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谢谢你
他静静地看着地面,回忆起来,“其实……说起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哭了。头一次遇见你,没怎么看清楚你的脸,那个时候我记得好像是周末吧,因为平时我还要兼职,没有什么时间去看书。”
廉陵想起那次,又忍不住吐槽道,“那次我去了教学楼找地方学习,经过一间教室的时候,从外面看到里面黑乎乎的,想着应该没有人,便从后门摸索着走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有个女生趴在桌子上,上面还胡乱摆着几罐啤酒,还有极力压抑的哭声。”
他看了看穆嘉言的神情,继续道,“怕惊扰到她,就悄悄走出去,去了隔壁教室学习,我上厕所的间隙,看到她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和鼻子红红的,我识得那身衣服,知道了隔壁教室哭泣的女生便是眼前的这个,好奇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她当时的样子特别像猫,像一只受惊的猫,后来也没多在意。”
穆嘉言说,“所以饮品店才是第二次见了?”
廉陵摇摇头,否认道,“那是第三次了,你之前晕倒了,还记得吧。”
她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狗血地猜测,那天带她去校医室的该不会是廉陵吧。
看着她吃惊的表情,廉陵烦乱的心情得到慰藉,点点头,“我当时正准备跑去食堂,经过转弯处的时候看到有个人身子摇摇晃晃的,情况不对,刚走去过你便晕倒了,于是赶快把你送去了校医室。”
他抚额望天,“那天没及时去饮品店还被老板扣了工资,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你,抱起你去校医院的路上,才发现你就是昨晚那个女生。”
穆嘉言有点遗憾地说道,“当时我醒来躺在病床上,给我打针的老师说是有人把我送来的,本来想感谢你的,可惜你那个时候也没有留下名字,着急忙慌的就离开了。”
廉陵连忙坐直了身体,解释道,“因为上班时间来不及了,便没有留下来打招呼。”
“不过反倒是因为我,害你迟到了。”她闷闷不乐的说道。
廉陵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你不要多想,如果我扭头走掉,也许还会有另一个人送你去校医院,可是我也就遇不到你了。”
他捏了捏手,又提到,“你不想听,我还是想说,如果不是那一次你晕倒,就算后来再次见到你,心里也不会有多大波动,当时你跟着薛可瑜来到店里,虽然店里人多忙乱,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可能算是有缘吧。”
穆嘉言似是不想听,伸手捂了捂耳朵,面色难看,后悔的说道,“我倒宁愿当时没有踏进店里。”
廉陵沉默了,半晌没有言语。
穆嘉言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这才发觉伤了他的心,今晚心情很糟糕,本就不关廉陵的事,还是气不过,说了最无情的话。
她低声说道,“廉陵,对不起,我……”
廉陵抬起头看着她的侧脸,安慰她,“这件事是我强求了,和你没关系。你知道吗,我平时就在想,你究竟有几副面孔,沉默的你,开心的你,失意的你,脆弱的你,冷淡的你,自从认识你以后,对你很好奇,了解你以后开始在意,然后慢慢变得喜欢。”
他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好像常常见到你以后,你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看到你笑,也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廉陵犹豫片刻,说道,“穆嘉言,你能笑一笑吗,好久没见到你的笑容了,我很怀念。”
穆嘉言难过,怎么也笑不出来,最近这段时间怕是她最难熬的时候了吧,她闻言扯了扯嘴角,竭力上扬,露出自己最满意的弧度。
廉陵不忍看她的表情,扭过头,因为实在太扭曲了,比哭还难看。
他拂了拂手,嫌弃的说道,“你还是不要笑了吧,短时间内都不要勉强自己了,想如何便如何吧。”
穆嘉言缓缓点头,“总之,谢谢你,送我去校医院。”
廉陵无奈感叹,“你那么冷静清醒,一旦发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便会聪明的抽身离开,明哲保身,趁自己深陷泥潭之前及早远离,亏我看了那么多书,虽然懂得,依然做不到如此。”
她苦笑,“廉陵,你是在挖苦我吗?”
“没有,我只是羡慕罢了。”廉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他低头看着地上娇小的人,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穆嘉言蜷起身子抱住双腿,低着头没有情绪的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挡住了脸,廉陵看不清她的表情,担心地说道,“太晚了,该回去了。”
穆嘉言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廉陵见她执意如此,不再劝说,回了宿舍。
穆嘉言轻叹,不由地伤心。
廉陵羡慕什么,羡慕她活的明白吗,穆嘉言自嘲,她这个样子活了好多年,活得也很累,长年习惯了如此,一时间改不过来了。
他的言辞好犀利,但是穆嘉言也无从反驳。
廉陵的话就如同一道闪电,劈醒了她,把潜藏在深处的她挖了出来,摆放到她本人面前。
就像喜欢傅晨这件事,虽然她一直拿在嘴上说,却从来不敢真正去面对,害怕失败,害怕被拒绝,害怕被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害怕这么多年的努力被一句否定就打回原形,你瞧,她多聪明,从不让自己轻易受委屈。
然而蒋星泽是她的例外,她预想不到自己的人生里会凭空出现一个蒋星泽,让她无法防备,一点一滴的相处下来,自己慢慢喜欢上他,但是每当有亲密动作的时候,总会不禁想到傅晨,这让她无法忍受,也无法原谅自己。
如此迷茫的时候,她又选择了自己,虽然明面上看似为他们着想,实际是怕自己利欲熏心,做错事情,脚踏两条船,享受着两方的好处,从而受到他人及好友的指责。
今晚意外见到廉陵,看得出他的心情很烦躁,但还是竭力克制,她想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并不想给他无端的念想。
廉陵临走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她一直没勇气问出口,问了也许他会生气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吧。
之前不知道与廉陵有这么深的渊源,她还可以理解为自己身上有哪些特质吸引了他,让他无法放下,让他喜欢。
现在看来,廉陵之所以在意她,喜欢她,穆嘉言觉得这种感情或许掺杂了些许外在的事物。
可能廉陵没有发觉,一味地感动了他自己。
然而她却不这么觉得,穆嘉言想问的是,廉陵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会不会是因为之前无意遇见的缘故,看到了她脆弱孤独的一面,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心里由衷的升起了保护欲,想看到她的笑脸,而非真心喜欢她。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如果一个女生落难了,作为男生,难免都会有个人英雄主义,不自觉的想去保护那个女生。
若是在古代,也许穆嘉言一感动,痛哭流涕,会真挚的说,“英雄,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您。”
现在是开明的时代,如果一个女生身心被拯救了,遍地都是要求以身相许的场景,那岂不是乱套了。
穆嘉言生在现代,如此冲动幼稚的做法她不敢苟同,她已经口头感谢过廉陵了,他非要补偿的话,也不是没有其他方式可以感谢廉陵。
正因为如此,穆嘉言才识时务的没有问出口,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想法,又怕真的戳破了事实真相,这些问题她想让廉陵自己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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