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白佛塔
最终跟在身边的,还是只有这把大剑。
他伸出手,大剑仿佛有灵性一般钻入他的手心。
说燕小云煞星的是他们,现在说自己煞星,要封进白佛塔的也是他们。
火焰被金光憋进身体,炽烈的高温焚烧着五脏六腑。
猛烈的碧绿火焰压进每一条经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痛苦,细小、薄弱一些的经脉已经承受不住,崩裂开来。
这是被强行压进的能量,纵使火焰中重生,也没有这般。
经脉在一点一点的崩裂,血液在一点一点的干涸。
火焰一丝也不得出,皮下的肌肉已经成灰,可外皮依然完好无损。
没有一丝的浪费,刚刚的火焰有多强,现在承受的痛苦就有多大。
金光越来越盛,无处不在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哈哈……”燕鹰扬还在笑,可嗓子早就坏了,他发出的声音极为怪异,似鹰啼似兽吼!
燕小云也在吼,拼命的向前冲着狂吼!
他听不见,因为长颂的经文堵塞住了双耳。
“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
月圆了,挂在天边如此凄楚。
金光淡了,最后只有那轮圆月深深地印在脑中。
灌进脑海的经文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
他知道消失的并不是金光,而是他的视觉。
不知什么时候,嘴里呛人的烟火味也悄然无踪。
五感在消失,身上的痛苦也逐渐微弱,只有跳动的心脏还有手里的大剑昭示着他还活着!
活着!就没理由不拼搏!
大剑高高举过头顶,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一剑劈不开金色光罩,一剑也斩不开禁锢,一剑更抢不回燕小云。
劈出的只有不公命运中的倔强,杀出的是生命的执着。
塔顶的云终于回归平静,点点金黄随着渐渐远去的梵音慢慢消散。
枫叶寺又回归了平静,如果不是刚刚那道金光太过刺眼,恐怕没人会相信这里曾经有一位执大剑的人,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爹,他就这么消失了?”唐毅满脸的不敢相信。
“嗯!”唐锦点点头,道:“这才是枫叶寺的可怕之处!”
唐毅的眼珠转了转,“早知道就不帮他……”
唐锦一摆手,打断了他,这里哪是说这种话的地方?这个儿子要学的还很多啊!
唐毅咽了口唾液,知道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心脏砰砰直跳。
唐锦见白眉带着满脸泪痕的燕小云走过来,赶忙迎上前去,抱拳道:“恭喜观主爱徒身体康健。”
白眉捋须笑道:“唐家主空手而归,恐怕失望了吧?”
“哎?”唐锦脸色一沉,道:“观主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早就说过此次前来只为我林城分支讨个公道,别无他意!”
看他说的义正言辞,白眉又大笑道:“没有就好!不然恐怕唐家主会怪罪老道我了!”
“岂敢!岂敢!”唐锦抱拳低头,话是如此说,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白眉笑的更加大声,更加肆意,挥了下手,“走!”
燕小云默默跟上。
听着笑声越来越远,唐锦的手指都抓得泛白。
可他没有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一路追赶也没能抓到人,进了枫叶寺,便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唐家可以在外面横行霸道,甚至可以狠狠打压秦家,但在枫叶寺和守界观这样不世出的势力面前,他唐家依然什么都不是。
怪只怪这两个人太过特殊,对唐家的作用太大,让他不舍得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即便他们已经进了枫叶寺。
所以,他想挑起枫叶寺和守界观相互争夺,好丛中取利,他见白眉竟然帮这小子闯山,知道他必有深意,所以他也顺手帮了一把。
谁知道原来枫叶寺和守界观早就有了预谋,暗地里把两人分了。
直到看到那束从天而降的金光,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那小子永远也别想再走出枫叶寺,那个丫头又早就被白眉盯上。
正如白眉所说,他要空手而归了。
“燕小云的样子很古怪,也不知道那两个老不死的做了什么手脚?”对着一桌酒菜,父子俩兴致都不高。
“嗯!要抹除一个人的记忆有很多种办法,但让她的神智不受丝毫影响,恐怕只有枫叶禅师这样的大能者才能做到。”
唐锦兴致缺缺的邹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哎!我是自愧不如啊!”
“爹,那那个丫头……”
唐锦打断了他,“想都别想,你不要小看那个白眉,守界观的历史可比枫叶寺更长,想当年,唐家先祖是何等威风,都不敢稍动他们分毫。”
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现在我们所依赖的不过是先祖之灵体,还不如先祖在世时之一半,想斗倒他们,还得从长计议啊!”
唐毅听父亲如此说,也没了言语,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净,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都怪我!没能及时拦住他们……”
“不!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一是那小子极为狡猾,专捡偏僻之处走,二是,就算你拦住他们恐怕没没用。”
“嗯?”酒壶里的酒刚刚洒出来又突然扬起。
“你没注意到吗?那丫头明明被洗去了记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可当那小子有难,她又做何反应?”
唐毅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道:“她哭了!”
酒随着手的晃动在酒杯中转着,“还不止,她还喊出了声!”
“这个……当时只注意了金光,倒没注意到!”
酒杯突然停了,酒洒出了一滴,“她喊了‘哥’!”
“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酒杯扬起,酒终于进了嘴,“或许她还记得!”
“爹,您是说,她是装的?”
酒杯空了,稳稳落于桌上,“不是!她确实是不记得了!因为出手的是枫叶禅师!”
“那……”
酒扯出一根细线,酒杯又满了,“或许,我们并不是没有任何希望!”
唐毅不懂,唐锦也不再解释,再倒满的酒杯也再没离开过桌子。
月还是圆的,唐锦注视着月下的柳梢,自言自语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封寺期间进驻进来的客人都走了,枫叶寺又恢复到了从前,这些日子没人进香,大殿都显得冷清了。
一个胖和尚正努力地扫着本不存在的尘土。
他抬眼正对着佛塔,僧人们早已习惯了塔顶长年不散的雾气。
胖和尚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很随意,继续手里的活,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抬头仔细看去,一双眼睛越瞪越大,肥嘟嘟的大嘴再也无法合上。
燕鹰扬不知自己正处于何处,他看不见,听不见,就连冷热都感觉不出。
封闭了五感的他就像被锁进一个空无一物的小黑屋,还不止,还是一个人只能悬空的小黑屋,他接触不到地面和墙壁。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世界里终于透出一丝光明。
寂静的世界里响起了梵音,这群该死的和尚们又在念经了。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可是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有声音总比没有声音好一些。
随着念经声越来越大,眼前的那点金光也越来越盛,甚至有些刺眼,最后竟然化为一道人形。
这是一个魁梧的老和尚,正盘膝敲着身前的木鱼。
绕口动听的经文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的。
一段经文念完,老和尚终于开口了,声音雄浑有力,根本不似老僧该有的,“各界自有规则,人界之所以存在,也自有它的道理。尘归尘土归土,哪来的回哪去吧!”
他正对着燕鹰扬说,可又感觉不是对他说,似乎在他的眼前还有另一个人。
金影渐渐消散,也没了木鱼之声,世界又恢复死寂。
燕鹰扬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和尚又是和谁说话。
塔外的枫叶寺却乱成了一锅粥,因为一块超大的乌云密布山顶,悄然压下。
胖和尚觉得一伸手就能摸到云的边缘,起初,这点云也不算什么,只有塔顶的雾气悄然变黑。
虽然塔顶的雾气长年不散,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白云,可那毕竟还是雾气,离真正的云还很远。
所以他张大了嘴,再也合不上,谁又知道那朵黑云还在迅速扩张,没多大功夫便压在整个枫叶寺头顶之上。
望着触手可急的黑云,和尚们乱了。谁都知道那个塔顶正发生着什么事。
让和尚们心中稍定的是塔顶的乌云中射出了金光,那是再厚的乌云也能轻易穿透的金光。
枫叶禅师是得道的高僧,一颦,一笑,一句话,都自带佛意。
他的声音自然让人心灵平静。
和尚们心情稍定,便响起了念经之声。
每一句经文都化作点点金色光点,向塔顶飘去,那是和尚们心中的圣地,堪比他们心中的佛。
乌云不仅没有散,反而也响起了阵阵闷雷之声,滚滚黑云之间竟然也亮起了道道电光。
一道道细微的电光张牙舞爪的暂露头角,谁也不知道云涛中的闪电下一刻会落到谁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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