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午阳4
温无恙已经不大记得苏见跟他说了什么了。
似乎是和温馨有关的。
似乎是说他和温馨在谈恋爱过程中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苏见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说的都是有趣的事情。
温无恙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他生病后第一次睡得如此沉，睡到了早上八点。
右手上的伤口让他不怎么方便洗脸，上厕所。
温无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苏见是个好人。
温无恙走到客厅，苏见和温馨还在等他们吃饭。
“阿恙，你起来了？”只字未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温无恙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你同学来过。”苏见将调羹递给他，温无恙的手不适合用筷子。
“……谁？”过了好一会儿，温无恙才问。
他不知道谁会过来。
“好像叫李睿，已经回去了。”
原来是李睿。
不过更多的是疑惑，李睿找他做什么。
下午两点，李睿又来了一次。
温无恙正在画室画画，右手连画笔都握不稳，然后干脆放弃。
李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温无恙烦躁地丢掉画笔的场景。
李睿看到了他手上的白色纱布。
温无恙站起身，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李睿习惯了温无恙的话少，问他：“你的手怎么弄的？”
温无恙摸了摸鼻子：“不小心弄伤了。”
李睿没戴眼镜，没穿着校服，这么看去，整个人都非常清爽。
“嗯。”李睿是个识相的人，没有多问。
“……有什么事吗？”
李睿这才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张卷着的素描纸，还用红丝带绑着。
温无恙有些奇怪，当着李睿的面拆开了丝带。
是那副被撕掉的素描。
已经被胶布粘好了。
“这是你画的吗？”李睿看着，由心夸奖，“真好看。”
“这是你……粘好的？”温无恙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李睿如实回答，“陈新芜让我给你的。”
作为班长，李睿有的不仅是花名册，还有班上每一个同学的住址。
“陈新芜……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李睿摇了摇头，“她要我亲手交给你。”
所以他才会来两次。
“替我跟她说声谢谢。”温无恙抿着唇，心里不是滋味。
“我拒绝。”李睿说，“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都应该当面说才好。”
李睿说的话没错。
“谢谢。也……辛苦你跑了两趟。”
李睿摆了摆手，向他道别：“周一见。”
画粘的挺好……这幅素描，他原本打算拿去比赛的，然后硬生生的被数学老师给撕了。
这下好了，手受伤了，画也被撕了。
比赛不比赛什么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是……那好像真的伤害到了她。
温无恙将纸卷起来，把丝带绑上去，放在了门后。
比赛是温馨介绍的，这下好了，辜负了她的期望。
温无恙回到房间，往床上坐了坐。
床挨着窗户，望下去就能看到有人在打篮球，还有人在搓麻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这么看着。
温无恙尝试过下楼去跟他们交流，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打篮球的同龄人们的篮球不小心滚到了他的脚边，让他帮忙捡一下。他下意识地就跑了，搞得一群人很莫名其妙。
跑了好远，温无恙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跑到了商场门口。
他一下子就慌了，直接跌坐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要去哪里。
有好心人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温无恙就跑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那天，温馨和苏见找了他整整五个小时，温馨都急哭了。
空山市很大，温无恙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
那时候温无恙才刚来空山市，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不熟悉。
想回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
温无恙的手搭在窗户边上，打了个哈欠，
当年的一切，是他最不愿回忆的噩梦。
温无恙爬下床，打开了电脑，轻车熟路地进入一个网页。
温无恙并不打游戏，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这个网页是他无意间发现的，这里的很个人，都在倾诉自己的遭遇，也有人发帖鼓励他们积极向上。
温无恙则不是，他就是看着这么一群人的喜怒哀乐，从不发帖，从不回帖。
一个帖子吸引了温无恙的目光：
「我今年十六岁半，高二生。我有弱视。弱视……就是字面意思，视力弱。我是因为五岁时的高烧导致的弱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害怕有人知道我弱视的事情，看不起我……弱视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糕……我的视力一直在不断下降，现在，我已经是四百度近视。我坐在最后一排，我不敢跟老师说我看不见，更不敢戴眼镜……」
帖子温无恙没有看完。
他关闭了网页，对着电脑文档，打下了一行字。
仅一行：
后半生，愿无恙。
文档温无恙并没保存，上床睡午觉。
他在晚上根本睡不着，只有中午的时候才能睡着。
他已经失眠一年了。
苏见去医院上班了，温馨也不在。
他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掌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自残行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是感觉不到疼。
此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将近一个小时了。
他怎么都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清脆的碗的碎裂声突然想起来，温无恙从床上坐起，打开门走出去。
“……”
客厅满是狼藉。
厨房还在不断的发出声音，温无恙走过去，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在翻找着什么。
男人蒙得回头，就看到了在他身后的温无恙。
男人顺手拿起菜刀……
温无恙就站在餐桌旁，一伸手就能碰到椅子。
男人跑出来时，温无恙抡起椅子砸了过去。
很不巧，砸偏了。
手上的伤还是刺骨地疼，温无恙想跑，可是跑不过中年男性。
在菜刀刺进身体的那一刻，温无恙想，自己怎么那么没用，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温馨回到家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温无恙倒在血泊里，肚子上还插着菜刀，满屋子都是狼藉，每一个到房间都被翻过……
顾不得检查财产损失的温馨哭着打了120。
她不敢自己开车送温无恙去医院。
和苏见在一起之后，她也明白了一些医学知识，知道这种情况不能随便移动患者。
且不说她能不能抱起温无恙，在抱起的过程中，极有可能加重伤势……若是把菜刀□□也是不可取的，因为没有办法判断是否伤及内脏。
苏见下班后才碰的手机，看到温馨发过来的消息，白大褂都没脱就跑去了住院部。
温无恙并没有伤及内脏，倘若温馨回去得再迟一些，温无恙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出事。
虽然没有快伤及内脏，可是温无恙的肚子上还是缝了好几针。
确定温无恙没事之后，温馨才去报警。
住院部的走廊上，温馨拽着苏见的白大褂，哭得一抽一抽的。
“如果阿恙出事了，我怎么跟叔叔交代啊……”
苏见拍了拍温馨的肩膀：“无恙这不是没事吗？放轻松……”
温馨还没缓过来，她真的太怕了。
警察过来的时候，温无恙刚醒。
已经确认过，除了摔碎了些碗还有一部分易碎品损坏外，没有任何的财务损失。
这个时候，目击证人只有温无恙一个。
温无恙看着满病房的人时，心里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隔壁床的看到温无恙醒了，忍不住多嘴：“你终于醒了，你姐可急哭了好几次了。”
肚子上的刀口还在泛疼，民警过来敲了敲门：“警察。”
民警走进来，问他：“小兄弟，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
温无恙的手上还打着消炎药水，他伸手拔了，用被子捂住头。
有时候，封闭的空间才能够给他安全感。
民警见状，忍不住说：“小兄弟，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温无恙不为所动。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安抚好温馨的苏见走进来，拍了拍俩人的肩膀，示意退一步说话。
白大褂的纽扣被苏见解开，里面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被解开，苏见先是向两位民警道歉：“我是受害人的表姐夫，也是被损坏的民宅的男主人。很抱歉……我这个表弟有些社交恐惧，他可能不愿意和认识的人说话。”
民警也不是不给面子，只是说：“这样的话，会给我们办案增加难度。”
“或许不会。”苏见说，“我这个表弟，画画非常好。”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温无恙看到了嫌疑人的脸，温无恙是能够画出来的。
这个是一件好事。
民警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交涉了。”
苏见应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要知道，温无恙的右手可是受了伤的。
苏见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放在臂间，走进了病房。
“无恙。”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无恙才掀开就被子。
“伤口很疼吗？要不要止疼片？”
“我能画出来。”
“你说什么？”
“那个人……我能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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