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良人
猝不及防听到秦简音的应答，周诚先是有点意外，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只见他以饿虎扑食的姿态将人捞进怀里，一手按着后脑勺，一手揽着腰，嘴也不由自主越咧越大。
——周诚是高兴了，被这么熊抱的秦简音可不好受。
他被压倒在长椅里，头上是周诚死沉死沉的下巴。
周诚下手没轻没重的，他的后背抵着栏杆，整张脸都严严实实捂在对方的胸口上，想动也动不了。
不仅闷得慌，还有点硌脑门，甚至能听见周诚的心跳。
他挣也挣不脱，推又推不开，无奈至极，用力捶了周诚几下，道：“闷杀人了！你松些手，不然我可咬你了！”
也不知那几拳捶在了哪儿，周诚啥事没有，他的手倒是生疼。
周诚傻笑：“嘿嘿嘿。”
显然这个时候的周某人已经傻掉了，什么话都听不见，嘴咧了半天，手是一点儿都没松。
秦简音气道：“你勒得我胳膊疼，快撒手，不然我真咬你了！”
他挣扎了一会儿，又狠狠拧了周诚一下，无果。
周诚在他脑袋上蹭了蹭，乐道：“嘿嘿。”
伴随傻笑声传来的，还有似有若无的咕咚一声，大约是笑到得意忘形，吞了下口水。
他忍无可忍，因为仰躺在长椅上用不出力气，便使劲踩了周诚一脚。
周诚这才退开一点，顺势坐在旁边。
虽没撒手，好歹能让他喘口气了。
不过周诚似乎还有点失望，嘟囔道：“不是说要咬人么，怎么反而来蹬我。”
亏他期待半天秦简音撒泼打滚的模样，嗐，结果就这。
还不如小时候，起码那会儿秦简音知道撒娇卖乖，装也会装得可怜巴巴，不像现在原形毕露，兔子蹬鹰都使出来了，抱一下跟要了命似的。
秦简音震惊至极，以至于一时间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
此时他仍旧被周诚箍在怀里，只能费劲地转动脑袋，谴责道：“还好意思说我，分明是你太无耻了！”
想了想，愤愤地数落道：“你看看我跟你在一块有什么好的，你只知道欺负我，就是个登徒子！”
“瞎说，我欺负过的人那可多了去了。”周诚又笑，挨骂了还挺高兴。
秦简音：“……你还挺自豪嗷。”
等周诚终于松开手，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宛若参与了一场激烈的朝廷斗殴。
他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也维持不住往日的云淡风轻，暴躁地说：“抱都抱了，我也待够了，待会儿还有事呢！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
就在刚刚，他幡然醒悟，自己今日简直就是送上门给人占便宜的，真是何苦来哉。
怪了，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今日大冷的天，鬼迷心窍跟着周诚逛园子。
定是喝多了张湖送的汤药。
他不禁越想越羞，又给了周诚一拳。
张湖送的那什么身痛逐瘀汤、十全大补汤的，回头全拿给川芎好了。
周诚循循善诱道：“好好好，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不过浇了雪容易生病，我们等人送伞来。”
虽不知秦简音在想些什么，但周诚见他在那生闷气，脸也皱着，十分想亲一口，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把简音惹恼了，下回再不愿见自己，那可得不偿失。
两人各自乱七八糟地想事情，一时间也没人说话，直到送伞的家仆过来，方才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下人忐忑道：“小的来迟了，请二爷责罚。”
“无妨。”周诚心里正美呢，拿了伞，挥手叫仆人退下，“叫厨房给简音做点暖身的汤，送我住的那院子里。”
秦简音惦记着回家，不假思索地对仆人说：“不用准备什么汤了。我要回去换身衣裳，过会儿得去储君殿下那里。”
昨天席上他答应了周谨，今日要去大周府拜年吃饭，没承想一大早跟周诚散了这么久的步。
却不料这话正中周诚下怀。
周诚便说：“我正好也要去，咱俩一起吧。”
他觉得这样也行，没有拒绝。
得了主君吩咐，下人没有逗留，先一步到厨房那边去交代煮汤的事了。
周诚走出亭子撑开伞，掀起纱帘等人出来。
仆人送了两把伞，他却只拿了一把，分明是想跟秦简音走一块儿。
秦简音觉得有趣，想不到周二哥生性豪放，竟会如此在乎这种小事。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撑伞，他也懒得自己再打一把。
天太冷了，再把手伸出去拿伞，光是想想那种滋味，他都忍不住一哆嗦。
周诚单穿着一件红袍也不嫌冷，甚至在给他整理大氅的领口时，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热，不由得暗自羡慕。
气血旺盛真是好啊，不像他，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手脚冰凉。
他任由周诚揽着自己的肩膀，两人并肩走着。
忽然周诚的身形一顿，于是他的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他侧头看过去。
周诚正也望着他，面容严肃。
静默了一阵，他率先开口问道：“怎么了？”
周诚斟酌了一阵，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简音，我问你几句话。”
“好啊。”他不明所以地回答，“你要问什么话？这么庄重。”
周诚道：“我弄不清一件事情。简音，你如今依旧喊我二哥，那么究竟是把我当做你的亲人，还是你的良人呢？”
雪声、风声、呼吸声，在这一刻似乎都远去了，只有周诚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我是诚心想跟你过一辈子的，所以，你若真是抵触的话，可以现在就说出来。等过了今日，我可再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他整个人直接木掉，呼吸一窒，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接着慢慢垂下头，胡乱瞟向别处，眨了几下眼，犹疑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周诚的手穿过层层叠叠的衣衫，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说：“当然要问清啊，万一以后过着过着你又不愿意了，说只是把我当成兄长，那我多可怜。”
“……”秦简音的声音微不可闻，“既然我都答应了，怎么会反悔呢？就是……真的还不太适应，你多给我点时间嘛。”
他讲着讲着，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鼓起勇气说：“我，我爱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大将军、二哥、周子实，难不成你还想听我喊你夫君啊？”
听到后面那句，周诚两眼放光，问：“所以你是真心答应的？”
他红着脸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哈哈哈！”
周诚狂喜，丢了伞，直接将他拦腰扛起来，绕着湖岸狂奔。
“二哥，快放我下来！”他有点慌，拍了周诚几下。
“不放！哈哈！”
一时之间，湖畔充斥着周诚放荡不羁的笑声。
等周诚乐够了放下他，他的面色已是十分难看。
他感觉胃里直泛酸水，捂着嘴后退几步，没留意被树根绊了一下。
这回周诚终于扶住了他。
但他并不领情，而是颤颤巍巍地指着周诚，一张脸通红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被扛在肩上颠的。
等喘匀了气，他咬牙切齿道：“啐！你疯跑什么？要谋害我呀！”
现下什么旖旎的气氛也不剩了，罪魁祸首周莽夫十分心虚，摸摸鼻子，一句话也不敢反驳，缩头缩脑地站着，偷眼瞄他。
…………
秦简音换了身衣服，气鼓鼓地坐进马车，瞪着坐在对面的周诚。
周诚低着头不敢出声。
没办法，这就是一时得意忘形，冲动之下做了蠢事的后果。
方才看他难受得紧，周诚还想让人端份热汤过来，但他只是冷笑一声，道：“还喝汤呢，喝完再被颠一顿是不是，信不信我给你一拳。”
只可惜不是在秦府，秦简音还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否则真想打周诚一顿出气。
他默念，不要紧，周诚要老是这样的话，以后自己揍人的机会肯定多的是。
周诚听见了，并且十分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以前多温柔善良，多乖巧可爱的一个简音，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凶了呢？
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不委屈，甚至在茫然之后还产生了浓浓的新奇感，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说明秦简音终于肯接受自己了。
——倘若秦简音知道周诚此刻的想法，或许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揍他一拳。
变态啊简直是。
马车内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大周府。
下了马车，秦简音的神色才恢复如常，冲来人露出温和的笑意：“周大哥新年好。”
周谨也道：“新年好啊，简音。”
知道人来了，他是亲自出门迎接的。
他接过拜年礼，看见秦简音身侧的周诚，一挑眉头，故意道：“哟，瞧瞧这是谁？喊你几次不来，今日终于肯上门啦？”
周诚不以为意，还乐呵呵地道了一声“大哥新年好”，周谨眼皮一跳，捋了下胡子，忽然觉得事情不妙。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光没有多久。
秦简音临时收到消息，下午有事要去明光堂，所以吃罢午饭就走了，周行与周微还有些不舍，约他下回再来。
等秦简音一离开，周谨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周诚一个，兄弟俩单独说话。
方才在饭桌上他就注意到了，自家二弟频频朝秦简音那边看，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
凭他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直觉这厮不对劲。
再结合前段时间的种种细节，他心中重拾起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二弟不会跟简音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周谨是个爽快人，三言两语步入主题，直接问周诚是不是在打秦简音的鬼主意。
“……我记得你之前与你长嫂说已有心悦之人，如今还戴着咱家与秦家当年约定婚姻的信物，老实说，你是不是对简音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周诚承认了，点头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跟大哥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迟早要被猜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周谨一时心情复杂，谴责道：“你一回来就把郜京闹得鸡飞狗跳，现在还想祸害秦家的孩子，实在是禽兽的行为！”
周秦两家世代交好，秦家数代单传，又遭受变故，只剩下秦简音一根独苗，自己待他如同自家晚辈一般，偶尔也照拂一二，孰料周诚竟敢对他下手？
如今周诚居然敢腆着个脸说什么喜欢简音，呸，他听了想打人。
而且他严重怀疑，二弟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才说自己喜欢简音，这样怎么能长久呢？
万一日后两人分开了，周诚有功名加身，又是皇族中人，全身而退是很简单的事，但简音呢？周谨怎么看他都是被欺负的那个。
若某天周诚背弃他了，他面对京城的风言风语，又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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