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挖苦
考生们都在排队出场,一百多个考生经过三天的考试,又这么冷的天,都显得萎靡不振。
大家来虎丘参加文会时都没想到知府大人会突然宣布府试开始,全都准备不足,最后的考试成绩可想而知。除了陈艾和归元节少数几个肚子里有真才实料的,其他人都感觉自己考得非常不好。
再则,天气实在太冷,偏偏寺院里的伙食又看不半点荤腥,三天青菜豆腐下来,口中淡出鸟来不说,吃下去的那点碳水化合物也提供不了多少热量。不少人都感冒了,清鼻涕流个不停。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灯笼的光将寺院大门照得通明,可却没多少人说话。
现在,考生们只想快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回旅店泡个热水澡,喝两杯酒美美睡上一觉。
点名没花多少时间,等出了寺院大门,早有考生们的家人奴仆等在外面,见考场放闸,都一涌而上“少爷”“公子”地叫个不停,然后簇拥着小主人一轰而去。
考得好的学童自然是有说有笑,却有几个考生大概是考砸了,不住抹着眼泪。
大门外的空地上乱得不能再乱。
反正已经考完,官员们都忙得收卷归挡阅卷,也没人出来。至于衙役们则笑眯眯地看着外面这一场浮世画卷,也不管。
对这场府试陈艾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对自己的卷子非常有信心。两道史论和一道策问他做得随便,可拿到合格的分数应该没什么问题,当然,这三道题占总分的比例也不大。至于最后那道八股,更是作得花团锦簇。
不过,这场考试还是让他大有收获。首先是熟悉了正规考场的气氛,不可否认最后一场考试一开始还让他有些不适应,经过这一遭,下一次院试应该能够从容应付了。
而且,他已经回忆起了许多大学时学过的东西,如今是时候将以前的知识做个系统的归纳总结了。
陈艾在苏州府也没有亲友同门,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接。
可刚一出寺院大门,就发现童生们很自然地闪开一条道路来让自己先走。
再一看他们面上的表情,都是又敬又畏。
不断有人拱手施礼:“陈年兄好。”
“陈兄好。”
“佩萸兄,若得空,我等不妨一道去喝上几杯。”
有人出言邀请。
陈艾除了微笑着一一回礼,还客气地说:“今天不成,实在太累,要不改日咱们聚上一聚?”
“好,就依佩萸兄的。”
……
一番应酬之后,陈艾因为急着归纳以前在大学时所看到过的那些八股名篇,也不再多说,只快步向前走去。
这时代的虎丘山并不向后世那样到处都是路灯,道路也是清一色的条石地面,暗夜里行路却是高一脚低一脚有些恼火。
有两个考生殷勤地举着灯笼跟在他身后为陈艾照明。
陈艾心中有事,谢了两声,也由着他们。
大约是对陈艾心生敬意,别的考生也都很自觉地不上来同他抢道,全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陈艾起初还没发现这一点,一边回忆着以前所学的知识,一边在前面慢慢走着。
等到后面的议论声传来,他这才愕然发现身前没有一人,而后面这拖起了一道灯笼火把的长蛇在虎丘山上蜿蜒盘旋出去一里地。
冷风中有考生小声说话:“曾兄,你这次考试如何?”
“还能如何,仓促上阵,也没有什么准备,还好以前有些积淀,也能勉强应付。”
“是啊,这次的考试来得太突然,我等都没想到。小弟算是完蛋了,无论是史论策问还是八股时文都做得一塌糊涂。”
“高兄也不用担心,这次府试可有五十多个录取名额,总共才来了百余童生,一半的人能过关,可比往年好多了。”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看运气如何了。”说话的人不住叹息。
又有人小声道:“我苏州今年考生如此至少还真让人意外,不过就算如往年一样来上一千多人,该过关的一样过关,比如陈佩萸,比如归元节。“
“那是,南陈嘛,我以前也听过陈艾的名字,前日的文会上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他的风采,过名士也,这次府试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对对对。”就有人提高声音喊:“佩萸兄,考得如何?”
陈艾被人打断思绪,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就有一群人涌上来,齐齐高声喝道:“让开让开,别挡道,归公子来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归元节和几个与他相熟的苏州城中的童生得意扬扬地冲上来,将众人挤得东倒西歪。
众人一是畏惧归照磨的权势,二是人家归元节确实是苏州有名的才子,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都用不满的眼神看过去。
“哈,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兄啊!”归元节走上前来,装模做样地拱了拱手。
陈艾见到归元节心中就烦,无奈大家都是同年,场面上不得不应酬一下,也拱手道:“原来是归兄。”
归元节走了很上的路,面上亮晶晶都是水珠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他一脸得意的笑容:“陈兄,也不知道你这次考试如何,能拿第几名啊?”
陈艾淡淡道:“陈艾才疏学浅,自然比不上归兄。”
二人都停了下来。
南陈北归说话,其他童生也不敢向前,都停了下来,皆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山风轻轻吹拂,有火光摇曳不定。
“你自然是比不上我”突然间,归元节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快活地颤抖着,上面的水珠不住落下,“陈艾你什么东西,也配同我归元节相提并论,还说什么南陈北归,我呸!提起你的名字还脏了我归元节的耳朵呢!”
“哦,是嘛!”若换成其他场合,归元节这厮如此鸹噪,陈艾早一拳轰过去将这鸟人打翻在地。可当着众书生的面,陈艾还是要保持基本的名士风采的。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挂着着一丝笑容。
“是吗,还是马?”归元节冷笑:“陈艾你也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拿大,只怕你这次府试要名落孙山吧?”
他转身对众人喊道:“大家且听我讲,刚才我听人说陈艾最后一题根本就没做完。”
“啊!”
众人都是一真骚动,连带着灯笼火把拖曳出去的那条火龙也有些乱起来了。
“怎么可能,陈佩萸那么大才学,怎么可能没做完卷子。”
“是呀,不可能。最后那道八股文试题虽然有些难,可只要将《论语》吃得透了,写一个千余字的文章应该不是难事。”
“的确,陈艾那么大名气,《论语》又是我辈读书人必修科目,就算是胡诌,也能写个不错的文章啊!”
众人都停了下来,小声地议论起来。
“不会吧,陈兄文会时的诗文气象雄壮,当是胸有锦绣之人,归公子应该是说笑的。”就有人大着胆子提高声气问归元节。
归元节只是大声冷笑,却不回答。
“陈兄,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还是不住口地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艾身上,等着听他的回答。
再大家看来,陈艾什么人物,归元节这话根本就是侮辱人嘛,换任何一人,只怕立即会出言反击。
陈艾却笑了笑,缓缓道:“老实说,最后一题陈艾确实做得有些不满意。”
“那不要紧,陈兄不满意的文章就算拿出来同我等相比,也是一流好卷啊!”众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又有人小声嘀咕:“是啊,今科府试有一半考生可以过关,简单得很,只要将所有题目都做完了……”
“哈哈,问题是陈艾的卷子没做完啊!”归元节又再次大笑起来,朗声道:“刚才我听家父说了,陈艾的最后一道题目根本就没做完,然后就到了收卷的时候。怎么,你们还不相信我吗,就算不相信我归元节,也得相信家父啊,他可是审卷官之一啊!”
归元节越想这事,心中越是痛快。
方才出考场的时候,他父亲归照磨匆忙走了过来,向他递了个眼色。
府试本不正规,考场纪律也没那么森严,所以归元节还是能和父亲说话的。忙走上去问:“父亲大人,我的卷子做得如何?”
“好好好。”归大人一连叫了三声好,用手摸着胡须欣慰地笑了起来,回答说:“你和陈艾的卷子做完之后,第一时间就交到知府大人的手上。好叫我儿知悉,你前两道史论和策问都排在陈艾之后,得了第二名。”
一听到这话,归元节心中就急了,埋怨道:“父亲大人,我才得了第二,你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啊?”
归大人呵呵笑着:“别急,别急。史论和策问在科举场上本就算不了什么,就算没考好也不打紧。只要最后一道八股做好了,就能全盘板回来。”
他压低声音在儿子耳边小声说:“你最后一题的文章自然是作得极好,连徐增山对你都是赞赏有加,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拿第一名。”
“那么,陈艾呢?”归元节还是有些担心。
“这个你就放心吧,陈艾最后一题根本就没作完。”
“啊!”
“哈哈哈哈!”
父子二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
“啊!”一想到这桩,众考都轰一声闹起来,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陈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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