放，就坐到了静仪身边，“娘，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药留着你自己涂。”
他觑了眼静仪的手，药膏不是白涂的，冻疮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能看出那双手原来是样子。
“没事，叫你涂你就涂。”
静仪拧开瓶盖，手指挖出一坨，另一只手捏着四斤的下巴，轻柔又均匀的涂抹在伤口，“等药膏完全吸收才可以碰水，知道吗？”
四斤下巴被捏住，他有些不自在的半眯着眼，“娘，我知道的。”
经过一晚上，他总算能控制声音了。
涂完药，静仪把照相馆的单子揣兜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这次，谭老娘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她站起来把碗筷收拾好，嘴里不停唠叨：
“四斤，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跟她那么亲近，我才是你救命恩人。”
“完了完了，我儿一离开，这个女人就整天不着家，一看就不是本分人。”
“娘不会的。”
“娘，娘，娘，你到叫的乖，人家可不把你当儿子看。”谭老娘戳了下四斤的脑门。
来到照相馆，静仪顺利拿到了照片。照片放在白色的纸袋子里，她先抽出单人照。
威武雄壮的□□城楼前，站着一个身穿列宁装的姑娘，嘴角带笑，眉眼却含着丝丝轻愁。
静仪把照片放下，抽出双人照。
“噗嗤”，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照片里，小麦肤色的男人露出八颗牙，笑容像灿烂的阳光，身体大幅度朝身边倾斜。
瞎子都看得出来，男人脸上的幸福快要溢出来。
静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收好照片，走出照相馆，外面阳光正好。或许，她可以敞开心扉，试着接受这个人。
不远处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静仪寻着声音找过去，原来是一家铁匠铺。问了打铁匠说是不要票，静仪本着不走空的原则，挑了一个捕鼠夹。
谭四海前脚刚走，钱程就上门找麻烦，要不是薜家来得及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再说，还有个李家躲在暗处，按照李云菲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捕鼠夹好捕鼠夹妙，即可以抓老鼠，又可以抓人。
就看，某些人会不会出手。
“咕噜噜”，肚子突然翻江倒海一阵疼。静仪小腹一紧，付了钱赶紧回家。说起来都不相信，这么多天她还没上过大号。
每天不是馒头就是烙饼，没见过一点绿叶蔬菜，更别说水果这种奢侈品，肠子都堵死了。
或许是昨天那把野菜起了作用，今早起床肚子就时不时有些绞痛，静仪没放在心上。可这下来势汹汹，吓得她撒腿就往家跑。
这几天进厕所她都是速战速决，今天不行了。
静仪捏着鼻子蹲下，要不是腹痛如绞，她不愿意在这多呆一秒。
看得出来，原住户是认真修了厕所的，泥土夯实，挖出个槽口直通化粪池。以前拍农村题材的电视剧，静仪也下过乡，见识过比这更糟糕更原始的厕所，这个，真算可以了。
但对用惯了抽水马桶的静仪来说，还是难以承受。
谢天谢地，还好她买到了卫生纸，不然
想到网上那些古老的擦屁股方式，她菊花一紧。
四斤今天没有去捡柴火。
他躲开谭老娘，独自摸到墙角，那里有一个被堵的狗洞。
四斤跪到地上扯开塞住洞口的稻草，先警惕的左右张望，周围没有人，他才小心翼翼的把一个陶罐挖出来。
真是个棕黑色的土罐，双耳，鼓腹，上面沾满泥垢，罐子不大，四斤双手正好围住。
四斤把土罐抱到怀里，脸先凑过去贴贴，才轻手轻脚握着双耳把罐子倒过来，“哗啦啦”，他收藏的宝贝一一显现。
一截蛇牙，这是他六岁那年的战利品。
几张糖纸，那是某个大哥赏给他的。
一颗磕了角的玻璃珠子……
还有很多，都是他流浪时光的见证。
当然，里面最珍贵的，还是一只少了尾巴的田鼠干。这是他珍藏的储备粮，打算饿得不行的时候救命用的。
嗯，为了讨好静仪，四斤准备把田鼠干贡献出来。毕竟，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
不一会，娘急匆匆回来，又急匆匆冲进茅厕。四斤连忙把倒出来的东西又捡回去，然后抱着罐子蹲在茅厕外面。
娘见到这么多宝贝，一定会更喜欢他，吧。
不一会静仪扶着腰走出厕所，就看到捏着截树枝戳泥土玩的四斤。果然还是孩子，别看平时表现得阴沉，一玩泥巴就显露原形。
“娘”。
叫得可真溜，静仪撇撇嘴，心想前几天这个小家伙还乱说话差点害了她，这几天又跟换了个人似的讨好她，谁信啊。
“四斤啊，别蹲在这里，去和你新认的小伙伴玩吧。”做表面工作嘛，她也可以的。
“娘，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四斤把陶罐举到静仪前面。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谭老娘不知从哪蹿出来，盯着陶罐不放，“四斤啊，你忘了是哪个收留你的？”
四斤小眉头紧皱，为难道，“奶，这是我给娘的，等我攒了其他好东西再给你。”
静仪看着脏兮兮的罐子，并不想要四斤口中的好东西，但看在孩子一片心意，她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啊！”
陶罐从静仪手中滑落，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只干瘪的“老鼠”。
吓死宝宝了。
静仪弯下腰开始干呕。
陶罐掉到地上，一侧半圆形的耳环“咔嚓”碎成两瓣。
四斤的心也跟着碎成两瓣，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陶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哦哟哟，原来是一只田鼠干呐。”谭老娘提着鼠干的一条后腿，故意拎到静仪眼前晃了晃，“静仪，这是田鼠不是老鼠，肉可香了。这恐怕是四斤珍藏的宝贝，你赶紧收下吧，哈哈哈。”
说到最后，她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娘～你，不喜欢吗？”
四斤受伤的低垂脑袋，亮晶晶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这是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小腿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流了好多血。
抓到这只田鼠后，他珍藏在他的陶罐里，饿到头昏眼花都没舍得拿出来吃掉。虽然现在他能吃饱穿暖，但最珍贵的还是这只田鼠干，他想娘开心，想娘喜欢他，没想到……
“不…”
看着四斤受伤失落的表情，“不喜欢”这三个字静仪实在说不出口，可她又不愿意违心说喜欢，只能苦笑着摸了摸四斤的脑门。
“对不起，四斤。这些对你来说可能很珍贵，很有纪念意义，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转变观念，收藏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嘁”，谭老娘不客气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静仪，对一个小乞丐来说，这些就是他全部身家。这个陶罐是四斤的命根子，摸都不肯给我摸一下，你就知福吧。”
静仪无言以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四斤吸了吸鼻子，眼泪倔强的不肯掉下来，他蹲下来，把掉落一地的陶罐和珍藏的宝贝捡起来，双手捧着慢腾腾转身。
不会吧，四斤不会被她伤透了心吧？
静仪心里一紧，开始后悔自己说话太直。看着四斤落寞的背影，她张了张嘴，道歉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谭老娘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冷笑着说道：“啧啧啧，刚刚还母慈子孝，被你破坏了吧。不就是一只死老鼠么，怕什么。”
“我看啊，某些人就是因为四斤跟我亲近心里酸溜溜吧。”静仪昂起头，绝不服输，“老鼠身上都是细菌，四害里的第一害就是老鼠，你年纪大记不得了吗。”
“呵，那是老鼠，这是田鼠，不是一回事。”谭老娘盯着鼠干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忍痛割舍。
她可是县太爷的老娘，吃田鼠不合身份。
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天空阴沉，西北风呼呼刮来，刚刚回暖的天气再次降到冰点。
跟家里的气氛差不多。
家里气氛怪怪的，只有谭老娘一如既往的看不惯静仪，时不时刺上两句。四斤更加沉默，不是捡柴火就是在捡柴火的路上，见到静仪也是冷冷的。
或许是面子作怪，静仪并不想凑上去，想着四斤低头时她就提出和解。
没等到四斤的讨好，却等来了不速之客。
静仪两肋生痛，胸口憋闷，于是早早睡下。半夜时分，她被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声吵醒了。
她拥被坐起，侧耳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她家院子。
果然，捕鼠夹派上用场了。
就是不知道，哪位好汉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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