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救赵盼儿
一夜冷风，未能成眠。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女人身上的时候，她终于想清楚了所有事情。
那些交织的，纠缠的回忆终于一幕幕清晰无比得浮现在脑海中。
“她只是关心则乱，在这世上，心疼我的除了你，就只有她了。”
“凭什么她是后来的，却比我们拿的钱还多？”
“凡贱籍者，世代相袭，不得与良人为婚，不得自赎。姐姐，我不想应召去官府陪酒，不想一辈子不得自由。”
“这里有吃有喝，还会放假去逛街，哪里不自由了？”
“一个样样俱全的郎君，怎么就突然来了钱塘，怎么就非你不娶了？”
“你是她的第七个老婆，最末端的，呸，贱种！你死也别想爬到我们头上！”
“身在乐营的滋味不好受，我知道，可是你拿着乐营发下来的差饷，拿着王公贵人的赏赐，穿金戴银，出进自由，还有丫鬟服侍，比起我们当年，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妹妹？你又拿工资又拿小费，有吃有喝还有保姆伺候，赵总高兴了还送你名牌手表、包包，你想要什么撒个娇就有了，我们呢？当初可是在连空调都没有的发廊里拉客的！你这日子跟我们比？妹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比起金笼里扣着玉环的鹦鹉，我宁可当自由自在的野鸟。”
“我要回家，我要报案！”
“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扣着不放？”
“你的工资都帮你存进银行了，你要是乖乖听话，干个几年放你回去，存款还给你，要是不听话，你不光要挨打，也别想拿到一分钱的工资！”
……
她眯起眼睛直视着刺眼的阳光，脸上挂着冰冷的笑。
谁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以她变了副模样出现在这里，何以她会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
是梦？是真实？
是梦，过于真实。
是真实，又太像做梦。
但，无论是梦还是真实，确定无疑的事实，就是她已经处在一个异世界中，拥有了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她始终坚持自己应该是白雪梅，那个叫宋引章的，是异世界中的自己。
现在，她们合而为一了。
有个男人过来了。
他逗弄了几下挂在房檐上的鸟笼中的鹦鹉，牵着一条黑狗，慢慢向她走近。
白雪梅眯起双眼看向他，看向鹦鹉，还有狗。
在宋引章的眼里，自己就是那鹦鹉。
在白雪梅的眼里，自己就是那黑狗。
一样的不得自由，一样的，任人驱使，供人赏玩。
“宋引章？”
这个男人，她也想起来了，他说“必会对她如珍似宝，一生一世”，可是昨天，也是他要不出钱来，恼羞成怒，用石头一下一下砸向她的头！
他还伸出手指探她的鼻息，是以为她死了吧？
难不成，那个叫宋引章的人真的已经死了？那么她会来到这里……是了，是命！是不公正的命指引她来到这里！
她想清楚了，现代法治国家，她无法手刃仇人，没能亲手为自己报了这个仇，才会一直生活在仇恨黑暗的阴影里，一直不能与受尽屈辱的自己和解。可现在，命让她来到另一个世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那么，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已经死去的宋引章，她都要步步为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连累姐姐身死又不想让她脱籍的赵盼儿、说着一生一世却将她拴在院子里动辄拳脚相向的周舍、借各种机会揩油占便宜的官员、弹错一个音就罚她跪一夜不许吃饭的教习嬷嬷……将来或许还有……
但是不着急，一个一个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摆在面前的第一个就是周舍。她看着这个阴狠的家暴骗婚男，嘴角却偏偏有了笑意，周舍啊周舍，就让你做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可怜虫吧！
从宋引章的回忆里，可以直接推断，这个周舍只是贪财，最好对付——他不是朝廷命官，除了趁两个臭钱，真没别的本事，可现在，他连钱都没有了。
“周舍……我，我还有钱……”
周舍的开关就在“钱”这个字上，听到宋引章还有钱，眼中的狐疑立刻消失，脸上换上了阴险狡诈的笑容:“还有钱啊？你早说嘛！昨天问你的时候要是说了还至于讨打吗？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他亲昵得捧着她的头，一边检查伤口，一边嗔道：“你看看你，昨天要是没激怒我，我何至于下狠手？还以为你被打死，差点就把你钉进棺材里了！”
白雪梅紧咬牙关、决眦欲裂得盯着那具陪了自己一夜的棺材！
她会记住这副棺材，这是这个世界送给她的礼物，她也一定会把这个礼物送给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日后无论去到哪里，她都要将这些人填进棺材里！一个一个！
“你还有钱，放在哪里告诉我啊！告诉我，我晚上给你吃烤鸡好不好？”周舍的眼神恋爱又残忍。
白雪梅用害怕到发抖的声音说道：“我的钱，都在盼儿姐那里，只要我有正当理由去问她要，她会给我的。”
“当真？”
“真的！我姐姐的遗产，还有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都在她那里。我可以装病，或者就说周郎你要做一笔大生意本钱不够，或者其他什么理由，她会给我的，她最疼我了！”
周舍还在犹豫，他与赵盼儿第一次见面时就势同水火，那个女人更是当众羞辱于他，怎么可能愿意给钱呢？
白雪梅见没有说动他，继续劝道：“盼儿姐是最疼我的，她吃软不吃硬，那天是我脾气上来和她吵架，她才生气，说宁可把钱丢进西湖也不给我，但是只要我卖卖可怜，她还是会心疼我的，真的，周郎，就算不能全部还给我，能给我们一点是一点，多要几次就都要回来了。”
周舍还在疑虑，似在估量有几分胜算。
这个时候就需要再加一把火：“周郎，你相信我，我姐姐的遗产少说也要上千贯，我自己这些年也攒下了三千贯左右，还有那些王孙公子们的赏赐，金的银的玉的，我是贱籍，不能拥有私产，所以全都交给盼儿姐打理的，哦对了，还有，还有呢，还有田产、地契……”
周舍听了，急忙问：“有这么多？”
白雪梅暗自发笑，果然，爱财的人无论多聪明，只要给到足够的金钱利益和期待，便会丧失理智。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听起来天衣无缝，但周舍还是略有担忧：“你不会借机跑了吧？”
她赶紧摇头：“不敢。不过，盼儿姐心思细密，她见你第一次就看透你是个怎样的人，如果被她发现我过得不好，我们就要不到钱了，我这身上的伤……”
周舍想想也是，于是给她解开了链子和手镣脚铐，又找了大夫开了药，经过几天的调理，虽没有完全恢复，但好好梳洗打扮一下，起码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了。
这一日，白雪梅坐在马车上，周舍满面春风得提点她，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在听：“引章？”
白雪梅正思忖着如何脱身，再加上还没有习惯自己是宋引章的事情，一时间没觉察到周舍在叫她。
“你在想什么？是想着怎么逃跑吗？”周舍的表情开始充满怀疑与警戒。
她赶紧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有点紧张，我从小到大没有骗过盼儿姐，我怕她看出来我撒谎。”
周舍这才缓和了些：“没事的，我们要到钱就走，你就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再说我们也不算撒谎，我是真的有一笔生意要做，也确实缺钱，你只需要把缺钱的理由改改就行了！”
白雪梅乖巧地“嗯”了一声。
马车很快到了赵氏茶坊门口，可是门口却挂着“打烊”的木牌，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赵盼儿已经走了两日，而且是偷偷走的，根本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们也……”
“啪”的一声，周舍一巴掌甩在白雪梅的脸上，恶狠狠得骂道：“你个臭□□是不是耍我，嗯？”
白雪梅捂着被扇得红肿的脸，尽量柔声说道：“盼儿姐不会骗我，也不会丢下我，可能是，可能是欧阳姐夫高中了，接她去汴京了？肯定是这样！”
“欧阳旭高中还不吹吹打打得回来？还用得着藏匿踪迹？连孙三娘都不见了，他们两个臭娘们儿不会是带着钱跑了吧？”
周舍想着一定是这样，要不然那个赵盼儿为什么极力阻止他娶宋引章，还明确说明只要她嫁了，就一分钱不还给引章，分明是拿捏住了宋引章的性子，知道她心思单纯脾气又大，故意激她，让她一气之下一分钱不带就跑了出去，然后马上勾结那个孙三娘吞了引章的巨额财产跑去了别的地方，让宋引章再也找不到！
积蓄三千贯，有房屋、地契、铺子，亲姐姐的遗产，还有达官贵人们上次的金银珠宝，加在一起得有上万贯，上万贯！那马上就属于他的上万贯！马上就可以拿到手了，竟然被赵盼儿和孙三娘两个臭□□拿走了！
一定是这样！周舍啐了一口，揪着白雪梅的头发威胁：“赵盼儿还有哪些落脚点？老家？相好家？有没有？！”
白雪梅哪里知道，她本来就是诓周舍的，想着只要能从周府出来见到盼儿姐使个眼色就能得救，再不济也可以向路人求救，可是没想到赵氏茶坊在江边，人烟稀少，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人，更何况周舍看得严，一直用刀抵着她的腰，唯恐她跳车求救。
“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他左手揪着她的头发，右手捏着她的下颌。
很痛！话也说不清楚，但是为了活命，她还是要继续用缓兵之计稳住周舍：“盼儿姐一定是去了汴京，她和欧阳旭在一起三年，感情甚笃，现在又已过了科考半个多月，不管欧阳旭有没有高中，消息肯定都已经传来了，她一定会去找他的！”
“要是赵盼儿没有去汴京呢？”
白雪梅已经开始面色发红，呼吸困难，只能勉强劝说：“不会的，她一定会去汴京，即使不去汴京，你也可以到那里之后把我卖掉，我还年轻，才十七岁，也会弹琵琶，以前也有富商想帮我脱籍，只是苦于官府不答应才没有成功，等到了汴京，那里物阜民丰，必然有人愿意出高价买我的！”
周舍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搞钱的好法子，原本指望从宋引章这里搞点大钱，结果收到一堆破石头，现如今就算弄不来所有的财产，能搞到一笔小钱，也不至于全无收获！想通了她的话之后，他才松开了手，白雪梅登时趴在地上剧烈咳喘起来，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尽了。
她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江面，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盼儿姐，你究竟在哪里？你带着我的钱远走，却连个信儿都不给我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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