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清晨的炊烟缓缓升起,有些朦胧不清的太阳在迷雾中稍稍抬起头,把不多的光亮通过重重迷雾抛下向这片世界,虽然并不足够强烈,却依旧让这个世界进入了新的一天。
伴随着太阳出现缓缓升起的炊烟中,逐渐出现了人说话的声音和响动,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柴火的燃烧声,以及水沸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伴随着人们说话的声音好像稍微驱散了一些寒冷。
虽然世界黑暗已经退散,变成一片晴朗的清晨,但是寒冷却依旧伴随着重重的迷雾遮挡着太阳的光辉,如同附骨之蛆难以驱散,也唯有清晨做饭时的炊烟能够驱散这丝丝寒气。
伴随着太阳缓缓升起,厚重的迷雾也在越来越厚重的太阳光和逐渐升高的温度下缓缓消散,朦胧的人影在交错间不断的清晰。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自己的房子在清洗锅碗瓢盆或者是准备做饭,当然也有一些勤快的妇人们早早解决了饭食,正在外面料理猎物和准备其余的食物。
身为群居动物的妇人们在走出自己的房屋,做着相同的工作时,免不了凑在一起或者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在那里隔空喊着话拉两句家常,就算再没有话说,为了打发枯燥无聊的劳作和时间,也会硬凑在这里搭上两句。
距离感和隔阂绝对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针锋相对地表现出厌恶,而是一群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聊着闲话,却在无形之中选择了无视……
——被无视的,自然就是拖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正在坐在自己的房屋前清洗衣物的薇儿·范多姆,显而易见并且可以轻易猜到的是,她的日子当然不会很好过。
身为叛逆之人的妻子,还怀着叛逆的罪人的血脉的薇儿·范多姆,自己就是一个根本没有劳作能力的孕妇,如果不是现在整个村庄都在名义和实际上统一为了一个整体,无论怎样都会分配给每个家庭足够的食物的话……
身为一个根本没有劳动能力的孕妇,薇儿·范多姆早早的便饿死或者是冻死在一个无声无息的夜晚,她能够健康并且平安的存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结果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丑恶,人们最擅长的不是保护而是破坏,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昔日高高在上需要仰望的人或者是事物踩在脚下。
如果不是费利克斯明里暗里下了命令,绝对不能让人打扰她的话,就算薇儿·范多姆可以分配到自己的食物和用于供暖的柴火,她也会无声无息的死去,死在群体的恶意和冷暴力之中。
“啊!”正在浣洗衣物的薇儿·范多姆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无力的摔倒在地,手中端着的木盆也摔在地上,水混合着未清洗完的衣物盖在了地上。
清洗了很长时间的衣服付出的努力瞬间付之一注,但现在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的薇儿·范多姆显然没有时间去懊悔了,她要临盆了……
突如其来的阵痛不是薇儿·范多姆可以扛得住的,这个世界显然也不存在预产期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经验的她现在也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正在闲聊的几个邻居突然停止了交谈,每户人家房屋里的都不能算远,距离大概可以近到喊一句可以让周围的几户都能听到的程度,就算没有看到也可以听到薇儿·范多姆的惨叫声。
可以说刚才正在交谈的无形之中将薇儿·范多姆排斥在外的几个邻居,已经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去帮忙。
这并不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是他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冷漠的人,要知道这个村庄中有几家孕妇谁将要临盆,可以说根本瞒不过那些专门无偿帮人接生的老妇人。
她们最擅长的也是这些工作,有时侯根本不需要人招呼,只需要计算着大概的日子,她们就会主动的去帮助那些怀孕的妇女们,这已经成为一个完全不需要提起的心中有数的默契。
可是当这种默契放在薇儿·范多姆身上时却瞬间崩溃瓦解,毕竟当初斯科特企图去祈求异端的正神教会的帮助,亵渎了伟大的内尔伽勒,从而为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并且就算村民们不在意斯科特也险些将这种灾难遭惹到自己身上,差点就让村庄在内尔伽勒的瘟疫中毁灭,在现在这个已经逐渐被内尔伽勒统治的村子里,也没有人敢冒着触犯内尔伽勒的危险,去救助一个罪人遗留下来的遗孀。
在不触犯伟大的内尔伽勒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释放出来的最大的善意,就是看在往日曾经的情分下,不去欺负这个可怜的孕妇,这是他们最后仁慈和善良了。
“啊~啊!”
薇儿.范多姆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完全无法忍受这一阵一阵的就好像自己的肠子、自己的胃全部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打成了一个结,又有人牵动着这个结不断的旋转的痛苦,这种疼痛根本不是出身贵族的薇儿.范多姆能够承受的。
虽然她已经在这个村庄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逐渐适应了一个普通村民的生活,但是还算过得去的温馨的生活,显然没有教会她怎么样去忍耐疼痛。
又一阵剧痛传来,虽然据说人类在经历疼痛之后会对疼痛产生一定的抗性,但显然不作用于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痛苦上,不过起码薇儿.范多姆已经能够稍微的忍受。
也是这种痛苦和伴随着痛苦带来的短暂的亲情让她认识到,如果自己再这样待下去,肯定会和自己的孩子一块死去,所以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躯,爬着爬进了屋子里。
也可以说在自己的丈夫死去之后,薇儿.范多姆她就已经察觉并且预知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以及根本没有人会帮助自己的情况,没有人帮助她,她就只能自己帮助自己。
不过显然让一个孕妇在即将临盆的时候再准备生产必须的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也算是薇儿.范多姆早早的就有了先见之明,家中的炉子一直烧着热水,早就清洗好的毛巾也放在了热水旁。
这些早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让薇儿.范多姆不至于在强行忍着分娩的疼痛的情况下再去做准备,剩下来的就是迎接自己的孩子的降生……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生产这个人类传承和繁衍所必须的仪式,显然对于等待的人和亲身经受的人都不算一个非常愉快的过程。
对于那些在外面等待着自己的妻子,或者是等待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母亲,为自己生下一个孩子/孙子孙女/弟弟的人来说。
一边听着自己母亲/孩子/妻子痛苦的哀嚎,一边想象着她要忍受的漫长的痛苦和疼痛的折磨,又有着对于新生命降生的期待和胆怯,这样的过程显然是一个漫长的煎熬。
而对于亲身经历的人来说显然就更加的难以接受,那些无法描述的剧烈的疼痛让她们完全不用顾虑其他那么多的想法,因为那些疼痛让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有那么多其他的杂念。
“哇啊!啊!”
伴随着一声新生儿的初啼,怀抱着自己刚刚生出来的一个看起来皱巴巴的女婴,看着这个刚刚从自己的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感受着自己与自己丈夫血脉传承的悸动,薇儿.范多姆这位十分坚强伟大的母亲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为了遵循自己的丈夫斯科特的遗愿,薇儿.范多姆将自己的孩子取名为贞妮,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贵族才能拥有自己的姓氏,所以如果让她跟随着自己的父亲的话,她将成为一个没有姓氏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属于贵族的姓氏,也为了让她不用受欺负,不会让其他人对他指指点点说她是一个罪人的女儿,最大程度上的保全她的未来,薇儿.范多姆决定让她继承自己的姓氏。
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听到她的名字就说她是一个罪人的女儿,这让她不会被其他的孩子排斥,不会永远被人指指点点,她将在一个温暖的环境之中长大。
“贞妮.范多姆,我的小贞妮啊!母亲对不起你,在你出生时你就没有了父亲,希望你不要怪母亲,也不要怪你的父亲,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抱着自己刚刚生出的女儿,薇儿.范多姆好像想起了自己和丈夫相处的幸福温馨的时光,陷入了回忆之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女儿喃喃自语……
在这个村庄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够瞒过这个村庄的统治者的,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其他的消息来源或者被惊动,起风湖在薇儿.范多姆发出惨叫并且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她的家中并且亲眼目睹了她生下贞妮的过程。
可是看着被薇儿.范多姆一脸幸福和温柔的笑容,怀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的哇哇大哭的贞妮,起风湖看着这个新生的生命,脸色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因为在薇儿.范多姆出现临盆反应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在她生贞妮下之后,这种感觉变成了现实,贞妮体内的病毒已经脱离了起风湖的控制。
在贞妮出生的那一瞬间,起风湖就已经失去了控制她体内的病毒的力量,那些病毒已经和贞妮体内的某些东西融合到了一起,虽然还能够被起风湖感知,但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变成了贞妮自己的东西。
看着襁褓中的贞妮,起风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有意思啊!贞妮?你会带给我新的惊喜吗?”
……
一片热闹的城镇之中,人声鼎沸,热闹喧哗,那些热心的在你付款之前,可以当做是你离散多年却孝感动天的孩子的商人,热情的招呼着的叫卖自己的商品。
毕竟这里已经成为了现如今最大的一片非常自由的,且维持着自治的商品贸易流通聚集地,在这里有着无限的希望,无尽的繁华和辉煌,当然在这之下也隐藏着流动着的黑暗。
总有一些阴暗的淤泥在光明之下的夹缝之中留存,并且不甘的释放自己的活力和影响,向这个世界宣告这自己的存在……
虽然这个城镇十分的繁华,但并不代表每一条街道都是人声鼎沸,每一片房屋都布满人群,每一条小巷都遍布着热情的商人和居民。
在一条离十分繁华、十分热闹的主街道的小巷后,一条十分偏僻且十分严密的破旧的房屋的背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之后,艾哈德紧紧的靠在墙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呼!小心一点,呼呼!那些变异的渡鸦不会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大规模的行动,那个邪灵显然拥有很高的智慧,他在顾忌自己的行为和影响。”
“不过我们还是要尽早的离开,最好赶紧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很多邪灵虽然拥有智慧,但是他们并没有自己的理智,一定要小心对方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大开杀戒。”
“绝对不能够殃及无辜,让那些普通人被这个邪灵杀害。”
而在他面前,怀抱着处于沉睡中的襁褓中的贞妮的薇儿.范多姆一脸的恐惧,看着还处于沉睡中的贞妮,又抬头看向穿着一身白色金纹边的牧师袍,但此刻已经被鲜血侵染大半的艾哈德,忍不住的说道。
“艾哈德牧师你还是不要管我们了,你现在已经受了伤,你先走吧!我们母女俩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那个该死的邪灵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此刻的薇儿.范多姆内心早已经被恐惧所填满,这么多年,她已经做了无数的努力,用了无数的办法,可看着内尔伽勒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信仰他的人越来越多,自己的离开的可能也越来越渺小,她几乎就要彻底的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
正神教会的戒律牧师艾哈德的出现,无疑是照亮她这原本黑暗的,即将彻底沉沦进入深渊的世界的一缕曙光。
正神教会是她信仰所在,也是目前大陆上最强大的宗教势力,且拥有的最伟大也是唯一之神,万能的主赐予他们的光明的力量,可以驱散一切的邪恶。
或许那些普通的牧师们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万能的大夫,可以用他们的“主”的恩赐,治愈一切的疾病和伤痛,可是身为贵族的薇儿.范多姆当然知道他们拥有的真正的能力。
一个强大的牧师所拥有的战斗力完全不输于正神骑士,更不要说艾哈德本身就是一位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且十分少见的拥有惩戒能力的戒律牧师,就算放眼整个世界,他都是一流的强者。
可是看着艾哈德在那个邪灵的手段下遭受重伤,甚至都没有见到那个邪灵的本体就已经被伤到,薇儿.范多姆内心中刚刚升起的光明的希望瞬间被打破。
虽然这么多年为了生存下去,也为了离开这里,薇儿.范多姆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手段,但她毕竟还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实在是不希望这么一个伟大而光明的牧师。为了自己死在这里。
如果非要让她做出一个选择的话,她宁愿选择和贞妮继续留在这个这里,反正不过是和几年前一样的囚禁,起码她们不会被限制自由,也没有生命危险。
而为了救自己出去,就让这么一位光明善良的年轻的牧师为了自己搭上生命,这是薇儿.范多姆心灵所无法承受的重负。
“不要害怕,薇儿.范多姆女士,伟大的主会眷顾我们的!”
仿佛看到了薇儿.范多姆一脸恐惧的表情下隐藏的不安,以及对自己的情况的不忍,即便自己的心中也有着恐惧,且对未来一片未知的茫然,艾哈德还是一脸阳光且温暖的笑容。
为了救助无辜善良之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是艾哈德奉行的准则和信仰,甚至并不落于他对主的信仰,因为主的教诲就是要他向一切受难之人伸出援手。
自己既然选择了要帮助这位被邪灵囚禁的贵族女士,要帮助她和她的孩子脱离苦海,就不能半途而废,即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边用自己自信且温暖的笑容安抚薇儿.范多姆,艾哈德双手同时亮起乳白夹杂着淡金色光辉的光芒,按在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上。
伴随着乳白掺杂着淡金色光辉的神术的光芒,大片黑色的鲜血从好像刚刚才出现在艾哈德的身体上的伤口中流淌而出,原本应该温暖而轻柔的神术此刻在艾哈德身上却激起了深入骨髓、无法抑制的疼痛,让他也忍不住痛哼出声。
这个伤口来自于他将薇儿.范多姆母女带离她们的住所时,被两只大的出奇的变异渡鸦的偷袭,那两只变异的乌鸦的爪子如同铁钩一般,轻易的撕碎了他的牧师服,击破了他的防御,在他身上留下了四五个血洞。
如果不是艾哈德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且身上有强大的神术庇护的话,他甚至都来不及用神速反杀那两只变异的渡鸦,就会被那两只渡鸦轻易的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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