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姐的遗物
赵盼儿第三次和稀泥：“够了啊，你们都冷静点儿，做生意哪里能没个起伏呢？这才开张了几天，就为点小事情折腾成这样，那还要不要继续做了，不然趁现在折得少，散伙算了！”
“不行！”
“好啊！”
三娘和引章一听散伙，同时脱口而出，赵盼儿本就是为了规训她们两个，没想到引章竟然直接说“好啊”，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说道：“引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来到东京，能在这儿立足不容易，拌个嘴吵个架就要散伙，那我们还不如回钱塘去！”
引章怎么会听不出来赵盼儿把错全都归在自己身上，刚要开口反驳，赵盼儿又开始“教育”她和三娘：“虽说这回开店的本钱是你出的最多，可是三娘就没出力吗？每天那么多果子不是她一个人做的吗？那你要是这样说，那开封府的府尹换池衙内来做好了！”
“盼儿姐，你懂不懂什么叫在商言商？官场商场若是可以混为一谈，那还区分什么士农工商？官场上，谁的权力更大，谁的官位更高谁说了算，商场上自然是谁出的钱最多谁说的算！还有，散伙也是你提出来的，我不过是附和你，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合着你们说过的话，犯过的错，都可以赖到我身上？那当初我好说歹说在茶汤巷开茶坊你们怎么不听呢？欺负我年纪小没有亲姐姐吗？”
她是故意提这一嘴亲姐姐，就是想看看赵盼儿的反应，果然，赵盼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说道：“引章，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我跟三娘都可以理解，你早点去休息，别耍小性子了啊！”
引章怒不可遏，她无法接受赵盼儿这种总想要规训她，说不过或者不占理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说她小性，将她排除在外。就像许多孩子试图和大人讲道理的时候，他们总会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当他们发现你真的懂的时候，他们又会直接攻击你“滚屋里去！别耍你的小孩子脾气！”
这种把别人当白痴刻意排除在外的做法真是令人恶心。
“盼儿姐，你也不用把所有问题全都归结到我的小性上，更何况我今天根本没耍小性，你让我走，不就是想堵住我的嘴吗？但我明说了，这个茶坊我出的钱最多，你们想不让我说话也简单，把我出的钱还给我，以后我绝不多说一个不字！”
不愿意散伙？那就逼你散伙！钱，不吐出来是不行的！赵盼儿和孙三娘面面相觑，引章也不理，直接回了房间。
次日早起，她又去了茶坊，毕竟现在她仍然是最大的股东，就应该有个样子，这个茶坊怎么着也应该是她做主！
她细细慢慢得看着店里的布置，反正也没有几个客人，脑海中便幻想着以后真的而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不需要别人插手压制的店是什么样子，到时就按自己当初的设想那样，开个酒楼，她自小就在自家小饭店里过活，长大后在家里的那些年，母亲变着法地给她做过许多精致菜品，她要把母亲的心意都分享出来！说来，很想妈妈了！
正在她肆意畅想的时候，赵盼儿和孙三娘走进了店里。
她本来想着昨晚上讲话不留余地，估计两个人都还在生她的气，没想到，赵盼儿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她打了招呼，还说道：“引章，昨晚呢，我想通了许多，之所以大家昨晚都那么不理智，全是因为我们不懂东京的行情，赔了钱，谁心里也不好受。我想了一夜，我有个想法，搬呢，还是不要搬了，但是可以分作两处，楼下呢摆几张桌椅，做散茶用来吸引客人，楼上呢，还是卖点茶，而且要卖得比之前更贵！想想咱们以前在钱塘，茶坊那么多，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到赵氏茶坊来喝茶？那是因为咱们的品格好，茶名起的雅致，杯盏用得不俗，墙上有字画，坊间有野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现在在东京做生意呢，我们要懂得扬长避短。引章你的琵琶也不能多弹，一天只能弹三场，不然怎么突出物以稀为贵呢？”
引章被这一串话冲击到，她都没有想过原来赵盼儿真是是把宋引章当成自己的附属物、奴婢，无论她要宋引章做什么，都不用同自己商量的！
“凭什么要我去弹琵琶？这是茶坊，又不是妓院！要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弹琵琶才能招徕客人的话，咱们这儿也别叫什么赵氏茶坊了，叫赵氏妓院算了！”
“宋引章！你别太过分了，你昨天就给盼儿使脸色，今天说话还这么过分！不过就是叫你弹个琵琶，一天才弹三场，和盼儿的辛苦比起来算什么？”
“孙三娘，我看你比我年长，我才处处忍让你！我告诉你，我就是给当今皇上使脸色，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警告你，我和盼儿姐说话的时候，不需要你插嘴！否则，我随时可以换个厨子！这个茶坊缺客人，缺本钱，缺名声，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一个厨子！”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孙三娘气得脸色发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气急之下差点栽倒，直接跑了出去。赵盼儿也怨毒得瞪了她一眼，跑出去追孙三娘了。
她独自待了一阵子，想起自己姐姐的遗产还在赵盼儿手中，便决定先把遗产要回来再说，晚了，二人必定出现问题，到时候她若联合孙三娘、顾千帆、陈廉等人，就不好对付了！
“要你姐姐的遗物？你怎么突然想起要你姐姐的遗物？”
“盼儿姐，我姐姐的遗物我应该是随时可以取回的吧？”
“这……当然了！”
“那就对了，既然是可以随时取回，那就不存在什么突然不突然的。”
“引章，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照顾好你……”
引章已经见识到了赵盼儿转移话题、偷换概念的手段，根本等不到她把话说完，打断道：“盼儿姐，我只是来要我姐姐的遗物而已，给还是不给？”
赵盼儿疑惑得看着她，她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可是她又没有任何理由扣押着遗物，便说道：“我可以给你，但是茶坊的事情……”
明白了！果然是精明，还个遗物都要附加上条件！引章只好笑着回应：“你把姐姐的遗物还给我，我可以答应你去茶坊弹琵琶。”
赵盼儿点点头，看着她和自己谈条件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太阳太刺眼，还是因为引章背着光，总之，不管多么努力，她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绝对清楚，引章这次来东京，经过周舍一事，的的确确是变了，变得不听话，也不近人情了！
到了晚上，三个人再次聚在一起，商讨茶坊的事情。三娘因为白天和引章的过节，始终不愿正眼瞧她，引章倒是无所畏惧，直勾勾看着两个人。
赵盼儿随意摆弄着手中的花儿，说道：“引章呢，是我们三个中最有名气的，所以茶坊一切都要围绕她来做文章，首先，名字得改了，得起一个雅致又有意境的名字，二楼那个雅间还没有布置完，等布置好了，引章就在里面弹琴，一天呢，不能弹超过三首，另外你之前在钱塘也跟过钱王太妃学过一段时间的插画，也得把钱王太妃的名号用起来！我就不信，那些文人墨客们不会趋之若鹜！”
三娘一听，拍手称赞，立刻就要跑去厨房，说要研发几种新的果子，赵盼儿一把把她拉住，说道：“你先别急着去干活，为了防止以后吵架，有些话，咱们得先说明白了，以后不能再有争执了，所以咱们最好分头管事，厨房采买，三娘说了算，茶坊经营，我说了算，曲艺摆设，引章说了算。其他的事情，我们三个只要有两个人同意，就算通过，你们觉得呢？”
引章眉头一皱，明明她出钱最多，最重要的茶坊经营却是赵盼儿说了算。她和孙三娘一个鼻孔出气，那只要他们两个商量好，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我不同意，茶坊经营事关能否盈利，不应该仅由一个人说了算，要么三个人一致同意，要么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就不能随意更换经营方式！”
那二人又在偷偷挤眉弄眼，不一会儿，赵盼儿似乎想通了什么，宽和得笑笑：“可以！”
回了房间，一个小巧精致的箱子摆在桌上，赵盼儿说那就是她姐姐的遗物！
引章小心翼翼得打开箱子，却只见几贯钱，剩下的均是一些简单的首饰，其中有一只翠玉钗，还有一只金簪，以及一把梳子，引章一看入眼便觉得无比熟悉，不过，最为吸引她的还是一把梳饰，这块梳饰似乎是桃木做的，纹路奇特，却是陌生无比，她认真的把玩着，仔细回忆，也不曾在记忆中发现它的踪迹，似乎并不是姐姐的东西！
奇怪，姐姐也算是名满江南的人物，平日里的首饰不是金银也是珍玉，怎么会有一只木质的梳饰呢？
引章也没有多想，重又将它放了起来，拿出那几贯钱来，此时赵盼儿已经变了脸色，急忙说道：“其实我以前一直在骗你，你姐姐为了帮你脱籍，花了无数钱财，真正留给你的并不多，再加上你又往茶坊里投了那么多钱，剩下的就只有这些了。”
引章看着这几贯钱说道：“我说呢，茶坊我自己投了得有一百多贯，一百多贯钱，这么个小箱子也不可能放得下吧！只是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而是一直要骗我呢？难道说，盼儿姐是觉得引章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吗？”
赵盼儿看她似乎是相信了这个说法，就放心多了，又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当然不是，只是你呢，一直都不懂得开源节流，自己的钱心里也没个数，你想想你在钱塘，出入王公贵族家中，各色宴席聚会，哪一次哪一桩不需要置办头面首饰的？品质还不能是次的，得捡好的买，你的衣服，乐器，还有各种名贵乐谱，这一桩桩的都是钱，本来你姐姐就没留下多少，你又不懂人情世故，我要是早早告诉你，你不得每天都为钱烦心？哪还有精力练琵琶呢？所以呀，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分心，只要你能好好练琵琶，这些有我在你背后撑着呢啊！”
“就算姐姐只留给我这么点，那我在钱塘时候那些贵人们的赏赐就少了吗？”引章咬着牙轻声问。
“那些赏赐都是玉石瓷器玩物的，金银的倒少，你只是觉得多，实际上换成钱就没多少了，他们这些人精着呢，真正的好东西当然是自己留着，怎么会舍得给你呢？尤其是玉石这种东西最方便以次充好，实际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
“盼儿姐，我累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茶坊重新开张，你还要弹三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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