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去尼姑庵
郊外的夜格外厚重，不明朗的月色平添了夜晚郊外的神秘感。
幽暗的隧道里仅有入口处有一束悠悠的月光，脚下的碎石子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偶尔会有什么划过脚踝，将章橙吓一跳，回身再看却只是从墙角缝里头伸出来的野草。
“我对你的行动很失望。”
在这里等候多时的那个人一碰面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章橙没有吭声，薄唇紧抿。
“你明知道卓少这人性子急得很，怎么受得住你半个月没动静。有时候我们都在想要不然让我们先行一步，反正你爸欠下的钱一时半会儿也抵消不了，不如让他和我们一块儿多玩玩儿。”
那人说话没有过多的情绪，平静的让人害怕。
“不要。”章橙终于吭声：“我会尽快的。”
“我们又不是要他死，不过是想要让他彻底失去继承老爷子家产的资格而已，你怕什么？”
那人的脑袋似乎动了动，章橙感觉到在黑暗里有一道目光向她看过来。
章橙放在身旁的手紧了紧，有风刮过，脚踝旁的野草摇摇晃晃的，拂在身上有些微的痛感，她心理很乱，没空理会这样的微样的触觉，她说：“他向来不会给我交代他的行踪，更不会向我提及工作上的事情。”
那人冷哼：“那我可管不着。”
的确，他要的只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章橙默然，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一般，透不过气儿来，她目光轻轻地一转，瞧见那隧道口稀薄的月光，那束光就像是黑暗尽头的黎明一般，如此地想要让人越过那些硌脚的碎石头和带刺的野草去奔赴。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爸那里你们别动他。”
她还是想要保护她老爸的，哪怕这个人让她觉得筋疲力尽，厌恶至极。
她往外走，往那月光走去，有声音从她身后慢悠悠地传来。
“你别想着报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也管不了。”
她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好像只要这样她就能将那个可恶的自己抛弃掉一样。
天至明朗的时候章橙打开门回来，一脸颓然，撞上一脸朝气蓬勃的阿发时，阿发不免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章橙揉了揉眉心，随口敷衍说：“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你这是准备去上班了？”
阿发嘿嘿一笑：“我有点儿兴奋和紧张，睡不着，早点起来准备。”
章橙点头说道：“对的，好不容易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应该要珍惜的，好好干，相信你。”
阿发也点头说道：“晚上一起吃饭，庆祝我第一天上班。”
章橙摇头：“改天吧，我一会儿要送章芒回老家去。”
“回老家？为什么？”
“我现在大三了，学业比以往更紧凑了，没精力照顾他了。”一束金灿灿的阳光划破灰暗的天际，是黎明的破晓，章橙望着窗外有一丝恍神：“我和姨妈说好了，让她先照顾章芒一段日子，我每个月寄生活费给她。”
阿发反问：“你舍得？”
章橙淡淡一笑，将心头的不舍强压了下来：“不舍得又怎样，我不找份好的工作，章芒以后的学费怎么办。”我爸的赌债怎么还，卓令那里该怎么摆脱，卓俊又该怎么办。
太多未知数出现在往后的生活里，原本会越过越好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糟糕，这样的感觉太过糟糕了。
阿发阻止不了章橙的决定，章橙带着章芒上车那一刻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稳了下来，既然决定了那就是没有回头路了，送章芒去姨妈那里是现在唯一能做的最好的打算。
“小姨，小芒就拜托你了。”
临别那一刻章橙坚强的心最终还是崩塌了，眼泪在眼底打转，她不敢多看章芒一眼，这个自小被自己带大的弟弟终究还是要跟她分别了。
她含着泪水在笑：“小芒要乖乖的听姨妈的话，等放寒假姐姐就回来看你。”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却始终落在兰姨妈的身上，一身朴素打扮的兰姨妈点头说道：“你好好读书，弟弟这里不用担心，姨妈会好好照顾他的。”说着说着忽然抹起眼泪来，哽咽说道：“你们好好地读书，以后有出息了才算是对得起你们的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那赌鬼老爸碰你弟弟一根汗毛。”
说着说着，兰姨妈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她恨极了章耀庆，一个赌鬼害惨了整个家庭。
章芒嘟着一张小嘴，包着眼泪哭兮兮地安抚姐姐和姨妈：“姐姐放心，小芒一定会乖乖姨妈的话，照顾好自己。”
从老家折腾回来也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章橙刚从大巴车上下来，卓俊的电话就来了。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准备找我了？”
电话一接通，便是他劈头盖脸地质问。
“不是，我这不是要开学了，刚把弟弟送回老家。”她解释说。
“弟弟回老家了？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啊，干嘛坐大巴这么受罪。”他在那头抱怨。
“大巴车也方便，不用那么麻烦你。”章橙跟着人群挤上公交车，没有座位，她便站到了车厢后面一些的位置。
“吃饭了没？”他问。
“没吃，你想吃什么？”她问他。
他想了想：“我来接你吧，我们一起去超市，然后回家做饭吃。”
她望了一眼车窗外：“好呀，我在红蒲站等你。”
章橙慢慢地往在挪。
“有人偷东西！”
车厢里忽然有人大喊，众人纷纷抬头张扬，章橙往前一看，果然看到身旁一男的神色慌慌张张地准备要下车，一中年妇女一边从人群里挤出来，一边喊：“给我拦住他，拦住他。”
“司机关车门，拦住他。”又有一人喊到。
章橙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那小偷的手，那小偷扭头恶狠狠地瞪住她，章橙眉头一皱，上手一拧，小偷吃痛地一叫，手上的手机往地上一掉，“啪嗒”一声，车厢里的人刚想要叫好，小偷忽然将另一只手抬起来，寒光一闪，章橙还没来及看完全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只是下意识地一个侧身躲闪，手臂上一阵刺痛，周遭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好在一个大汉伸手过来相助，狠狠地抓住小偷的手，才避免了对章橙的二次伤害。
章橙冲大汉感激地点点头，不知道谁递了一瓶酒精和创可贴过来。
“小姑娘先消消毒。”
章橙谢过递药水的大姐，有个小妹妹站了出来：“我是护士，我可以给你弄伤口。”
章橙心头一暖，果然还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医院。
护士对章橙见义勇为的行为表示了赞赏，章橙笑嘻嘻地摆手说是举手之劳，也多亏当时车厢里的大家一起帮忙才能制服歹徒。
好在她手上的伤口不深，虽然有些长，但却没什么大碍，纱布在胳膊上包扎了一圈，她反而觉得这样弄感觉有些夸张。
护士说：“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要好好地养一养。”
汤药费最后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替她买的单，说是这是对她这样见义勇为的一种表扬方式。
章橙笑着谢过，阴霾的心情仿佛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稍微的缓解。
手机屏幕上弹出微信的消息框，她这才想起卓俊还在红浦那里等她。
“我马上过来，等我几分钟。”
挨到这个时间点，超市早已经关门了，唯有便利店才开着门，章橙向他致歉说是在公交车上遇上了小偷所以才会耽搁了这么久，卓俊一开始还想装作生气地逗逗她，结果下车之后发现她胳膊上的纱布，哪里还有逗她的心思，满眼的关心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怎么还受伤了？”
“那小偷有刀子，不小心划了一下。”
卓俊苦笑着问她：“所以说是你见义勇为？”
她耸耸肩，轻松说道：“谁让我恰好站在他旁边儿，顺手一擒，就抓住了。”
“你可真是勇猛！”卓俊冲她竖起大拇指。
章橙将他的大拇指放下来，顺势握住他的手：“你没瞧见当时车里的氛围，可谓是十分感人.....”
章橙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述着经过，他微微低垂着脑袋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在认真听。章橙在便利店里拿了两盒速热的鱼香肉丝米饭和一盒自热小火锅，又在窗户前的餐桌上把米饭和火锅弄好，一瓶纯净水缓缓倒入底盒之中，卓俊拿着手机，似笑非笑地问她：“这人是你吧？”
她定睛一看：“这，这怎么还录上视频了？”
卓俊好笑：“看来我们橙橙是要在互联网上火一把了。”
章橙笑着嗔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你瞅瞅这点赞率和评论，都是夸你长得漂亮又善良的，还有问要你信息的。”他很苦恼地摸了摸额头：“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藏好一些？”
她白他一眼：“互联网这么发达，来个大瓜一会儿就把热度压下去了，谁都不会再记得我。”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笑说：“那可不一定，比如你在我心里的热度就永远压不下去。”
他上手要摸她的脑袋，她害臊地避开：“这在外头呢。”
“怕什么，多得是男女朋友在公众场合亲热的，我们只是肌肤上接触一下，谁会在意啊。”
他望向窗外，眼睛灿若星辰。
她低头轻笑，温柔肆意，像今晚的月亮。
“章橙，章橙。”
大清早，天刚亮，阿发就在外头急匆匆地敲门，章橙习惯性地想要去搂章芒，手搭过去，却是一空，她猛地惊醒，这才想起章芒已经被送回老家了。
起身开门，阿发拿着手机，一双眼睛发亮：“你，你上热搜了。”
章橙瞄了一眼，没瞧仔细，就糊里糊涂地往客厅走：“哎呀，一会儿就下去了，不就是抓了个小偷嘛。”
阿发跟在她屁股后头：“什么抓小偷，这分明是恋情曝光啊！”
章橙搭上洗手间门把手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回头反问他：“什么恋情曝光，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谁在意我谈恋爱还是分手啊。”
“你不是，但卓俊是啊！”
章橙浑身一颤，脑门顿时清醒，这是什么鬼。忙不迭地拿过阿发的手机来看，热搜上果然一连挂着三条关于卓俊的热搜。
一条是“庆义大公子恋情曝光”，一条是“庆义大公子女友见义勇为”，还有一条是“庆义大少卓俊和女友当街亲热”，还有两条预热搜的话题“庆义的发家史”，“卓俊恋爱史”。
“这，这....”章橙吓得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从未见过卓俊上热搜，今天怎么就一连好几条，还带上她了呢。
“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成了和他当街亲热了。”章橙认为这些标题太过夸张，她选了那条“当街亲热”的标题点进去，什么亲热，无非就是那张卓俊摸她脑袋瓜子，她避开的图片，这却成了网友口中热议的当众调情，还有一张得到网友一致叫好，明亮的便利店里，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吧台上，卓俊笑着远眺，眼中仿佛有万仗星河，她则低垂着脑袋，嘴角噙笑，正在给自热火锅盖上盖子，马路上过往的车辆一闪即过，像极了摄影师精心制作的画报一般。
不得不说她也很喜欢这张图片，生活和意境交错在一起，给人以极其舒服的观感。
但她还是得给卓俊打电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从未上过热搜的人，怎么就上热搜了，她有些忐忑。
甚至在她拿到手机的那一刻，竟然有媒体给她打来电话。
她一听是媒体的人，立马就把电话给挂掉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的。
她赶紧趁着电话的空闲期给卓俊打电话。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都顾不上称呼他的名字，只想敬重地称呼他一句大哥。
卓俊在那头倒是悠闲，光是听他的生意就觉得他很悠闲。
“别急，我让秦斯来接你，见面慢慢说。”
她在这边儿冲他低吼：“你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杀了你。”
他不为她的威胁所惧，反倒哈哈大笑：“我把刀子给你备好。”
“章橙，章橙。”阿发在外头喊：“外头有很多人。”
“啊？”章橙的脸都快愁烂了：“这些人怎么那么厉害，连住址都扒拉出来了。”
“怎么办？”阿发问她。
她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别开门，一会儿秦斯会来接我，我们都各自去外头避一避，等过了这段日子，大家遗忘了再回来。”
阿发问她：“我倒是可以住公司，那你呢？”
她咬唇沉默一瞬，坚定道：“我去尼姑庵。”
阿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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