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警察对卓令束手无策，一则是卓令没有违法，二则是章耀庆他心甘情愿地愿意留在凤添娱乐城里头过日子，甚至还一度当着警察的面儿责备章橙浪费警力物力，黄锦亿面对这种情形，一出凤添娱乐城的门儿便一脚踹在外墙上头，冲章橙低吼道：“你就不能跟你爸断绝父女关系吗？”
章橙看着落到地上的一层白灰，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断绝，口头上断绝了，可法律上呢？到最后他需要人赡养的时候，法律会念在他年轻时候不管子女死活的份上让章橙不赡养他吗？不会的。
黄锦亿望着章橙远去的背影，咬牙骂了句“人渣”，转身也跟着同事们收队回了警局。
车上的人都在讨论今天的奇葩遭遇。
赌鬼父亲为了快活，不顾是非黑白，孝顺女儿为了父亲，用尽一切办法。
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章家的事儿却成了警局饭后的谈资。
“那当老爸的确实也过分，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更别说管两个孩子了。听说章橙小丫头为了她爸，连人都给了卓家的老大。”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儿？”一女警将脑袋凑过来。
刚说话的人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啊？前段时间都上热搜了，照理说只要卓家的老大开口，便是欠再多赌债都能一笔勾销啊。”
有一名胖警察凑过来：“你知道什么，卓家这两位公子哥儿向来不和，老大是前期生得，据说老二原本是私生子，后来前期死了，现在这位妻子才有机会上位的。而且我听说卓丰偏爱老二，什么好的都给老二，倒是将老大晾在一边儿。”
“所以说豪门也不是那么好做得，你瞅瞅这里头的恩怨，心思稍微少点儿都活不过半集。”有两个年轻的女警议论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
众人正说得起劲，黄贵模忽然从出现，将正在议论的几个人吓了一跳，黄贵模的形象向来严肃，虽然大部分人不太知道他和卓家的关系，但终究还是停住了议论，他扫了众人一眼：“工作不好好干，是非倒是说得起劲儿，吃完了赶紧午休去，别耽搁食堂的阿姨收拾碗筷。”
他这么一说，众人不敢再耽搁，赶紧撤离。
黄贵模皱了皱眉头，负手踱步回了办公室，按下手机的通讯录，给卓俊打电话过去。
“小子最近怎么样啊？”他笑嘻嘻地问道。
“正在外头出差呢。”卓俊在电话那头答道。
黄贵模说：“你和章橙谈恋爱了也不告诉舅舅，看来舅舅在你心目中已经没地位了。”
卓俊在电话那头低笑：“我们刚谈恋爱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舅舅一个网上冲浪户怎么会不知道呢。”
黄贵模被他的话逗笑：“再怎么也要你亲口说比较好。”
卓俊在电话无奈认错道：“好好好，现在正是告诉舅舅，我和章橙谈恋爱了，是舅舅认可的女孩。”
黄贵模装作生气地冷哼一声：“这态度必须得回来请我吃顿饭才能够了事儿，还必须得带上你女朋友。”
卓俊在电话那头连声应好。
黄贵模又说：“现在跟你说正事。”
卓俊洗耳恭听。
黄贵模说道：“章橙的爸爸在凤添娱乐城里头豪赌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卓俊道：“知道。”
“她昨天来报警了，让我们去救她爸爸，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卓令软禁章耀庆，而且章耀庆也自愿留在那里，所以最后警方无功而返。”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未几，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黄贵模又和他说了几句方才将电话挂掉，饶顺见卓俊面色不悦，也不敢吭声，唯有饶平拿着一盒纱布上来一边儿给他换药，一边儿跟他说事情。
“举哥那边已经带着人去越国了，他让你好好养伤，不要担心。”
卓俊冷笑，伸手拿起桌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浓烈的威士忌入口，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们订明天的机票回去。”
“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了建议不要乱动。”
“医生的话听听就好。”
“万一....”饶平的话还没说完，卓俊便将他的话打断：“没有万一，订机票。”
饶平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照他所说去订了明天的机票。
卓俊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动，尤其是是在章橙的事情上，他打定了主意要回去跟卓令清算清算。
半夜的医院灯火通明。
医生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章橙，叮嘱她这两日尽量不要碰水，章橙低低地“嗯”了一声，心思恍惚地从急诊室里头出来，秦斯早已拿着一包在外头等她。
“谢谢。”
章橙接过那堆药，满心感激。
秦斯点头一笑：“不客气，这些都是卓总吩咐。”
章橙笑笑，问他：“卓俊在那边一切都顺利吧？”
秦斯将车门打开：“一切都好。”
章橙将安全带系上，因为右手大拇指受伤的缘故，她行动有些不利索，秦斯问她：“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在街上遇上劫匪抢劫的事情说了出来，大约是担忧，还补了一句：“别告诉卓俊，免得他担心。”
秦斯点点头，将车子发动，两人一时之间没什么话说，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车载电台播放时事新闻的声音。
“我国西南边境最近破获一桩走私案......”
“小心！”
眼看着他们的车就要跟隔壁道的白色轿车相撞，章橙惊呼提醒秦斯，秦斯吓得赶紧一回方向盘，堪堪避过一劫。
“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靠边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秦斯勉强地冲她笑笑，心思却早已在刚才播放的那条新闻上。
“你们是不是这阵子长长加夜班啊？”
章橙顺势问道。
“对。”秦斯随口敷衍道：“最近常常和客户吃饭，一喝起酒来就不知道时间，深更半夜是家常便饭。”
章橙没有搭腔，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问：“一定有美女作陪吧？”
她笑嘻嘻的，一点儿不像是因为嫉妒才问出这种话来，反而有些像单纯地八卦。
秦斯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你放心，卓总规矩得很，喝醉了酒都不忘跟大家炫耀你这个女朋友。”
章橙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他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凌晨两点的夜，路很明亮，前方一辆车也没有，公路两旁的黄槐茂密挺拔，一眼看过去分不清到底是树枝树叶，就像她看不清卓俊的心一样。
秦斯将章橙送到了家门口，章橙谢过转身上楼，这栋房子好几天没有回来过，忽然回来竟觉得陌生。章橙打开门的时候，阿发正在沙发上吃泡面，见她回来，不禁问：“你怎么回来了？楼下不是还有记者吗？”
章橙把药放在柜子上，阿发注意到她手上包扎的白布：“你手怎么了？”
章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淡淡道：“遇上抢劫的了，他抢我的项链，我伸手去护，就把手给划了一条口子。”
阿发奇道：“你最近怎么老遇上这种糟心事儿，你怕是得去拜拜菩萨。”
“尼姑庵都被人防火烧了。”
说到这里，章橙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最近真的是倒霉事一桩接一桩。
“你怎么也回来了？”
阿发吃了一口泡面：“公司住着不舒服，我就回来了。”
章橙留意到沙发旁堆着一堆纸箱子，便问道：“你放在沙发旁那箱东西是什么？”
阿发含着一口面，含糊不清道：“是经理托我带去码头的烟。”
“烟？”章橙吃惊：“你不是去当司机的吗，怎么还要帮人跑腿送烟，而且还那么多。”
阿发咽下嘴里的东西，义正言辞地教育她说：“你这种大学生不知道现在社会的行情，老板都是拿一个员工当做三四个员工来用的，像我们这种司机，你以为只是司机，偶尔还是跑腿的。”
章橙嘴角一抽，不太理会他的抱怨：“送烟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问清楚，无证卖烟，运送私烟，那可都是违法的。”
阿发“嗨呀”了一声，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人是正规大公司，哪会做违法的事情，再说了你信不过我，信不过经理，总得信你男朋友吧，那可是他的公司。”
章橙垂头叹了口气，心道不是她不信他，就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作为上层领导没法完全兼顾下头的人。她从包里摸了一笔钱交到阿发手中：“这是下半年的房租，你拿着。”
阿发惊讶：“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章橙起身回房，边走边同他说道：“反正是合法所得。”
阿发一愣，一肚子的话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被止在了嘴边。
梁樱樱这个话痨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大半夜的给章橙打电话嚷嚷自己分手了，要死要活地非要章橙陪她聊天，章橙一双眼睛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她却在电话那头哭得鬼哭狼嚎。
“我要搬家，我要离开这里，离周靖渝远远的。”
章橙觉得她这个说法很搞笑，有气无力地回她：“你又没跟他住一块儿，搬家搬哪儿去？搬来搬去大家还是都在一座城市，一所学校。”
梁樱樱嚷嚷说：“反正以后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好好好。”章橙被她哭得没有办法：“别往来，你以后要是再跟他和好，你就是狗。”
每次闹分手没两天，那两人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恩爱如初。
“都怪谭翊，是他非要拉着周靖渝去什么酒吧的，他失恋了，关周靖渝屁事，为什么要拉着他去酒吧胡来，都怪他。”
谭翊两个字儿一出现，章橙整个人瞌睡都醒了。
“去酒吧干什么？”
“跳舞喝酒泡妞啊，还跟人打架，被弄去了警察局，我刚从警察局里头回来。”梁樱樱也不哭了，只剩下生气和恼怒。
章橙眉头一皱，忙说：“先不说了，我有电话进来。”
是卓俊的电话，
“章橙，赶紧起来，请我吃饭去。”
章橙晃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嘟囔说：“这个时间点儿上哪儿吃饭啊，你在川南，开什么玩笑我请你吃饭。”
他在电话那头大喊：“我刚下飞机，正饿着呢，赶紧起床，你还欠我一顿饭。”
她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你回来了？”
“嗯，我在你家楼下呢。”
她昏头昏脑地从被窝里坐起来，脚挨在地上站都站不稳，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随意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裹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素面朝天地就出了门。
卓俊照旧将她拖去了海边吃饭，一个能够看海的简易棚子，清一色的海鲜全是从海上刚打捞回来的，海鲜粥入口鲜甜，鲍鱼粘软又有韧劲儿，连带着佐粥的小菜都美味的不行，就是东西有点儿小贵，动辄上百一份。
她吃得时候还吃得十分痛快，但一出了餐馆，上了车之后，她就开始哇哇大叫：“你这是资本家的作风，搜刮劳动人民的血汗钱。”
一顿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宵夜的饭吃了她将近两千块，她心疼得要死。
卓俊却若无其事拉着她的手说：“你这钱还不都是我舅舅给发的。”
他这话大有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意思。
分明就是歪理，章橙批评他说：“你太狠了。”
卓俊嘿嘿一笑，慢慢地将车子启动，她这才留意到他穿着长袖：“大热天的，你穿个长袖不热吗？”
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早晨的海边有凉风，热什么热。”
车子在碎石路上来回颠簸，她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眼皮子渐渐变重，靠在车窗上轻声说：“你只要开心就好。”
卓俊回过头去看她一眼：“你开心吗？”
晨曦划破黑夜，泛出鱼肚白。
她半眯着眼，笑说：“开心，要是能够把饭钱还给我，我会更开心。”
他“噗嗤”一笑：“瞧你这小气模样，下次我请你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嘟囔了几句，竟靠在门框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仿佛有一团温暖将她包裹，她下意识地往那温暖里靠了靠，寻了个更舒服地位置，往那团温暖更深处躲去。鼻尖像是有羽毛轻轻地划过，而后是脸颊，眼眉，轻柔的，痒痒的，她嘟囔了一句，伸手拂开了那抹迟疑的抚摸。
她最终是被街边的吵架声惊醒的，是女人和小孩凄厉哭泣声，她吓得一颤，身上盖着的韩序的外套微微下滑，她用手抓住，往窗户外看去。
周军经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家楼下，她一看腕表已经是早上七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我今天开学报名，大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好笑：“你怕什么，我一会儿送你去就是了。”
她嘴角一抽，问他：“刚才是不是有人吵架了？”
她从小就很怕听到吵架的声音。
他指了指楼上：“是啊，一对夫妻好像是因为钱吧，闹得不行，孩子也哭，把大家都吵醒之后他们就安静了。”
她朝楼上看了一眼，慢慢解开安全带：“晚上见。”
他将脸颊凑过去，指着问她：“几天不见，不表示表示？”
她撇嘴一笑，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他一笑，愉悦地打开车门，骂他说：“傻子。”
他呵呵一笑，心里头甜得像是喝了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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