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已深种（3）
“本王听着中气挺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云绾兮也自落尘情的声音中听出他虽受了伤却不致死，所以她虽焦急却不焦躁，还有精力与百里寂色招架。
“王爷既然知道落尘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也应该知道王爷现在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即使王爷走的再慢，落尘情也不会在王爷走路的中途死去，最后还是会被兮儿救回来，所以王爷还是不要浪费精力在这些事情上面了，若是这是个封闭的空间，多待一刻我们的危险就多一分，王爷还是看清眼下局势为好。”
被赤裸裸的戳穿，百里寂色依旧神色坦荡，理所当然，“本王知晓本王做这些有没有意义，怕是兮儿不知晓罢了。”
“王爷，你什么意思？”云绾兮皱眉问道。
百里寂色抿唇笑而不语。
“绾兮，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咳咳咳咳.....看惯了你运筹帷幄的样子，一下子被蒙在鼓里，咳咳咳咳......还真是，咳咳咳咳咳......让我不、不习惯啊......”落尘情突然道。
云绾兮一时迷茫，不懂百里寂色和落尘情是什么意思。
落尘情突然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声音小小的沉沉的，断断续续的，却抑制不住的持续扩散。
云绾兮细细听去才发觉不对劲，落尘情现在的声音是厚实有底气，但那分明是因为被压抑！
若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出口还听得不清晰，但是现在这连续的笑声便完全显露了出来！
云绾兮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双腿不安分的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去。
百里寂色双臂使劲，将云绾兮的扑腾全部压下，“放心，我会带你过去。”
百里寂色加快步伐。
果然，待云绾兮看到落尘情的一刹那验证了她的心中所想。
落尘情坐着倚在墙上，嘴边全是血迹，随着笑音的震颤还在一点点的向外喷洒。
百里寂色将云绾兮放下。
云绾兮震惊的使劲捂住嘴，不让那瞬间想要冲破的嘶吼溢出，全身都沉浸在巨大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中。
云绾兮站在落尘情身前，在落尘情盛满笑意的目光中缓缓下蹲，仿佛稍微快一点就会惊了此刻的时间，加快落尘情的血流速度。
云绾兮双手紧握，指甲嵌入肉中，以此扼制自己。
“你......”原来人的声音可以在一瞬间嘶哑成这个样子，嗓子像是刚从热油中滚过，“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云绾兮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看似平静而安稳的说出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的思绪有多么混乱，以及她现在有多么......慌乱......
她觉得这种场景她应该说点什么，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还是为了证明对方存在？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她应该说句话。
说什么呢？除了这句话她甚至想不到其他的开场白。
是她的无能为力让她混乱，让她沉默。
“呵呵......咳咳咳......”落尘情刚提气就又有一大堆血从他口中溢出，现在的他只能发出单音节。
“够了，我知道了。”云绾兮的脸色与落尘情一般苍白，眸光闪烁不知道落点在哪里，就像她现在的思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理起。
云绾兮明白，刚才落尘情传来的声音定是他拼尽最后全身的力量装作的若无其事，可惜如此明显的破绽她竟就傻傻的听不出来。
“我......”云绾兮使劲控制住酸涩的眼眶，坚定有力，“我会救你的，你别担心。”
话说出口或许连云绾兮自己都不相信，体内大出血，五脏六腑都有可能破裂，落尘情嘴边的血碎末中很可能就要他的心肝脾肺肾，现在这个医疗条件，怎么救？如何救！？
落尘情当然知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但是对于云绾兮的话却是极其相信的点了点头，似是看到生的希望般，笑的弧度更大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再笑了，减小你身体继续受损的程度。”云绾兮也像是知晓怎么治好落尘情一般，一本正经的认真的为落尘情叮嘱，开方。
语调坚定，掷地有声，让人不由得想要信服。
云绾兮双手甩了好几次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抖动，只能颤抖着为落尘情把脉。
居然是最坏的情况。
五脏六腑受伤严重皆有破损，受伤严重，根本不可能修复，现在落尘情还能在这儿支撑，纯粹是因为吊着最后一口气！
在外面的时候落尘情就被百里寂色打伤，受了不小的内伤，身体本就较常人来的脆弱了，又经历了如此时间的失重。
这个时候云绾兮才发现落尘情身上的衣服居然是干的，他肯定没有再用内力烘干身上衣服的气力，难道是直接掉到了地上么？
若是如此，保留了全尸倒是幸运的了。
“嗯，脉象虽乱却不是死相，我这里有药，先暂时为你包扎一下，等出去了再细致治疗。”云绾兮风轻云淡的说着，似是已然松了一大气，手居然也不抖了，仿佛她此刻已经确诊落尘情绝无大碍。
云绾兮想要收回手却突然被落尘情紧紧的握住。
“怎么了？”云绾兮抬头笑着看着落尘情。
“对不起。”三个字混合着落尘情的鲜血自他的口中溢出。
“第二就是别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减少......”云绾兮似是一个医师对待病人般叮嘱。
落尘情抬手制止了云绾兮的话，身上大部分的毛细血管破裂，手像是在血水中浸过一样。
落尘情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这幅样子，猛然间看到他自己的手，楞了一下，本想触碰云绾兮脸庞却嫌脏一般换了轨迹。
云绾兮猛地抓住落尘情无力下落的双手，贴在脸侧。
“咳咳咳......我借着酒意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语气飘忽似是随时都要因气力不支而中断但是落尘情盯着云绾兮的双眸自始至终都盛满着笑意。
“没关系，我不怪你。”云绾兮也笑着回应。
两人不像是生死离别，反倒像是老友重逢叙旧，带着相遇的开心和对过去淡淡的怅惘谈起往事。
“听我说完好么？”落尘情笑着道，“我怕我时间不多了。”
云绾兮紧咬着嘴唇内侧的皮肉，早已尝到了鲜血的味道，点点头。
落尘情艰难的慢慢的一字一顿，竟是出乎意料的手顺畅了，“我借着酒意故意让你为难让你接受，我承认我三分清醒七分醉，我一直知道在我身边的是你，听到你声音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是你了，因为只有你能知道我在那里，我却故意装傻，对不起。”
云绾兮闭着眼睛，谅解似的点点头。
“但是我不后悔，绾兮，喜欢你我从未后悔过，直至现在我也从未后悔，我后悔的是我错估了你，我以为你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倾心，不会留恋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只要慢慢的，没有侵略性的留在你身边就行了，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不一样，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感情，但是已经足够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咳咳咳咳咳......”
落尘情说到此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又是好一阵平复才下去，云绾兮以为落尘情差点就说不完他想说的话了。
落尘情的面目已经开始因忍受不住而狰狞，必须要大喘气才能说出一个字，“若是，咳咳咳咳......若是我能活着，咳咳咳咳咳咳......能活着出去，你，咳咳咳......能不能......”
云绾兮不敢碰落尘情，只能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似是在给他确认她在他身边，“好，等我们活着出去，我必定与你......”
百里寂色突然捂住了云绾兮的嘴。
“她必许你重用。”百里寂色淡漠道。
落尘情青筋暴起，身体抽搐，没有听到想要听到的话，执拗的看着云绾兮，撑着最后一口气，就等云绾兮的一句话让他瞑目，好能安心离去。
云绾兮紧绷着神情，两排牙齿紧紧的咬合，额侧青筋暴起，看着落尘情，一手要将百里寂色的手扯下，三个人都知道云绾兮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一个将死之人，孰是孰非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绾兮双目喷火，却偏偏盈中带光，怒视着百里寂色。
百里寂色也很清晰的表达出他的意思，
不可能！
云绾兮手握着的力道骤然变轻。
落尘情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哪怕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安慰都没有。
云绾兮僵直，百里寂色默默松开了手。
一滴泪还是不受控制滑落。
“落尘情，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进门，婚宴上我会用九凤尾琴为你奏响你最喜欢的曲子，日后，万里山河我陪你踏遍，落尘情，你可满意？”云绾兮喉咙里像是塞着块抹布，声音沉闷断断续续。
“人已死，就算是兮儿再悲切人也回不来了。”百里寂色在一旁幽幽道。
云绾兮紧闭双眸，将喉咙里那快要涌动上来的东西压下，像是讲故事般开口道，“因为云国公府，因为江流宛，我从不害怕死亡，甚至做好了随时迎接死亡的准备，身死如灯灭，我与这个世界本就没有过多牵扯，我与落尘情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院子，他不知道那时候我快要毒发，对他根本毫不反抗之力，但是他偏偏被我的三言两语劝退，说什么他做事也是有原则的，必须是他与我不能是我与他。”
云绾兮嘲讽般的笑了笑，“就因为这样我们纠缠了很多年，这么多年，他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最久，很多我差点熬不过去的日子都是他陪我过去的，他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他表面吊儿郎当，做事却是有条不紊，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在江湖上还赫赫有名，有时候我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了，他会对我露出危险的表情，但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没有真的违背过我，喂他吃红陌坊的毒药也只是因为我想逗逗他，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相处早已成习惯，我知生死有命，将生死置之度外，早早接受任何一个人的离去，但是他离开，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云绾兮捂住胸口，无助而迷茫的看向百里寂色，“若是重来一次，我是不是应该与他在一起？”
说完云绾兮自嘲的摇摇头，“世上哪来这么多的重来，我能活这一世已是偷生，是我奢求太多，连累了他们......”
百里寂色心疼的将云绾兮揽入怀，“若是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可以将自己交给我。”
云绾兮无声埋首，泪水浸湿了百里寂色的衣衫。
“兮儿，即使你不喜欢你也必须陪在我身边，我不像落尘情，只会默默的守着你，我喜欢的就是我的，你明白么？”
百里寂色的声音自云绾兮的头顶飘下，云绾兮没有说话，只紧了紧握在百里寂色肩头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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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找出去的路，把落尘情入土为安为好。”云绾兮整理着落尘情凌乱的衣服。
“好。”百里寂色看着云绾兮的动作，应下。
“这个地方不大，过去这么久了蜡烛还没熄灭，一定有通道，我去旁边找找。”云绾兮站起身，又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往旁边走去。
百里寂色突然拽住云绾兮的胳膊，“你可怪本王？”
云绾兮回头，“怪你什么？”
百里寂色不语。
云绾兮恍然，“是刚才不让我答应落尘情的事情吧。”
百里寂色皱眉，没想到云绾兮此刻竟如此云淡风轻的说起这件事。
“我不怪你。”云绾兮说完就要向前走去，但是百里寂色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我真的不怪王爷。”云绾兮不解的看向百里寂色，又重复了一遍。
百里寂色还是不相信般的直直的看着云绾兮。
“如果王爷是真的喜欢兮儿的话，这才是王爷的做事风格吧，王爷看上的东西就该是王爷的，哪会在意其它，自王爷的角度来说，王爷所做无可厚非。”云绾兮解释道。
眼神下瞟，示意百里寂色。
百里寂色只好松开云绾兮，看着持火折子观察起周围地形的云绾兮。
自本王的角度来说，那自你的角度呢？
兮儿，你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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