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俯首认罪

陈民在家里收拾了一番，把房契、地契等重要的凭证都收好，掀开一块活动的地砖，放在地砖下面，等将来交给儿子陈亮。然后他带上家中所有的银两，带上儿子，出门去找彭海，临走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家，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锁上大门，带着儿子向东行去，夏侯惇等三人则跟在他身后。

        陈民到了彭海的毛竹店，彭海看见陈民，走过来问陈民：“怎么了？刚才曹大人来找我，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只能照实回答，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不利。”

        陈民说：“唉，大错既已铸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做的都是对的。”

        彭海有些疑惑了：“什么大错既已铸成？难不成是你自己亲手杀死了妻子和老父亲？”

        陈民说：“跟你这老朋友，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去你家吧，现在也是午饭时间了，我们边吃边聊，我有一些事情想拜托你。”

        彭海说：“好吧。”

        彭海的家离毛竹店不远，彭海到家以后，妻子准备好了饭菜，端到彭海的卧房里，彭海与陈民两个人面对面，各自坐在一张几案后边。彭海的妻子带着陈民的儿子陈亮在外面的饭堂里吃饭，同时也端了一些饭菜招呼夏侯惇三人。

        陈民坐定后，开始向彭海吐露真情：“唉，我现在真的非常后悔，前天晚上，我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老父亲。”

        彭海说：“真的是你杀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非常了解你的为人，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容易动怒的人，你一定有苦衷。能告诉我吗？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陈民说：“确实是苦衷，抱歉，兄弟，这件事的内情，我不能告诉你。你能理解我，我已经非常高兴了，我不想再让你替我分担这难以承受的痛苦。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你。”

        彭海说：“咱们兄弟就不要客气了，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吩咐吧。”

        陈民说：“县尉大人曹操已经侦破了我杀害妻子和父亲的案子，限我今天申时去县尉衙门主动投案，他答应对我从轻判决，判我一个终身苦役，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毕竟我犯下了滔天大罪。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年幼的儿子。希望彭海兄弟能替我照顾我儿子，将他抚养成人。”

        彭海说：“陈民兄，你放心的去服苦役吧，我会拿小陈亮当我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的，一定会将他抚养成人。”

        陈民赶紧站起身，跪下向彭海行了一个磕头大礼，说：“彭海兄弟对我陈家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以后全仰仗你了。”

        彭海扶起陈民，说：“陈民兄，你这是干什么？你折煞我了。兄长落难，当弟弟的帮兄长照顾好幼子，这都是应该的。”

        彭海扶陈民重新坐回座位上，陈民接着说：“多谢彭海兄弟，我家里现在只有这二百七十多两的银子，全都送给彭海兄弟了，就当是我儿子陈亮的抚养费。”

        彭海推辞不收：“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照顾侄子是我的本分。”

        陈民说：“你收下吧，就当是替我保管也行。我马上就要去服苦役了，这些银两放在家里也只会招贼而已。”

        彭海只好收下了银两，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些钱我一定全都用来抚养陈亮。”

        陈民说：“我儿子陈亮之前受了刺激，导致心性异变，孤独自闭。曹大人告诉我，城东有一个叫蓝凡的奇女子，擅长治疗心性问题，希望彭海兄弟能带我儿子陈亮去找蓝凡治疗。”

        彭海点点头，说：“好的，我一定带他去。”

        陈民看彭海能信得过，然后拿出一份竹简，说：“彭海兄弟，我去服苦役只会，作坊和店里的生意就没法打理了，还要劳烦兄弟替我打理生意。这是我写的一份授权文书，授权你替我打理竹简作坊和竹墨轩店的生意，期间所有的利益所得均归你所有，你也可以拿这些钱来抚养陈亮，并给他治病。”

        彭海接过授权文书，说：“陈民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打点好生意，把竹简作坊和竹墨轩打理好，不让你一生的心血荒废掉。等你儿子长大了，我会把这两家店交还给他的。”

        陈民感动的落下了眼泪，说：“好兄弟，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陈民和彭海两个人边吃边聊，半个时辰后，陈民推开房门，看到陈亮已经吃完饭了，站在门口发呆。陈民走过去，蹲在陈亮面前，说：“儿子，是爹对不起你。爹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惩罚。我要走了，以后你再想见爹一面，就不容易了。”说完，陈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孤独自闭的陈亮居然喊了一声：“爹。”

        陈民又惊又喜，轻轻抓着陈亮的肩膀，说：“儿子，你刚才喊我爹了？你再喊一遍，爹还想听。”

        陈亮又喊了一声：“爹。”

        陈民激动的抱住儿子，喜极而泣：“儿子，你终于能说话了！你让爹好担心啊。”

        在场所有的人看了都唏嘘不已。夏侯惇走过来，拍拍陈民的肩膀，说：“你儿子能说话了，他的孤独自闭应该是可以治疗的。还有一个时辰，你好好陪陪你儿子吧，以后想见你儿子就不容易了。”

        陈民说：“多谢夏侯大人成全，小人可否带儿子到卧房中与他单独谈谈？”

        得到夏侯惇的同意后，陈民将儿子带到彭海的卧房里，关上门，在屋里跟儿子独自交谈。但是陈亮的病情恢复的并不快，他现在只会喊“爹。”要么就是点头、摇头。陈民只好对儿子陈亮说：“你的母亲和祖父，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只要你恢复正常了，他们就会回来了。爹做错了一件事，捕快们找上门来了，爹要为自己做的错事承担责任，爹会跟他们走的。爹走了以后，你跟着彭海叔叔和彭婶婶，一定要乖，要听话，爹每个月都会回来看你一次，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去找爹了。”

        陈亮懂事的点了点头，陈民把儿子抱在怀里，跟他讲小时候的故事，讲自己学习射箭的趣事。

        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夏侯惇敲敲门，提醒陈民该走了。陈民恋恋不舍的与儿子告别，然后跟着夏侯惇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口，夏侯惇说：“你自己进去吧，这样才叫主动投案。”

        陈民进了衙门大堂，曹操和捕快们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陈民赶紧跪下，说：“禀报曹大人，小人陈民，是来主动投案的，陈颜氏和陈景，其实是小人杀害的，与权牛无关。前天晚上，小人与家人发生了矛盾，大打出手，小人在盛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妻子陈颜氏和父亲陈景。”

        在场的捕快听了以后无不震惊，没想到会是陈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父亲。不过这些捕快碍于曹操的威严，只敢老老实实的站着，不敢交头接耳。夏侯惇带着张拓、王营走了进来，分列在两边站好。

        陈民接着说：“小人失手杀死妻子和父亲之后，不敢报官，用弓箭将一根麻绳穿到后巷枯井井口的铁环上，然后把尸体顺着麻绳滑到了枯井里，抛尸枯井。小人知错了，恳请大人对小人从轻发落。”

        曹操说：“原来是你失手杀了人。按照本朝律例，杀人者偿命。不过，念在你主动投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以从轻发落。而且你家中有一个年幼的儿子，患有心性方面的病症，生活不能自理，本官宣判：洛阳人士陈民，于熹平三年六月十五晚间酉时四刻因家庭纠纷，与妻子陈颜氏、父亲陈景发生肢体冲突，不慎将二人杀害，并藏尸枯井。念在其主动投案，交代案情，从轻处罚，判处终身苦役，在洛阳北采石场服苦役。服苦役期间如表现良好，每月可有一次探亲机会。”

        陈民听到曹操的判决，与曹操当时答应他的一模一样，非常激动，曹操没有欺骗他，陈民赶紧磕头感谢曹操：“多谢曹大人不杀之恩。”

        曹操对牢头赵鼎说：“赵鼎，去把权牛押上来。”

        权牛被押上来之后，曹操宣判：“陈颜氏与陈景被杀一案，本官已经宣判。虽然权牛不是杀人凶手，但是六月十二日，权牛闯入陈颜氏家中欲行不轨，判你一个侮辱妇女未遂罪。而且权牛长期与已婚女子保持不正当的关系，有伤风化。两罪并罚，判处服苦役三年。”

        权牛一听，虽然要服三年的苦役，但是至少命保住了，曹大人已经查清他不是杀人凶手，还是感激的磕头谢恩：“多谢青天大老爷替草民洗清了不白之冤，多谢青天大老爷。”

        曹操一挥手，说：“都拉下去吧，将判决公文递交决曹，由决曹批阅后把犯人交给决曹安排服苦役。”

        捕快们按照曹操的命令，把陈民和权牛都押回了牢里。夏侯惇忍不住赞叹曹操：“曹大人真是机智过人，才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破了这桩枯井藏尸案，朝廷一定会嘉奖曹大人的。”

        捕快们都跟着附和，说：“是啊，曹大人真是断案如神。”

        “曹大人早就猜到陈民会来投案的，早就在大堂里等他了，而且算准了他会在申时前来投案，全都让曹大人说中了。”

        曹操笑了笑，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小案子，而且最后是陈民自己投案自首的，跟我的推理能力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两天大家跟着我连续奔波劳累，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今天晚上留下两位捕快值班，发双倍的值班薪俸，其他人跟我去洛阳北区最大的酒肆鸿鼎酒楼喝酒去，大家一醉方休。夏侯惇，你现在就去交定金，我们把鸿鼎酒楼第三层全包了。”

        夏侯惇拱手答应：“诺！”

        晚上，曹操在鸿鼎酒楼的三楼宴请了洛阳北部尉衙门的三十四位捕快和一名捕头。汉朝的习俗是分餐制，酒肆里也是如此，曹操和夏侯惇在鸿鼎酒楼三楼大堂的上首位置就坐，面前各摆着一张几案，几案上面摆满了酒肉菜肴。曹操对面坐着的三十四位捕快也都每人一张几案，摆满了整个大堂。

        在座的捕快们不断向曹操敬酒，祝贺曹操年纪轻轻就担任了洛阳北部尉一职，一上任就破了一件杀人藏尸的大案，而且只用了两天时间，断案神速，称赞曹操前途无量。

        曹操喝了很多酒，话也多了起来。夏侯惇向曹操敬酒的时候，曹操说：“元让，你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相貌俊朗，一表人才，如果将来你娶妻生子，儿子能长得像你的容貌一样，我就让我未来的女儿嫁给你儿子，我跟你结成婚姻亲家。”

        夏侯惇说：“多谢孟德兄抬爱，这真是小弟的福分。孟德兄智慧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将来你成家之后，你的女儿也会像你一样冰雪聪明，我家儿子能娶到你家女儿，也是三生有幸。孟德兄，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结为儿女亲家。”

        曹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来，亲家，喝！”曹操举起青铜酒杯，一饮而尽，夏侯惇也同样一仰脖子，一杯酒喝完。汉朝时喝的水酒虽然度数不是很高，但是喝多了还是会醉。

        大家一直喝到戌时二刻（晚上7点半），离宵禁只剩两刻钟了，为了不违反宵禁制度，曹操宣布宴席到此为止，让捕快们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曹操准时到县尉衙门里给捕快们点卯，捕快们都按时来上工听差了，曹操很满意。

        曹操对夏侯惇说：“元让，去买一些生漆来，把衙门从里到外翻修粉饰一新，然后把剩下的生漆用来刷捕快们执法用的五色棒，都刷的像新的一样，新官上任要有新气象。”

        夏侯惇说：“诺！”然后拿着曹操交给他的小金库的银两去买生漆了。

        夏侯惇出去以后，曹操又让书吏把朝廷的治安禁令抄写在黄布上，特别是宵禁的命令，曹操让书吏重申，本县尉自此将严格执行宵禁制度，宵禁时间一到，任何人不得违反禁令出现在街上，否则重打二十大板。书吏写完以后，曹操派人将禁令张贴在县尉衙门门口的墙上，引来了大批百姓的围观。大部分人听说曹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纷纷夸赞曹操必定能给洛阳北区带来安定平静。

        曹操又下令：“张拓、王营，你们带领六名捕快，用马车到城北采石场运一块大石头过来，把燕子巷的枯井给封上，不准任何人打开枯井，更不允许有人往枯井里倒便桶。”

        张拓和王营抱拳答应：“诺！”两人挑选了六名捕快，一起去找马车运巨石去了。

        夏侯惇买来了六桶生漆，曹操亲自指挥捕快们粉刷衙门，给五色棒上色，忙碌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该下工的时候，才把衙门粉饰好。曹操看着焕然一新的县尉衙门，颇感欣慰，自己上任了，就应该有一个新气象。

        张拓和王营也带着捕快回来复命，说已经把燕子巷的枯井用巨石封住了。曹操对张拓和王营的办事能力表示了赞许，让捕快们把衙门收拾利索，才允许他们下工。

        次日，曹操骑着绝影宝马来衙门上工，给捕快们点卯之后，曹操安排捕快到各个街道上去巡逻，让夏侯惇和六名捕快留在衙门里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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