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这样想着，静仪心里的郁气就散了，然后哼着小曲去做饭。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高兴就得吃点好的，嘿嘿嘿，今天一大早谭四海排队买回来二两肉，特肥。
静仪决定，她要把那二两肥肉都熬成油渣。
先把藏在橱里的二肉肥肉双手捧出，好沉，差点压垮静仪的老腰。
不是因为重量，而是由于难得。
先把肥肉切成小块，放到锅里加入生姜一起小火慢熬，记住，一定要小火。
静仪坐在煤炉边，看着白花花的肥肉慢慢变成金黄色，然后散发出浓郁的油脂香。
不一会，出门闲聊的谭老娘，找小弟显摆的四斤，都闻着味回来了。仨围坐在炉边，盯着油锅流口水。
想她尤静仪，以前为了减肥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小青菜不敢爆炒，只是焯水淋几滴橄榄油完事，这是第一次馋猪大油。
而且不是一般的馋。
三个人六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铁锅，看着那可怜的几颗肥肉“滋滋”冒着油。
“我去洗颗大白菜，今天油渣炖白菜。”谭老娘火烧眉毛一样，拍拍屁股就走。
四斤咽下口水，殷勤的给静仪捏肩膀，“娘，这个力度怎么样？”
还别说，四斤那小子按得挺不错，静仪舒服的半眯着眼，“这，这里也要按，用点力啊。”
按摩的工夫，油渣也熬好了。
静仪用锅铲把油渣摁到锅沿，把里面的油全部逼出来，然后舀到碗里。接着又拿来一个小碗，用干毛巾把碗底的水渍擦干，再用锅铲舀起猪油放到小碗里。
一共二两肥肉，熬出了小半碗猪油，静仪珍而重之的放到碗橱里，并关上橱门。
又拿出白糖，撒在油渣上，递到四斤面前，“来尝尝，看糖放得够不够。”
四斤咕噜咕噜咽着口水，在确认过眼神后，小心的捏起最小的一块，慢慢咀嚼起来。
咬下去，第一个尝到的是白糖的甜味，然后是油渣表层的酥脆，紧接着油渣内里残留的猪油爆出来，用力一抿，连渣渣都融化在嘴里。
“好次，太好次了。”四斤一个劲的点头，口腔里残留着香味，他都舍不得把口水咽下去。
静仪满嘴都是唾沫，她捏起一块油渣多沾写白糖丢进嘴里，“咔嚓咔嚓”，甜甜的烫烫的香香的，也太好吃了吧。
她很想一口气吃掉，好歹忍住了。
几颗油渣，加上锅里残留的猪油，今天的白菜油滋滋的特别好吃。嗯，山珍海味不过如此。
谭老娘更加夸张，嘴上的油星不擦，就这样出门去了。
静仪连忙叫住她，“老娘，你人头熟，问问哪里有下蛋的母鸡，咱们买两只，吃鸡蛋就不用愁啦。”
谭老娘矜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儿媳妇想到买鸡，说明是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她当然要支持。
第二天，静仪闲着无聊，坐在屋檐下看课本，穆兰匆匆忙忙跑进来。
“静，静仪，你赶紧跟我走。”
“你先缓缓”，静仪把课本夹在腋下迎上去，“跟你走没问题，但能告诉我去哪吗？”
“缓什么，你被录用啦。”
“录用，录用什么？”静仪搀住穆兰，帮她顺气。
“你被妇联录用啦，有编制的那种。”
“……”
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静仪一下子反应不能，“录用，不是说让我回家等消息吗？再说，我看朱主席不像喜欢我的样子欸。”
“具体情况不知，但这是朱主席亲自交待我，让我来通知你的，肯定错不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静仪抱着穆兰哈哈大笑。都说宇宙尽头是编制，她居然在六零年实现了。
“走走走，赶紧走，我们这就去报到。”静仪拉起穆兰的手，小跑着出了门。
来到熟悉的办公室，再次看到一脸严肃的朱解放，静仪都觉得她那张老脸顺眼多了，“朱主席，尤静仪前来报到！”
声音嘎嘣脆，笑容甜如蜜。
刻板如朱解放也不由给了个笑脸，“尤静仪同志来了啊。”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朱解放神色平缓，眼底眉梢带着丝丝笑意，“静仪啊，希望你努力工作，对得起党和人民。”
“朱主席，这事有点突然，到底是因为什么呀？”静仪舔着笑脸，不耻下问。
她觉得吧，朱解放这种打过仗的女汉子，肯定喜欢直来直去。与其抓心挠肺猜原因，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果然，静仪话音刚落，朱解放眉头便舒展开来。说起来她们并没有原则性矛盾，不过就是事先有所偏见而已。
“告诉你也没关系”，朱解放笑了笑：“县委正好空缺一个副县长的职位，昨晚省委组织部下了命令，由我来担任这个职务。”
静仪笑而不语，内心毫无波动——
原来是高升了，难怪心情这么好。
“我离开妇联就有了一个空缺，想来想去，还是尤静仪同志你最合适。”
静仪嘴角上扬，心里暗暗吐槽——
呵呵，不是她最合适，而是面试人员只有她能把新闻读完整。
六零年，教育覆盖范围很窄，很多女同志只有上过扫盲班。
相比较而言，静仪这个“半文盲”就显得格外高大上。
“感谢组织信任，感谢领导赏识。”
“嗯”，显然，朱解放也对静仪的口号很满意，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我离开后，妇联工作就交给穆兰同志全权负责。穆兰年纪虽小，却是老革命，对于穆兰同志我是一百个放心的。”
“我？”穆兰没想到，组织会让她接手妇联工作，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保证完成任务。”
静仪热烈鼓掌表示祝贺，对于穆兰的升职，她甚至比自己入职还要高兴。
拿到妇联介绍信，静仪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街道，办理好粮油关系。更令她兴奋的是，在妇联工作除了基本的票据外，还能多拿两包卫生纸！
卫生纸！
还是两包。
她再也不用担心擦屁股没纸了。
静仪感动得差点当场哭成狗。
哪怕就为了这两包卫生纸，她也能在妇联干到天荒地老。
抱着两包卫生纸，静仪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崽。
火热的心逐渐冷却，静仪心里打起了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运气过人，可这次的事除了运气好没有第二种解释。朱解放早不升职晚不升职，偏偏等到她报名后就升职了，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那么，谁有这么大的能量，一个县领导的职位说调动就调动？
还有，这些是冲着谭四海还是冲着她？
种种谜团困扰着静仪，令她有种前路渺茫的感觉。
就在静仪胡思乱想之际，那种窥视感再次出现。而且，这次窥视者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静仪汗毛直竖，不由加快脚步。
四斤斜背着旧的军用挎包，鲜红的五角星闪着光，他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嗯，过几天我也要去上学了，这是我娘给我买的文具。”
说着，他掏出静仪买的直尺啊橡皮之类，一一显摆。
薜超很给面子的进行了赞美，“老大，你娘对你真好。”
“我娘当然对我好。”
“老大，你上学后成绩不好也不用怕，有我们罩着你。”这是个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小腿。
“欸，连老大都要上学，看来我也逃不掉。”
“我跟你们说，成绩不好的不配当我小弟。额，每次最后一名清除出我的队伍。”四斤双手叉腰，腆着肚子，很有领导派头。
四斤话音刚落，小弟们哀嚎声四起，就连薜超都有几分愁容。
刚开始薜超认四斤当老大，不过是让着四斤，可时间一久，他咂摸出四斤的好来。就比如这挖野菜，以前他也带着小弟们挖，却从没像四斤那样，能把野菜挖出名堂来。
他挖了野菜，不过就是兄弟们分一分，回家讨几声好。
可四斤就是有头脑，他居然想到拿野菜去换钱？嗐别说，这鲜嫩的野菜还很受欢迎，刚拿到巷子口就被一抢而光。
他们照样拿着野菜回家，暗地里哪个没攒几角钱。
钱欸，买糖块买滑炮都不用找家长，真是太棒了。
要是被踢出队伍，丢脸不说，关键是没有钱可赚，那哪行。
想到这，薛超赶紧表态，“放心吧老大，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绝不给你丢人。”
有了薛超带头，剩下的小弟纷纷拍胸脯保证。开玩笑了，他们可不想做“钱大壮”。
钱大壮不远不近的跟在大部队后面，他的篮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根野菜，还是前方挑剩下的。他抿着唇，眼神阴沉。
这副样子，跟刚开始的憨厚爽利判若两人。
说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他也想不通，前几天还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四斤，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老大，还混得风声水起？
再想想自己家
他小大人般长叹口气，奶奶在家天天闹，闹得一家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好在奶奶虽然一直数落他，但又经常给他开小灶，他不用担心挨饿。
所以，他也搞不清奶奶在家是好是坏，但看到后娘被骂得抹眼泪，他心里又是痛快的。
为什么四斤也是后娘，可人家的后娘却对他那么好，还送他去学校，给他买这买那
嫉妒像蚂蚁，慢慢啃噬钱大壮的心脏。
后山挖野菜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被四斤的大部队包圆了。钱大壮一看快到中午，就知道今天的收获就这么些了。
他把镰刀收到篮子里，跺跺蹲的发麻两条腿，准备回家。这点收获回家又是一顿骂，但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他背上背着柴火，手里拎着篮子，佝偻着背走在巷子里。突然，前边的岔路口蹿出来一个人。
“你是钱大壮吧？”
女人声音很温柔，让钱大壮想起了娘，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柴火也太重了吧。”
女人心疼的皱起眉头，还帮他扶着柴火，钱大壮又一是体会到了被关心的滋味，“我就是钱大壮，这点柴火不重的。”
大妮在的时候他背的柴火才叫重。
“你这孩子，就是嘴犟。”
女人说话细声细气，送他到家门口，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走了。
这是钱大壮第二次遇见她，上一次女人也是扶着柴火送他到家门口，但那次女人一句话都没说。
有一个关心自己，真好。
钱大壮握紧篮子把手，鼓足勇气推开家门。果然，又是鸡飞狗跳，奶奶坐在床上哭，后娘躲在厨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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