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纰漏

曹操在脑海里做现场模拟，当模拟到凶手听到陈景上楼梯的脚步声的时候，曹操发现自己的推理出现了重大纰漏，凶手听到有人上楼，想要躲藏的话，按照本能，应该是找离楼梯比较远的卧房躲藏，就是孩子的卧房，他一定会发现屋里有一个孩子。当凶手杀死了陈颜氏和陈景之后，为什么不杀死孩子？即使凶手曾经认识这个孩子，知道他已经自闭，但仍然担心将来他恢复正常，会说出真凶的名字，为了以防万一，他一定会杀死这个孩子。而现实是凶手没有杀死孩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凶手跟孩子有很亲密的关系。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是陈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父亲，然后投入井中，再假意跑来报官？有这种可能，但是当尸体提上来之后，陈民那声泪俱下的悲痛，究竟是装的？还是发自肺腑？曹操不得而知。

        很快，夏侯惇回来了，曹操赶紧走到衙门大堂，看到了夏侯惇手里捧着的有半臂高的龙形水钟，这是一只半立起来的龙，龙身倾斜向下，龙背上有十二个水盘，每个水盘上都刻着对应的时辰：子丑寅卯……虽然这只龙形水钟是铜的，不是金的，但是做工精巧，也是价值不菲。

        夏侯惇除了捧着龙形水钟，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曹操认得他，正是昨天蹲在赌坊门口通风报信的小喽啰。夏侯惇说：“这小子叫沈七，忠心耿耿的看守着这个龙形水钟，不让我带走，我只好把他一起带来了。刚才跟他攀谈了一下，他好像也知道权牛是何时去的赌坊。”

        曹操问：“沈七，你前天看到权牛何时去的赌坊？从实招来。”

        沈七说：“大概是酉时三刻，因为我跟另外一个伙计约好是酉时四刻换班，我看到权牛进去以后，大概过了一刻钟，换班的伙计就来了。”

        曹操点了点头，权牛的不在场证人又多了一个。曹操让人把肖熊押了上来，对他说：“肖熊，这只水钟是重要的证物，现在要放在县尉衙门里，等结案以后再归还你。”

        肖熊乐呵呵的说：“大人您随意，不必归还给小人了，权当是孝敬您了。”

        曹操继续说：“你的苦役之刑可免，但是要罚你一百两银子。何时交了银子，何时放你走。”

        肖熊扭头对沈七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我家，找夫人要钱赎我出去。”

        沈七说：“诺！这就去。”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出了衙门。

        曹操说：“先押肖熊回牢里吧，等会儿把银子交给夏侯惇，就可以放肖熊走了。”

        肖熊被押下去之后，曹操开始思索案情，想要理清头绪，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看到捕快们都严肃的站在堂下，曹操说：“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本官先好好想一想。”

        曹操再次回到后堂，坐下来慢慢思考。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疏忽了。刚才他开始怀疑到陈民的身上，仔细想想，陈民的确有一些反常的地方，比如：曹操给陈民看指甲缝里的灰烬，告诉陈民，凶手烧掉了重要证物的时候，陈民愣了一下。当时曹操没觉得有太多不妥，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还有，从一开始曹操就想到，陈民发现妻子不见了，应该第一时间报官，但是他却碍于宵禁时间已到，不愿出门报官，直到第二天早上在枯井里发现了尸体他才报官。其实现在的宵禁制度执行的并不严格，发现违反宵禁的人员，最多斥责两句，将其撵回家。而且朝廷有规定：夜间突发疾病出门买药、请郎中，或者救火、报官等不受宵禁的限制。陈民的妻子失踪了，他却不着急报官，这确实有点反常，汉朝的时候并没有规定人口失踪几个时辰以后才允许报官。

        如果以上两个疑点还不足为凭的话，还有第三个疑点，曹操一直藏在心底，本来第一次审问陈民的时候就想问他，可惜被捕头李凌给打断了。  宵禁结束的时间是卯时四刻（早上6点），曹操是一大早宵禁刚结束就从洛阳城东骑着马跟吏曹侍郎一起来洛阳北部尉衙门，到衙门的时候是卯时七刻，而那时候陈民已经跪在堂下向李嘉诉说案情了。曹操勘验现场的时候，也知道从陈民家到枯井、再从枯井到县尉衙门的距离，这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两刻钟。也就是说，陈民一大早起来是径直走到枯井边去寻找失踪的妻子，在枯井里发现了妻子的尸体，然后跑来报官的。陈民是怎么提前知道要去枯井寻找妻子的尸体的？

        曹操也猜到，有可能是陈民从窗户看到枯井边上有一块布片，看着像他妻子衣服上的布片，所以他就跑过去看看。枯井距离陈民卧房的窗户二十步，陈民眼力稍微好一点，是有可能看到布片的。

        曹操听到大堂里张拓和王营正在跟夏侯惇聊天，张拓问：“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夏侯惇说：“是县尉大人带我来的。”

        张拓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侯惇，字元让。”

        王营说：“你看看，人家多么成熟稳重，多一句话不说。”

        张拓说：“你今年多大了？”

        夏侯惇说：“十九岁。”

        王营很惊讶：“什么？只有十九岁？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二十五六岁了，长着娃娃脸呢。”

        曹操听到王营说的“娃娃脸”这三个字，顿时如醍醐灌顶，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一幕幕场景在曹操眼前闪过：曹操两次看到陈颜氏的尸体，总觉得她的面容比自己想象中要苍老一些；仵作庄桐向曹操做验尸报告时，想汇报死者的年龄，曹操却自认为已经了解死者的身份，没让仵作说完，想想自己真的是太疏忽了。现在仔细想想，仵作说的陈景的年龄在五十三岁上下，那么陈民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多岁，而不是自己一直认为的二十多岁，陈民只是长着娃娃脸，而且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显得年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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