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秦亦临挑书一般都不磨蹭，觉得合适的就会直接放进书蓝里，所以他在畅销书柜并没有待很长的时间。看了看书蓝里的，调了一本没重复的便重新回到收银台排队准备买单。

        秦亦临前方还排着两位顾客，其中比较靠前的是一对母子，看起来孩子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除此之外，他总算开始留意起周致其的工作位置。

        周致其所处的柜台并不宽敞，柜台设计在楼梯下方，因此照明也并不十分明亮。此外，可以看出来她周边除了窄小的落脚点区域，四周都被各种各样未拆封的书本围绕着，出来可能都会有点困难。即便如此拥挤，小小的木桌还摆满了各类书签，明信片等一些纪念品。小朋友看到柜台前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似乎感到非常兴奋，便开始叫嚷着让妈妈买。母亲有点无奈地低头跟孩子说：“你刚刚已经在楼下买了胶卷和机器人了，这些等我们下次来再买好吗，嗯？宝宝乖。”

        但是小朋友就是不乐意，说他的同桌都有这些，所以他也想要。母亲想跟他说我们不能跟别人攀比，我们应该只买我们自己需要的东西。见母亲为难的样子，孩子也不畏惧，干脆开始在书店里作势要哭。一看孩子要哭，母亲便什么办法都没了，好脾气地半蹲在地面上跟小朋友的视线保持一致开始哄他。母亲心疼地擦了擦孩子的眼泪，轻声说：“乖，崽崽不哭，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别的小朋友的东西咱们崽崽也要有，不哭不哭。”

        周致其从家长站在柜台前就已经站好准备给她买单，也算是从头到尾地把整件事情都看在了眼里。这样类似的事情同样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周致其对此可谓是见怪不怪。其实这些东西楼下也有，甚至书店的一楼专门有一块区域就是用来卖各种各样的纪念品的，种类和样式自然就会全一些，为的就是刺激这些小朋友和家长们的消费。但是这类产品本就是不占地方又暴利的东西，自然能摆在显眼而成本低的地方才最好。于是，柜台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秦亦临其实跟周致其的态度差不多，都认为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但是当他看着周致其没有半点表情的脸时还是有点疑惑。因为哪怕当时蒋之舟在酒吧门前问了她很多问题，问到周致其肉眼可见的不耐时，周致其的表情都没有如此冷漠过。

        很快，小朋友选好了自己喜欢的小玩意，有礼貌地递给了周致其，还乖巧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周致其结果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微笑。

        周致其接过他们的东西一一开始买单，滴条形码的时候撇了一眼小孩选的书签，那是一个重庆博物馆的logo，周致其其实并不明白一间央城的书店怎么就有着重庆博物馆的书签，可能因为它是连锁的吧。周致其看着一旁的书签有点恍惚，却也很快回过神来，礼貌地问他们需不需要袋子。

        周致其是个爱看书的人，看的东西也很杂，高二以前她一直都有买书签的习惯，而高三后，她便不再买书签，也不再收别人送的书签。对于亲近的朋友们而言，个中缘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高一的时候周晴在周致其的隔壁班，下课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她在课室外面的栏杆上吹风看书。周致其那一届俊男美女多到甚至评校花校草都不知道怎么选好，但在周晴看来，无论排名如何，周致其一定得是校花的前三强。因为周致其长得很是在周晴的审美上。

        高二的时候周晴跟周致其分到了一个班，通过周致其还认识了铁三角里的潘逸阳，从此三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姐妹生活。

        周致其从小便有阅读的习惯，小时候父母工作忙，觉得实在照顾不来的时候便会把小小个的周致其放到离家最近的书店里托书店的员工们帮忙照看，并且承诺如果周致其弄坏什么东西的话，周家都会原价赔偿。因此现如今父母们这么做，周致其看着那些小不点们，仿佛回到了过去。但是小的时候民风相当淳朴，加上周致其从小便长得玲珑，见着人就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地叫，赢得了很多人的疼爱。

        于是周致其就这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生长的环境都十分和谐，阅读的习惯也一直都保留了下来。

        待周致其高中开始离开家到比较远的地方读书时，周致其刚开始还是充满了许多憧憬的。高一的时候，周致其每周都会带一些杂书到学校去看，每一次带的书基本上都会夹着她喜欢的，精心挑选的书签，每一周都不一样，但是都是她很喜爱且珍视的。

        高一的那个十月，周致其迎来了高中生涯的第一个表白。她喜欢看书的习惯整个班的人都知道，慢慢地有心之人也知道了周致其收藏书签的爱好。

        高一那年拿着书签跟周致其表白的人叫做陈浩宇，这个人至今也还在周致其的微信好友列表里面，但是两人除了多年前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及每一年的例行节日祝福外，聊天记录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陈浩宇高中的时候可以说是对周致其一见钟情，开学后便一直有在偷偷观察着周致其。后来他跟身边的朋友们商量出一个看似很合适的表白方案，那便是送礼物表白。礼物便是周致其喜欢的书签。当时的他耐心且充满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但他忽视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周致其可能并不喜欢他。

        国庆小长假时，陈浩宇一家人去了重庆旅游，在重庆博物馆时他专门留了将近半个小时来给周致其挑选书签。他犹豫着要不要买多几个好给周致其选，但是后来想着仅此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要说少年人空有一副好胆，只可惜陈浩宇还是赌错了。

        国庆放假完回校的第一个周一，升旗仪式后陈浩宇便以肚子疼为由跟班长请假提前回了课室，于是等周致其回到课桌前便发现抽屉里多了一个包装得体的深蓝色小礼袋。

        那时候升旗仪式刚解散，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陈浩宇背靠在走廊栏杆处，一边吃早餐一边小心地留意着周致其的表情，唯恐错过些什么。

        周致其拿出礼袋，小心地将封口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重庆博物馆的书签，既皱眉又不由地勾唇

        一笑。周致其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和礼物很多，但真正求其锁好送书签的屈指可数。大多数人更愿意送周致其书，因为周致其对书籍的热爱是肉眼可见的，但对书签的偏爱只有少数人会注意到。

        除了书签外，周致其发现礼袋里面还有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希望你喜欢。平心而论，因为字体没有很好看，所以周致其猜测这是一个男孩子写的。由于字条上没有署名，于是周致其抬头环顾四周企图找到那个可能现在正在悄悄看着自己的某人，但是很可惜，她当时并没有留意到走廊，自然也就没看到眼神分外紧张的陈浩宇。搜索无果后，周致其原封不动地将书签和字条放回到了礼袋里，然后重新放回到抽屉当中。也许是因为书签太小，周致其从周一开始便将这份礼物放在抽屉，整整一星期都没动过。

        陈浩宇就坐在周致其的斜后方，他每一天都不自觉地去留意周致其有没有去用他送的那个书签，但是每一天都很遗憾地发现那个袋子总是躺在原位不曾离开过。整整一个星期，陈浩宇终于在周五放学前的最后一个课间到课室外的走廊低声跟正在跟同桌聊天的周致其说让她下课先别走，有点事找她。

        身边的男生们听了纷纷开始起哄，周致其被他们突然的起哄声稍微有点吓到，整张脸开始散发热气，耳朵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但是周致其并没有被自己的生理反应吓唬到，而是礼貌地问陈浩宇：“是有什么事吗？”陈浩宇闻言也不敢去直视周致其的脸，而是低头挠了挠头说：“呃…就是那个书签是我送给你的。但是我看你好像没动过它…你…是不喜欢吗？”

        少年人的喜欢向来带着青涩，况且周致其确实长得好看，阳光下的她让男生第一次有了想要退缩

        的想法。但是周致其并没有拒绝，只是轻声说：“好。”陈浩宇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成功了，连带着回课室的步伐都不自觉地变得有点轻飘飘起来。

        那天的天气很好，因此，虽然哪怕后面周致其和陈浩宇的结局并不美好，但周致其对陈浩宇的表白依旧有不错的印象，毕竟那时候有着灿烂的阳光以及诚挚的少年。

        周五放学下课铃响后，真正狂欢的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原因是因为高三的学生们需要补课，五点的下课铃并不是为他们这些战士响起的。铃声响后不久，林间小道上顿时多了不少步履匆匆的学生，年轻的鲜血们都还赶着回家。

        小道的旁边有几间教职工宿舍，所以时不时会看到正在晒被子或是晒太阳的叔叔或是阿姨。而周致其的高中傍在湖边，所以为了应景学校种了很多鲜花和大树。花香飘来，周致其整个人都是酥软的。

        那天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投下片片斑驳，铺满鹅卵石的校道上倒映着两人并肩前行的身影。两人默契地等到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等到长廊里的人生渐渐消失，才开始起身往宿舍方向走。

        在小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初中的趣事和兴趣爱好，企图能够多了解对方一些，亦或者只是为了缓解不熟悉的尴尬。就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陈浩宇拦住了周致其问：“周致其…那个…我挺喜欢你的，你喜欢我吗？”

        哪怕看起来心如止水，周致其内心在第三节课的时候还是十分慌乱的。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表白，早在初中，周致其就收到了不少的情书。但是她知道，高中是不一样的。高中的她已经到了发育后期，也知道了许多生理知识，必然男性也是如此，或许对方知道得要更多，自然情侣间的相处也会肉眼可见地更为亲密。因此，周致其比起初中而言，对此要更为慎重。但是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周致其知道自己并没有动心。

        在知道送书签的人是陈浩宇之前，周致其对这人的印象少得可怜，只知道他似乎很调皮，跟班里男生们似乎处得很好，迟到频率似乎有点高，足球似乎踢得很好。其他的，便没了。

        在最后一节课上，周致其并没有能够十分专心地去听班主任在讲些什么，但她明确知道自己想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怎么拒绝比较好。毕竟这才公开学，她不希望拒绝的场面难看。当陈浩宇突然挑明时，周致其在内心着实松了一口气。因此，周致其把摸着双肩包不安的双手背过身后去，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跟陈浩宇说：“陈浩宇，谢谢你。”

        说出这句话时，周致其的内心其实掠过了许许多多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生得好，因为她的长相，周致其得到了许多关注，也平白得到了许多善意。对于这场表白周致其有自己的断定，她断定男生对自己的喜欢最主要的还是基于她好看的脸。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这并不通过周致其对展开一段恋情的通关标准。在她看来，每一段感情经历都应该值得谨慎对待，这样的开始于她而言，并不理想。

        陈浩宇严肃地留意着周致其的表情，一路走过来两人可以说是交谈甚欢。至少说周致其并没有给他产生过类似厌恶的表现。所以陈浩宇觉得两人还是有机会的，思及此，他不由得有点沾沾自喜，看向周致其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带多了几分温柔。

        周致其没想到今天的阳光如此毒辣，迎着太阳光走的她被晃得根本睁不开眼睛。但是因为陈浩宇的遮挡，周致其的眼睛终于可以不再需要眯起来，对于这一点她是深感欣慰的。一路走来，周致其时不时会低头看两个人印在小路上的影子，哪怕陈浩宇一直在找不同的话题企图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有所放松，但是周致其其实很想跟他说你其实不要这么紧张。

        周致其很清楚自己对陈浩宇除了普通同学的感觉便没有任何其他特殊的意思，但是刚刚陈浩宇约她见面的时候，身边实在太多认识的人。如果当时周致其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陈浩宇的话，定然会把陈浩宇放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上。虽然两人相识并不久，但是周致其并没有对陈浩宇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她并不想给陈浩宇带来不必要的不良影响。

        她从小看的书就比较杂，心里装着千奇百怪的想法。虽然表面十分冷静，但是内心里揣测人的功夫十分了得，并且对待感情她有着极度的偏执。

        要么就是有，要么就是没有，而这种东西十分靠感觉，用一个字概括，那便是——缘。不管怎么样，周致其是打心底里地感谢陈浩宇这场有距离的告白和喜欢。至少他没有让自己感到任何的不安和不适。如果问为什么不愿意尝试，周致其怕是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因为过于珍贵，所以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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